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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拿寶璽,難道是要投降?! 周圍的幾個大臣更是滿眼震驚,嘩啦啦跪倒一片。 “皇上,萬萬不可!奉表投降乃奇恥大辱, 您若是做了降君, 定會被后世代代嘲笑, 也會令先祖靈魂不安的??!” “皇上, 咱們已經(jīng)守城一個多月了, 再等等,興許援軍就來了?!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還請皇上三思!” 在大臣們聲嘶力竭的力諫中,慕容修長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再等等?即使他等得起,盛安城的百姓也等不起了。援軍遲遲不來,八成已被叛軍圍剿。再這樣枯耗下去,盛安必會變成一座遍地尸體的死城。即使最后他僥幸得生,可是站在累累白骨上,他又有何尊嚴(yán)和臉面茍活? 這個皇帝,他已不配再當(dāng)。他需要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慕容修緩緩睜開雙眼,又眷戀地看了一眼頭頂?shù)纳n穹。 長清哥哥,如果你在天上看著,你會認(rèn)可我的做法么? 希望這一次,我沒有再讓你傷心失望。 鉛黑色的云塊層層積壓在城池上空。夕陽慢慢在厚重的的云塊下撕扯出一些裂縫,于是血色的光芒投射下來,一如從天際直插地面的血色巨劍。 風(fēng)止了。緊閉多日的盛安城門終于緩緩打開。 兩百名麒麟衛(wèi)盡數(shù)而出,分列兩邊。慕容修親手解下自己的束發(fā)金冠,脫去皇帝冕服,只一身單薄的白色喪服,赤著腳,昂首一步一步走出了城門。在他身后,是黑壓壓數(shù)行長長的人龍,那是皇宮內(nèi)所有的宦官、女婢、妃子、大臣,以及盛安城中所有的百姓。 幾乎所有人都低著頭縮著脖子,或瑟瑟發(fā)抖,或悄悄抹淚。而走在最前面的慕容修則腰背挺直,兩臂高舉著白玉盤龍寶璽及厚厚一大摞盛安城戶簿,每一步都踏地沉重。 并不是很長的路,卻布滿了荊棘和恥辱。 慕容修的腳步終于在叛軍陣列前停住。數(shù)萬冰冷的鐵騎齊齊放下刀劍,自覺讓開一條窄道,兩個身穿戎甲的男人氣定神閑地走了出來。前面那個騎著高頭駿馬,雖年過半百,卻身材高大魁梧,一雙深邃的眼睛尤其兇悍而精明,神采不輸壯年——此人正是當(dāng)朝太師、叛軍統(tǒng)領(lǐng)龐崢。 而跟在馬后的男人則是瘦瘦高高,細(xì)眉長須。他見到慕容修披發(fā)赤腳出降,立刻面露震驚和憐憫之色,不住嘆氣。 只是他這般惺惺作態(tài)情態(tài)看在慕容修眼中,卻只想作嘔。 “果然是你?!蹦饺菪迣χ卖謇湫σ宦?,心中卻早已了然,沒有絲毫驚訝: “怪不得政變前日你就不見了蹤影,原來是回到你主子身邊,做狗去了?!?/br> 章翦被慕容修怒目而視,卻絲毫沒有了平日的小心畏懼,淡淡一笑道: “皇上,恐怕您弄錯了,我在您身邊才是當(dāng)一條狗吧?我入朝廷數(shù)十年,忠心耿耿,嘔心瀝血,可您又是怎么對待我的?您只不過把我當(dāng)成一條聽話的狗,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好處,您都給了那晏大將軍,一絲一毫也不肯給予旁人。為了挽回晏將軍的名譽(yù),我不遠(yuǎn)千里奔赴棲霞村。可是結(jié)果呢?我被他打算三根肋骨,險些活活掐死。而皇上您不但不體恤,還痛罵我出的主意,貶我的官職?。俊?/br> 章翦越說越激動,一手捂著肋下,斥道: “慕容修啊慕容修,你捫心自問一句,棲霞村也好,寧城之圍也好,雖是我的提議不假,但你若不允,又何至于讓數(shù)千人無辜?xì)屆?,讓晏長清恨透了你! 章翦的這番話正中慕容修心中要害。慕容修臉色一變,蒼白的薄唇抖了一抖,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章大人,你又何必與這小兒糾纏。” 龐太師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了慕容修一眼: “慕容修,你既已出城受降,就不要再擺那套天子的架子,還是快快交出寶璽,立下禪位詔書。老夫念你年少不懂事,定會手下留情,賞您一個‘遵命侯’做一做!” 一語剛落,四下的叛軍就響起一片嘲諷的哈哈大笑。慕容修強(qiáng)忍著這巨大的羞辱和嘲笑,攥緊了手中的寶璽戶簿,道: “讓朕禪位不難,只需你們答應(yīng)朕一個條件?!?/br> “呵,你現(xiàn)在四面楚歌,還有何資格談條件?!”章翦冷冷道。 “我有無資格,輪不到一條狗來決定。”慕容修嗤笑一聲,仰頭對龐太師道: “逆賊龐崢,你圍城數(shù)日而不攻,不就是想逼朕把皇位禪讓給你?可若是朕不親自寫下禪位詔書,你即使得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天底下誰不服你,都有堂堂正正的理由替我來討伐你,你的皇位,還能坐得穩(wěn)當(dāng)嗎?!” “好你個黃口小兒,還敢出言威脅,你就不怕死么?”章翦怒道。 “怕死?怕死我早就逃了,何苦隨滿城百姓在此困頓數(shù)日?” 慕容修冷冷道:“盛安數(shù)萬百姓的眼睛看著,朕雖有德行有虧,深負(fù)天下,但到底還是真龍?zhí)熳印柕饶尜\若敢殺我,便是弒君。你們就不怕被天下唾罵,遺臭萬年么?!” “你——!”章翦氣結(jié),回頭求救般地看向龐太師。 龐太師面露不悅之色。他還是低估了這個小皇帝了??磥硭腔跏妓械囊幌盗袨閲鵀槊竦呐e措不是靈光乍現(xiàn),這個小皇帝還是有兩下子。若不是他后來為情所迷,專情晏將軍而亂了心智,他應(yīng)該會是一個非常合適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