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嗚咽出聲：“我也愛你?！?/br>
    紗帳上，月光瑩白，靜靜悄悄。

    第37章

    清晨, 山霧朦朧，鳥兒飛落石榴樹枝頭，果子墜墜搖晃。小貍貓從照壁頂上悄聲走過, 一躍跳上樹枝，驚鳥展翅。

    晨光溢進閣樓，木色古香。

    白紗帳像一團細白的煙霧, 那霧氣一顫, 女人纖細的腳伸出帳子外, 繃直了腳尖。

    折騰一夜, 孟昀又累又舒服地睡了個安穩(wěn)覺，清早就被他給弄醒。

    她像躺在云端，放松而舒展, 拋上高空，又墜入棉花糖般的云朵里。

    細碎的吟聲穿過紗帳，落在古舊的窗臺上, 被山霧悄悄吸去。

    一縷陽光金燦燦的，斜射進來, 光線稀薄。

    孟昀瞇眼看著帳子上的光芒，溫暖得像不真實的夢。

    但他炙熱的身體卻實實在在在她懷中。她臉上尚殘留著適才一場歡好的紅暈, 忽然自顧自憨笑起來, 一腳輕踢他，說：“你厲害呀，別碰我呀?！?/br>
    陳樾不理會她的嘚瑟，握著她粉粉的手腕玩兒。孟昀笑著想打他, 可腕子被他捉著, 揮了下招財貓。

    孟昀一下下點著貓貓拳, 霸道地說：“陳樾同學,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嗎？”她往他懷里貼，又問，“你怎么會叫我孟孟？從來沒人這么叫過我，還蠻好聽?！彼杂浀盟畛鲞@兩個字時的嗓音，呢喃中滿是深情。

    陳樾說：“早就想到了。”

    孟昀說：“我喜歡的?！?/br>
    她以為他說的“早就”是指在一起后。她不知道他說的“早就”是很早很早了。

    大一那次，女生來宿舍里借電腦選課，姜巖喚她“昀昀”，很親昵的稱呼。陳樾聽見了，在心里念了下“昀昀”，又念了下“孟孟”。他覺得，“孟孟”比較好聽。

    孟昀在他懷里偎了會兒，仰臉問：“你說你第一次談戀愛。”

    陳樾說：“嗯?！?/br>
    孟昀輕咬他耳朵，嬌嬈道：“那，為什么那么厲害呀？”

    陳樾耳朵發(fā)燙，過了半刻，低聲：“意思是表現(xiàn)不錯？”

    “超級棒。”她咯咯笑，“厲害哦陳樾同學?！?/br>
    她不知道，那是因為足夠深的愛。性，愛于女人，多半是一場情感交流，被捧在手心里寵愛著，自然滿心柔軟歡喜。

    而性愛于陳樾，與其說是一種體驗，更像是一種渠道。能將他說得出的說不出的所有的愛意——珍惜，忐忑，回憶，夢境，憧憬——都傾瀉在她身上，真真切切，毫無保留。

    陳樾仍無意識地撫玩著她的手腕，忽說：“我下月五號要去上海?！?/br>
    孟昀：“??？”

    “一星期后?；厝ラ_幾個會?！?/br>
    孟昀說：“睡完就跑，渣男?！?/br>
    “……”陳樾愣了愣，輕聲說，“還回來的。”

    孟昀見他不經(jīng)逗，就悶笑，剛想說我倒希望你不回來，話到嘴邊了變成：“去多久啊?！?/br>
    “兩周左右。”

    孟昀瞪了眼：“那么久？等你回來我就要走了?！彼藗€身，拿背對他。光溜溜的像個小泥鰍。

    陳樾摟住她腰，說：“你可以跟我一起去?！?/br>
    孟昀說：“怎么可能？”

    陳樾說：“七號八號高考，前兩天要布置考場，九號十號剛好是周末。有六天空閑時間?！?/br>
    孟昀一下翻轉(zhuǎn)回頭，眼睛亮得像進了陽光。她帶個一個大大的笑容，撲進他懷里。陳樾頓時就感覺像有一個夏季的陽光傾倒進他心間。

