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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句呢喃，像是對神祗最虔誠和溫柔的祈禱?？墒窃秸f，赫連戎川心中就越是酸楚。他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晏長清能乖乖地被他摟在懷里。可是每次，那人都是不解風情地掙扎想要逃脫。

    從未有一日，這人能像今天這樣，蜷縮在他懷里，被他抱那么久，又安靜，又溫順?？墒?，赫連戎川卻比任何時候都希望晏長清能立刻從他懷里掙出來，用劍指著他也好，用眼睛生氣地瞪著他也好，罵他無恥無賴也好……

    只要能健康的活著。

    內(nèi)心的痛苦和悔恨讓赫連戎川再也說不下去?？墒窃捳Z一停，晏長清又閉上眼睛想要睡去的樣子。赫連戎川想了想，抽出一支素樸的竹簫。

    這是他在挖鞭筍時削鑿的，想送給晏長清的小禮物。沒想到卻在這時有了用場。赫連戎川將竹蕭放在唇邊，對著蒼茫的遠方，閉上了眼睛。

    像是凍結已久的河流終于破冰洶涌而出，像是灰蒙蒙雨霧繚繞的山巔月光乍現(xiàn)，又像是一千朵野百合在幽谷同時綻放，空靈清幽的簫聲從赫連戎川的唇邊，指尖流瀉而出，仿佛化成了一只有著華麗翎羽的長尾青鳥，鳥兒展翅一震，飛過靜默肅穆的胡楊林，飛過茫茫無盡的黑色沙海，在大地，在夜空，不斷地盤旋，升騰……

    沙漠的另一頭，一支馬隊突然停止了腳步。尉瑾緊緊地攥住馬韁繩，靜靜地諦聽著從遠方飄來的悠遠的簫音，激動地渾身發(fā)抖。

    “你們聽！”尉瑾的聲音都在發(fā)顫，仔細辨別著聲音的方向：“是二殿下的簫，對不對！”

    身后的幾個侍衛(wèi)激動地快哭出來了，不住地跪在地上磕頭：“是是是！就是二殿下的簫，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吹得更好的人了！感謝長生天，感謝長生天！”

    一行人再不拖延，順著簫音的方向疾馳而去。

    濃的仿佛化不開的墨色蒼穹，層層云塊終于散開了一角，幾點微光閃爍，是低垂的星星，又像是幾滴晶瑩的淚珠。

    東云國。

    城郊一處華麗的朱門別院內(nèi)，下人們格外忙碌。正是盛夏天氣，他們卻把所有門窗皆關上，連窗欞的縫隙都被小心地糊住。一個一個端著冒著熱氣的湯藥，小心翼翼遞進內(nèi)室里。

    一個眉眼俏麗的小婢女忙活了大半天，終于從內(nèi)室出來，長吁了一口氣，舉起帕子擦了擦滿頭的汗。

    “嗨，你可是出來了。”一個年輕侍衛(wèi)在墻角等了半天，見到小婢女出來，終于展開笑臉，掏出懷里藏了半天的一包蜜餞：“給你的，喜歡不？”

    小婢女接了。明明是她平日里最愛吃的，可是她只看了一眼，就放到一邊，只不住嘆氣。秀眉緊鎖。

    “怎么了，這么不開心？”侍衛(wèi)道：“是不是二殿下難為你了？”

    小婢女又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我從未見殿下這樣難過。你知道的，平日里他總是嘻嘻哈哈地跟我們這些下人逗趣，這次回來卻像換了一個人?！?/br>
    侍衛(wèi)想了想，道：“是為了那個人？”

    小婢女點點頭：“你是沒見，那人長得真是好看啊，那眼睛，那鼻子，就跟神仙下凡似的?？墒恰毙℃九T了癟嘴，眼睛里泛起淚花：“可是他分明卻快死了……我一見咱們殿下看他的眼神……唉……”

    侍衛(wèi)若有所思道：“真是可惜了……不過我也聽太醫(yī)院的幾個哥們兒，似乎有個辦法可以救……”

    “什么辦法！”小婢女瞪圓了眼睛。

    小侍衛(wèi)便湊近她的耳邊，說了幾句。

    “呀！那搞不好可是會要人命的?。　毙℃九@呆了。

    “可是咱殿下鐵了心要試。喏，看見剛才抬進屋那個大缸沒？你可知缸里是什么？”

    小婢女驚愕地長大了嘴。怪不得她見剛才抬大缸的兩個侍衛(wèi)，都帶著厚厚的棉手套，胳膊上結結實實纏了好多圈硬布。

    真是……

    小婢女一想那缸里的東西，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帶著幾分清苦的藥香彌散在房中。極其昂貴的安神香，像是不要錢的木炭般被不斷放進熏香爐里焚燒。煙霧繚繞中，躺在床榻上的晏長清卻睡得極其不安穩(wěn)，不斷地輾轉，四肢時不時痙攣和抽搐。干裂的唇，蒼白的臉頰，和眼窩出大片病態(tài)的紅，越看越讓人覺得心驚。

    尉瑾收起最后一根施在晏長清身上的銀針。遲疑了一下，終于轉身向他身后的男人看去。

    自始至終，赫連戎川的眼睛都沒從晏長清身上離開過。每一根銀針扎入晏長清xue位的一刻，赫連戎川的心似乎都隨著吊起來，陪著他一起疼。直到所有銀針收起，赫連戎川才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這第一步，完成了？”他問。

    尉瑾猶豫了一下：“嗯。”

    “好，那下一步?！焙者B戎川一邊脫去上衣，一邊走向剛剛搬進屋內(nèi)的黑瓷大缸。這缸足有半人多高，缸壁又厚又結實，上面壓著沉重的鐵板?？床灰娎锩嫜b的是什么，只聽得缸內(nèi)發(fā)出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殿下！”尉瑾忍不住叫住了赫連戎川：“您真的……真的想好了？這個法子，即使我?guī)煾赣H自來，最多也只有不到兩成的把握成功。若是不成……”

    赫連戎川滿不在乎地一笑：“若是不成，我陪他一起去了，豈不正好？黃泉寂冷，小鬼刁鉆。你知道，長清的性子是又倔又古板的，萬一他被小鬼欺負了怎么辦？有我在，便能替他出頭，便能讓他不那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