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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財主話音剛落,更多憤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說的沒錯!就是旱魃!以前有人被旱魃上身,都是見不得水,哪怕聽見河水聲就瘋,哭著喊著要把河水填死。后來被我們趕到白蒼山上才消停。沒想到這個臟東西現(xiàn)在又回來了,又要趕我們,又要填河,這分明就是復仇?。 ?/br> “該死的,這邪祟走哪哪倒霉,非得再把它趕出去!” “趕出去?呵,我看就地打死最保險,省的下次又附在別人身上害人!” “沒錯,還得用這幾個道士帶來的桃木燒一燒,這旱魃邪門得很,你不下狠手,下次倒霉的就是你!” 人群越聚越多,竟有數(shù)百人,不少人還拿著刀棒棍劍,鋤頭石塊之類,顯然是有備而來,隨著為首的幾個地主富商的慫恿,他們竟逼近了縣衙大門。何離穩(wěn)住心神,一邊傳信調(diào)集所有府兵,一邊抽出長刀,跳到最高的臺階上,喝道:“誰敢沖擊縣衙?死罪!” 何離平日里總是一副謹慎和善的書生樣子,這回逼得急了,露出幾分兇悍的樣子,卻并不能唬人,轉(zhuǎn)瞬就被卷在了人流中,赤手空拳地跟這些人廝打起來。何離心中暗自叫苦。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前日正巧趕上漠南邊境換防,按照以往的規(guī)矩,秦川城外的玄甲軍由副將向瑜帶著,不得不盡數(shù)前往百里之外的邊境駐扎。此時只有三百多的府兵分散城中各處,雖然人數(shù)并不算少,但都是在大地震后剛剛臨時組起來的娃娃兵,從沒見過大陣仗,再加上人群中又有不少他們熟悉的鄉(xiāng)親父老,這些毫無經(jīng)驗的府兵們一時竟也面面相覷,慌了手腳,被迫卷入了毫無章法的混戰(zhàn)中 “咣咣咣”的鐵器砸門聲聽的人心驚膽戰(zhàn),四五個為首的壯漢甚至直接想用雄壯的身子想要把大門撞開。下面的地主富商,和烏泱泱一大片百姓,揮舞著拳頭叫好,不斷喊著: “除邪祟,誅旱魃!” 幾個壯漢在吶喊聲中,深吸一口氣,鼓著紫紅色的面皮,用力向斑駁的,卻并不厚重的大門發(fā)起最后一擊。然而就在他們健壯的肌rou即將撞向大門的一刻,只聽喧鬧中一聲幾不可聞的吱呀門響,幾個壯漢猛地撞了個空,沉重地摔倒在縣衙門檻內(nèi)堅硬的地面上。 所有的咒罵和廝打聲,都在大門開啟的那一刻慢慢止息了。 尉瑾扶著一個瘦削的身影,堅定而緩慢地走了出來。 雖然這個身影帶著大大的黑色兜帽,僅僅露出小半個下巴,但是那流暢而美好,卻又不乏堅毅之感的下頜輪廓線條,卻讓人望之心折。 尉瑾望了望眼前黑壓壓的眾人,有些擔憂地側(cè)頭小聲說了幾句。晏長清微微搖頭,掙開了尉瑾相扶的手。 尉瑾心中難過非常,卻也只好默默跟在晏長清身后。 兜帽滑落,露出一張如詩如畫,俊美難言的一張臉。 雖是一身黑衣黑發(fā),可是站在烏泱泱的人群面前,這人卻像是怪石嶙峋,污水橫流的山崖之巔,最潔白干凈的那一痕雪。 被這樣一雙凌厲的,熠熠發(fā)亮的眸子掃過,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噤了聲。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隔離疫病,晏長清大部分時間出現(xiàn)在百姓面前,都是半遮著面的。因此這里聚集的大部分人,都是頭一回見到晏長清的真面目,一瞬間,他們腦子里竟暫時拋卻了前來鬧事的目的,只有驚艷和震驚。 何離終于從眾人的包圍和扭打中脫出身來,他鼻青臉腫,連滾帶爬地奔到晏長清面前,有些羞愧,又如釋重負地道:“大人,你可來了!” 話音未落,何離突然注意到,晏長清的臉色似乎比早日見到時更慘白了些,薄唇干裂而毫無血色,眼角卻現(xiàn)出幾分淡淡的,病態(tài)的紅。 “大人?”何離心中微微一沉,雖然他此時仍舊不知道晏長清所生何病,但他一看便知,晏長清病得并不輕。 是他這幾日徹夜熬燈,審批查閱遷城事宜,又加重了病情嗎? “呵呵,來的正好!”張財主撫掌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指著晏長清大聲道:“大家看吶,這就是旱魃邪祟!” “大膽!你竟然口出狂言,污蔑朝廷命官!”尉瑾站在晏長清面前,喝道。 晏長清微抬手臂,制止了想要上前保護他的尉瑾。層層裹纏的手肘遮住了他被白狼咬出的傷口。尉瑾眼中滿是擔憂。他知道,那傷口仍在紗布下慢慢地流血,潰爛,幾乎見骨。 晏長清打量著眼前一臉正義之色的張財主,只覺得他這滿臉為民除害的正色,與他一身庸俗華麗的衣服,和手拿錘頭的形象搭配起來,甚是滑稽。 這個張財主,晏長清很是熟悉。 面對他的發(fā)難,晏長清也并不驚訝。 “敢問張大財主,今日又侵占了百姓幾畝田地?”晏長清一句發(fā)問,讓張財主微微一愣,臉色微變。何離卻立刻意會知其中原委。 這位張財主膽子極大,在秦川大地震時沒有逃跑,地震之后,他趁著縣衙管理混亂,侵占了不少或死或逃的百姓留下的無主之地。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財產(chǎn)就擴大了一倍之多。緊接著,他又把目光放在了侵占疫病百姓的田產(chǎn)土地上。不敢光明正大搶,他就想出了倒賣大巫醫(yī)圣藥的伎倆。被晏長清打掉后,他本就懷恨在心。此為一舊恨。 遷城之事,每個秦川百姓都有銀兩補償。補償多少,按照百姓原本的房屋大小和土地面積估算。而這個張財主,竟然想讓晏長清按照他目前所非法侵占的土地面積進行補償。私下里,張財主擺出一臉諂媚的笑容,捧著銀票想要賄賂晏長清,卻沒想到晏長清連門都沒讓他進。張財主更加氣惱,此為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