孟初背對著他，呼吸很淺，安靜得男人以為她睡了。

    指腹緩緩地在她面頰上游走，卻瞬間沾滿眼淚，他細細親吻她的發(fā)絲，“我不會再騙你?！?/br>
    懷里的人兒身子驟然僵直。

    屋里冷氣開著，他替她掖緊了被。

    ……

    孟初肚子里的小東西已經(jīng)一個多月，她沒那么狠心，更不想當劊子手扼殺自己的血脈，默認了生下他的事。

    幾天后，鄭惟向京市人民醫(yī)院提出辭職申請，倒把除科系外的院領(lǐng)導(dǎo)都給驚動，話談了幾波，薪資福利待遇都可以商量，他還是執(zhí)意要走。

    院里臨時開了個會，最后同意他的辭呈，月內(nèi)完成交接工作。

    孟初妊娠反應(yīng)有些重，吃不下什么東西，尤其早晚更是吐得厲害。

    她那話劇團的工作仍做著，陳殊觀每次見她虛弱地抱著垃圾桶的模樣，都覺得心驚膽戰(zhàn)。

    可他不敢讓她辭去工作。

    他不知道小姑娘怎么想的。

    她仍與他住在一起，兩人睡在同張床上，他抱她的時候她也不會拒絕。

    小姑娘會主動跟他撒嬌，瞧著真真沒太大改變。

    還好嘔吐惡心的癥狀沒有持續(xù)很久。

    她懷孕快三個月的時候，他離開了人民醫(yī)院。

    陳殊觀開車去劇團接她，以他真實的樣貌，她愣愣瞧著熟悉而陌生的眉眼，站在車外瞬間失神，倒很快接受他，還笑著眨了眨眼，“你來啦?！?/br>
    她看起來很正常，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冷漠以對，甚至在夜里兩點多將他喚醒，扯著他的衣襟糯糯道：“我好想吃學校門口那家鮮花餅?！?/br>
    和以前一樣，毫無戒備地依賴、信任著他。

    可陳殊觀莫名的恐慌。

    睡覺的時候他摟住她，含吞她的耳垂低低道：“孟初初，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市婦幼那邊不是說要建生育檔案?！?/br>
    孟初僵硬了下，輕聲道：“陳殊觀，沒有結(jié)婚證，你也能辦好檔案的吧。”

    她不愿意嫁給他，即便是她想生下孩子。

    陳殊觀終于意識到這個事實，他沉沉盯著她許久，眸底聚起的寒意逐漸散去，他攥緊了她，“好，我來辦。”

    陳殊觀重新回到人們視線中，網(wǎng)上消息倒是瘋傳了一波，后又被新的熱搜給取代。

    他如今是失業(yè)游民，全部心思都用在孟初身上，產(chǎn)檢除了四維檢查，孟初從來只讓他在車上等著。

    孟初躺在檢查臺上，小腹微微凸起，如今冬天，五個月的肚子穿著衣服不怎么能看出來，此刻衣服褪去就很明顯。

    女醫(yī)生輕移動著檢查儀器，指著顯示屏上的一團告訴他：“小伙子活潑得很?！?/br>
    他和孟初的孩子。

    陳殊觀看了眼依著醫(yī)生指示翻身側(cè)臥的小姑娘，一瞬間心跳快得不像話。

    籌算

    與孩子無關(guān)，與他人都無關(guān)，只要小姑娘還肯要他，他把全世界都給她。

    可是孟初開始去看房子，她家里至今不知道她懷孕的事。

    陳殊觀聽見她給孟元南打電話：“我這邊首付還差些……二十萬夠了……不用，我可以申請貸款……”

    她做什么都不避著他。

    他連反對的話都說不出口。

    購房合同簽訂還是陳殊觀陪著孟初去的，八十多平的現(xiàn)房，已竣工驗收合格，隨時可以交付。

    小姑娘慢慢走在他身邊，陳殊觀拎著那堆房屋買賣合同資料，背脊發(fā)硬。

    上車后孟初照例坐在后排，陳殊觀遲遲未發(fā)動引擎，他自后視鏡中望了眼低頭看資料的小姑娘，“初初，我……”

    孟初頭未抬，卻似早知道他欲說什么，輕聲道：“陳殊觀，我不會結(jié)婚，跟誰都不會，這輩子只會有過你一人，孩子也就肚子里這個，他生下來，你能不能讓他跟著我……我不離開京市，你要想他，可以隨時來看他……”

    孟初說這話時沒有看陳殊觀。

    陳殊觀心停跳了一拍，他登時明白她的意思，臉色很難看，那沉沉的眸子黯淡下來，最后一絲光消失殆盡。

    “孟初初……”你不要我了。

    男人眼眶發(fā)紅，仿佛聽見了理智崩塌的聲音，他忽有些明白那人的當時心境，他還以為自己會比那人處理得好。

    陳殊觀坐在前排駕駛室，透過鏡子盯著她整整三分鐘，勉強擠出句話：“乖乖中午想吃什么？”

    像是什么都未曾聽過。

    孟初歪著頭，似認真思考著，半晌終于抬頭對他眨眨眼，“那我們?nèi)コ曰疱佈?，前兩天聽同事講盈府廣場那邊開了家正宗川味，人氣挺旺呢?！?/br>
    “好，點個鴛鴦微辣的。”陳殊觀應(yīng)聲答應(yīng)她，小姑娘懷孕后口味重了許多。