    傍晚，柏樹跟李桐從若陽回來，給孟昀帶了奶茶。兩對小情侶在各自屋里做晚飯，水流聲，鍋碗瓢盆響，貓叫聲，裊裊融進夜色。

    待暮色沉下，柏樹跟陳樾談事情，孟昀跑去找李桐，跟她講下月要回趟上海。李桐說：“好呢嘛，我還說你待這里怕是要悶呢。嚴林跟丁棉棉打算去大理麗江耍了?！彼枪k教師，要布置考場的，走不了。

    孟昀說：“我從上海給你帶好吃的來?！?/br>
    李桐說好，忽冒出一句：“你跟陳樾……”

    孟昀瞧她那眼神，明白了，笑著點頭：“對呀。你怎么知道的？”

    李桐白她一眼：“你洗個菜呀，手在他身上到處摸，”伸手打一下孟昀的胯部，“死貼著。我看不下去了?！?/br>
    孟昀一點兒不害臊，說：“那我下次注意點?！?/br>
    李桐過了一會兒，說：“陳樾人蠻好的?！?/br>
    “……”孟昀說，“你意思我不好呀？”

    “沒有。就是吧，你這個人，心里有一分，嘴上要說十分的。他那個人呢，心里有十分，嘴上也不見得說一分。你對他好點噶?！?/br>
    孟昀冤枉：“我哪里一分說十分了，我是十分說十分?！?/br>
    “哎呀，這個對比和夸張的手法嘛，重點是他呢，做呢多，說呢少。你別在意耳朵，相信眼睛噶。”

    孟昀一愣，繼而微笑，認真道：“知道啦?！?/br>
    接下來一周，孟昀過得快樂充實。教學工作進展順利，還抽空寫了首氣氛活躍的女團歌曲《poping dy》，發(fā)給雅玲交差。

    《再出發(fā)吧》節(jié)目組的日程也完全定下來。節(jié)目組下月中旬去若陽拍攝，其中一天半來國家級貧困鎮(zhèn)清林鎮(zhèn)中學做公益。節(jié)目組和參演明星會對學校做出五十萬的大額捐贈，還有明星學生互動環(huán)節(jié)。孟昀只用負責“大山中的合唱團”這一部分。

    孟昀選出以初一年級為基礎(chǔ)的合唱團，原想帶大家排練《小河淌水》，但節(jié)目組說在網(wǎng)絡(luò)上走紅的是《瑤族舞曲》，希望保留原曲目，便于宣傳推廣。孟昀覺得有道理，聽從了節(jié)目組的安排，選了合唱填詞版的《瑤山夜歌》。

    六月的第二天就是周末，孟昀約了學生來四方小院排練。

    學生們清早來了，她才剛醒。陳樾去開的門，拉開角門，一群學生在外頭：“陳樾哥哥好！”

    學生們陸陸續(xù)續(xù)進屋，楊臨釗歡樂地叫：“孟昀！——jiejie你這么懶的呀！太陽都曬屁股了！”

    孟昀正好邁出堂屋門檻，準備去廁所，說：“楊臨釗你找揍嗎？”她說，“就是因為你們這幫破娃不省心，我才每天焦慮，睡眠不足的?！?/br>
    陳樾站在天井那頭，很輕地彎了下唇。

    孟昀眼尖，隔著滿天井的學生用力瞪了他一下。

    他收了笑，面容安靜。

    “我去洗漱，你們先自己玩會兒?！泵详肋M了廁所。

    楊臨釗站在石榴樹下，說：“樾哥，石榴能吃嗎？”

    陳樾說：“你可以嘗嘗?！?/br>
    楊臨釗跳起來摘了顆石榴，樹枝狂顫。

    孟昀出來時，學生們?nèi)齼蓛上囟鹤永锒际乔嗍?，也不怕臟。幾個女孩子在逗小貍貓，男孩在講小話，有的拿了口琴在吹，有的拿了鐵絲敲不同的玻璃瓶子，有的在吃石榴，酸得擠眉弄眼。