    孟初聽到“微辣”二字難掩面上的失望之色，“唔，好吧?！?/br>
    男人輕笑，“小家伙出來后，給初初點個重辣的?！?/br>
    兩人瞧著跟正常的小夫妻沒有區(qū)別。

    孟初這孕中期過得很是舒坦，男人并沒有他表面上看著那么禁欲，即便都說中間三個月適當?shù)姆蚱奚钍窃试S的，陳殊觀硬是忍著沒真正吃下她。

    巨物不敢戳進甬道，最多將她小褲扒掉，roubang沿著她夾緊的雙腿插進去，貼靠在xuerou邊慢慢磨蹭，過過干癮。

    孟初顧著肚子里的小家伙，從沒刻意控制飲食，不只是肚子，渾身上下都胖了些，尤其胸前那處。

    陳殊觀咬著女孩兒見長的乳尖，含糊不清道：“初初，你要母乳喂養(yǎng)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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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生孩子這事上，男人永遠是最省心的，所有的后果及風險都由女人承擔，他們不過提供顆種子，就等著收獲果實。

    孟初后期腿突然抽筋得厲害，第一次見她睡到半夜從床上坐起，直蹦到地上，卻把淺眠的陳殊觀給唬住。

    “乖乖？”他手足無措地忙跟著下床，低聲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孟初赤腳站直在地毯上，筋攣抽搐的筋rou漸松弛下來，“抽筋了?！?/br>
    剛躺下沒幾分鐘，小姑娘又繃緊身，她挺個肚子睡得很不安穩(wěn)，如此反復(fù)折騰，陳殊觀也不睡，就坐在床上給她揉捏著小腿。

    天色將明，她總算迷迷糊糊睡去。

    耳邊男人沉重的嗓音愈來愈低，“初初，你……”

    女孩兒臉埋入枕間，淚悄無聲息地順著眼角滑落。

    救我

    陳家自是不可能不知道孟初有身孕的事，陳覺不便出面，鄭穎坐不住，想來看看孟初。

    陳覺不忍掃她興，稍提點了幾句：“人姑娘未必想見我們，聽說她至今不肯嫁給行之?！?/br>
    鄭穎不太清楚其中內(nèi)情，陳覺將她瞞得很好，先前網(wǎng)絡(luò)上傳言行之處于昏迷狀態(tài)，他只說是因為國家機密實驗需要。

    鄭穎對此深信不疑。

    她慣來依賴陳覺，終還是聽他的話，孟初產(chǎn)檢那天，鄭穎將車停在路邊，遠遠看了幾眼，小姑娘肚子已經(jīng)很大，行之圈著她，小心翼翼攙扶著。

    孟初推了推明顯緊張的男人，“陳殊觀，我自己可以走啊?！?/br>
    她預(yù)產(chǎn)期還有三四周，這男人不知又從哪

    里看到什么，整日里神經(jīng)兮兮的，恨不能二十四小時都守著她。

    腹里小家伙擠壓到膀胱，她夜起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好幾次醒來都發(fā)現(xiàn)男人毫無睡意，就那樣胳膊肘撐在她枕邊，幽暗深邃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臉上。

    剛開始孟初給嚇了一跳，然而次數(shù)多了，她漸察覺到不對勁，他白日里頹靡不振得厲害，像整宿整宿未睡似的。

    幾天下來，男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面頰兩側(cè)凹陷，原棱角分明的臉瘦得脫了形。

    孟初毫不懷疑，陳殊觀再這樣，還沒等她進醫(yī)院，他許就得去重癥監(jiān)護室里呆著。

    這種類似于自殘的方式，實不像他能做出的。

    臥室里一直開啟著睡眠模式的燈光，孟初再睜眼時，陳殊觀果真如前幾天一樣，還醒著，她沒像之前般沉默，垂眸道：“怎么不睡？”

    他抿唇將手貼在她小腹上，小家伙大概感知到父親的存在，掌心下輕動了兩三下，“睡不著?！?/br>
    他并非使什么苦rou計，而是真的失眠，一閉上眼就是他理智被吞噬，雙手猩紅將小姑娘解剖了的畫面。

    醒來后沸騰的血液久久不能冷卻，看著她才會稍覺心安。

    內(nèi)心深處的野獸咆哮著，欲沖破桎梏的牢籠，他知道自己快要瘋了。

    陳殊觀強壓下那顆悸動的心，又摸了摸她的臉，“要去洗手間？我扶你過去?！?/br>
    孟初搖搖頭。

    “哪里不舒服么？”他變了臉色追問道。

    孟初抬頭看他，“陳殊觀，你年紀不小了?！?/br>
    “你嫌我老么？”

    雙眼卻被人蒙住，柔軟細嫩的手覆遮著他，“別這么幼稚，失眠久了要及時去看醫(yī)生?！?/br>
    她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卻覺得世界被人撕開道口子，微弱的光灑射下，破開層層黑幕。

    他攥緊女孩拿開的手，“初初，你要救我?！?/br>
    虔誠而卑微的語氣。

    孟初默不作聲，其實她大可以忽略他的話，可是她自己都沒有鬧明白對他的感

    情。

    她愛他么，肯定是愛的，她沒有辦法將他與“鄭惟”完全脫離開來，告訴自己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她明知道這人是個瘋子，他一手摧毀了自己的信任，可她會心疼他。

    孟初嘆了口氣，沒有掙脫，“睡吧?！?/br>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