    孟昀坐上天井臺階，學生們按分好的聲部四散坐著，跟著孟昀的指揮開始唱起了歌。孟昀聽著歌，不時給意見：“西谷聲音往下壓一點兒。”

    “楊臨釗剛來慢了半拍啊?！?/br>
    “龍小山你嗓音大一點，好聽的啊?！?/br>
    唱完兩遍中途休息，孟昀給每個人講著他們要改進的地方，學生們認真聽著，試唱著。零碎的歌聲起起伏伏，小貍貓趴在石榴樹上伸懶腰。

    知道周末學生要來，周五陳樾就買了六七個大西瓜放家里。孟昀帶著學生們唱歌的時候，他洗了西瓜，全部切好放盆里。等孟昀說休息了，可以吃西瓜了，學生們一窩蜂涌去，拿了西瓜坐在青石板上啃。

    孟昀還在做筆記，陳樾拿了塊西瓜過去給她。幾個學生見了，突然湊在一起捂唇偷笑。

    孟昀儼然一副老教師的語氣，說：“笑什么呀，說出來讓我也笑笑?！?/br>
    白葉問：“孟老師，陳樾哥哥真是你男朋友噶？”

    孟昀：“……”

    她正無語呢，陳樾開口：“要不然呢？”

    女孩兒們抱著西瓜又開始縮脖子偷笑。男生也都擠在一起笑。

    楊臨釗突然問：“你們會親嘴嗎？”

    話音未落，一群孩子笑得東倒西歪，還有幾個就差在地上滾。

    孟昀：“……”

    陳樾在她身邊坐下，說：“會親。因為我們是成年人，在正常地談戀愛。但你們不行，尤其是女生。沒長大之前，不準親別人，更不準別人親你們?！标愰姓f，“李老師丁老師都教過你們的?！?/br>
    笑鬧的學生們這下規(guī)矩了些：“曉得了。”

    陳樾起身時，拍拍孟昀的肩膀，說：“你們繼續(xù)?！?/br>
    他回屋看書去了。

    孟昀目光追他半刻，見他身影落在書桌邊門框上，兀自一笑。轉(zhuǎn)眼見龍小山也在一旁偷笑，就說：“龍小山，你要好好學習曉得吧，以后你要是像陳樾哥哥這么厲害，就會有像我這樣聰明可愛有才華的大美女喜歡你的。還有你們幾個，都一樣，聽見了吧？”

    一群男生炸了窩，全部拿曲譜捂了臉。龍小山羞得臉紅透了，倒在青石板上打了個滾。

    坐在屋子里的陳樾沒忍住，捂了下眼睛，遮去了笑意。

    屋外鬧了一陣，很快回歸秩序。

    陳樾看書到半路，扭頭就見滿院子的小小少年，還有她。

    她輕揮著手臂，少年們歌聲飛揚。風吹著一張張樂譜，像展翅的白鴿。

    木屋青瓦，天空高藍，陽光照著，是鑲嵌在門框里的一幅畫。

    ……

    周末一過，陳樾回上海了。孟昀收拾了行李，跟他一道踏上旅程。

    面包車、綠皮火車、高鐵、飛機……孟昀在陳樾身旁，肩不背手不提，只管喝奶茶，隨時隨地人一坐下就往他身上靠，當他是個人形靠枕?；厣虾５穆吠居谒援惓］p松愉快。她全然忘了兩個月前獨自前來時的慘狀。當初無窮無盡的漫長孤獨旅途，如今有他在身邊，舟車勞頓都變得像出游。

    飛機上，她又把腦袋埋在他的脖頸間睡著了。

    陳樾感覺得到，她很黏他。就像她說的，她談戀愛很投入。

    他喜歡她這種黏，這種投入和依賴。他很想把自己所能回應的一切都給她，唯一的心虛，在于害怕配不上。

    回首成長路，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心底仿佛從來都是寂靜無聲的，連山風都刮不起半點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