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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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他們走得很慢,好像山風(fēng)不大了,冬夜不冷了。只有漫天繁星閃耀。一 路閑聊回到別墅,快十一點了。男生們?nèi)栽谕骠[,還開始喝啤酒吃宵夜。孟昀走累了,直接回房休息。何嘉樹出乎意料地沒有繼續(xù)玩,上樓洗了澡爬上床。 陳樾已經(jīng)在隔壁床躺下。 何嘉樹關(guān)了燈鉆進被窩,牙齒咯吱響,叫:“臥槽,太冷了。楊謙個神經(jīng)病?!?/br> 陳樾沒搭理他。他自個兒拱了半天,安穩(wěn)了。 房間陷入靜謐。 何嘉樹:“陳樾?” “嗯?” “你說,我追孟昀,追不追得到?” 安靜。 房門外隱約傳來樓下男生們的笑鬧聲,模糊,不清晰。 好久,何嘉樹抬起腦袋:“cao,你不會秒睡了吧?” 陳樾開口:“你喜歡她?” 何嘉樹:“廢話。不喜歡我追她干嘛?” 陳樾問:“什么時候喜歡的?” “就剛才,突然心動了。”何嘉樹興奮地抱著被子,坐起來,“她喊我名字,何嘉樹,朝我跑過來的時候,眼睛就跟小鹿一樣。臥槽,我的心撲通撲通的,我就跟個純情少女一樣。cao!現(xiàn)在就是,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心跳?!?/br> 陳樾不說話了。 他看到了。 那一刻,孟昀又驚慌又驚喜,有著平日里少見的脆弱。夜色渲染,她美得像從森林里逃出來的精靈。 何嘉樹重新倒下去,翻了個身,吃吃地悶笑起來:“正好來了普陀山,明天去問問菩薩。” 陳樾沉默不語,他后悔了。那一刻,心像被緩慢地撕裂開,那是一種他以往沒有體驗過的痛感,痛得他有那么一回兒屏住了呼吸。 他想知道,如果兩個人都問了菩薩,那菩薩聽誰的? 第17章 2018年, 夏。 ———— 孟昀望見一只藍羽的鳥兒落在石榴樹梢,停歇片刻了振翅離開,空留花枝震顫。 她試圖回憶大學(xué)生活的些許片段, 以解構(gòu)陳樾這個人,無果。 背景是聽說知道了一些的,從小就是孤兒,讀書全靠社會資助,上大學(xué)了拿獎學(xué)金填補助學(xué)貸款。開學(xué)別人都是父母送來, 陪他的是慈善基金會的好心大jiejie…… 除此之外,關(guān)于他的清晰片段卻不多。 記得大一開學(xué),他幫她搬書去宿舍。男孩瘦瘦的,高高的, 很單薄的樣子。面孔年輕而又清秀,很安靜, 保守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上課, 下課,在圖書館自習(xí), 在教學(xué)樓里穿梭,從校園里經(jīng)過, 很多事件的畫面依稀存在于她記憶中, 但失了清晰度, 漸漸退化成黑白的文字。 另一個清楚的畫面是四年前的畢業(yè)季,一個夏夜, 他站在路邊, 她坐在車?yán)? 兩人隔著半落下的車窗玻璃。那時路燈從他頭頂垂下來, 在他臉上削出半明半暗的陰影。他看著她, 眼神露出一絲她從沒見過的哀傷,人卻沉默如黑夜。 兩個畫面一段標(biāo)志著她大學(xué)生活的開啟,另一段標(biāo)志著結(jié)束,竟都與他相關(guān)。 孟昀發(fā)現(xiàn)她不夠了解陳樾。但有那么一類人不需要深入了解,便能知曉他本性,便能判定他是個認(rèn)真而內(nèi)心完洽的人。這種人平時話不多,可一開口就讓人覺得有分量。一旦被這種人否定,也遠比被聒噪的人看輕要來得更有力量。 她解釋不清為何會很在意他的看法,在意到——那天爭執(zhí)過后見她哭了,他立刻就有些無措,說:“我話說重了,你別往心里去?!笨伤陀浰懒怂肛?zé)她的每一個字,他一哄她就哭得更大聲:“我就往心里去了!我明天就走,一秒鐘都不多留!” 她明明想說,知道不對了,可無論如何也拉不下臉來說一個字的。只能死撐過去。 陽光沿著青瓦灑落,一層層鋪就在陳樾的閣樓上。小貍貓云朵趴在瓦片上伸了個懶腰,山竹般的爪子在陽光中撓了撓。 院子門吱呀推開,陳樾回來了。 他進天井看到孟昀,眼神無波地移開,走去自己屋前開門。云朵抬起腦袋,迅速從屋頂上沿著房梁窗戶爬下來,無聲走到他腳邊。他開了門,取下鎖,跨了門檻進屋放下背包。云朵寸步不離跟著他走。 他坐在臺階上,把買回來的紅豆、苦菜、青筍、排骨、牛rou干巴清洗干凈,回屋做飯。刀切砧板,熱油燒鍋……孟昀坐在自家的門檻上,看著他那邊,像看著一幕電影。 他說:“吃點飯吧,過會兒路上肚子餓了?!?/br> 孟昀眼睛莫名發(fā)酸,想賭氣說不吃。可人都要走了,又何必再跟他發(fā)脾氣呢。她走去他屋里。他頭一次把書桌清出了大半張給她當(dāng)餐桌,讓她坐在正經(jīng)椅子上吃飯。 薄荷炸牛rou,紅燒排骨,蒜蓉炒青筍,炸紅豆,苦菜湯,擺滿半張書桌,孟昀說:“你不吃嗎?” “我不餓。” 孟昀才吃幾口,便不自覺扭頭找陳樾。 他背對著她坐在門檻上,望著天井里的陽光,不知在想什么。云朵在他身旁喵喵兩聲,他沒聽見似的,沒給貓兒回應(yīng)。云朵扒拉他幾下,只好也趴在門檻上不動了。 孟昀食不知味,但想著這是他給她做的最后一頓飯,勉強又多吃了些。 她放下碗筷,走到門檻邊,說:“吃好了?!?/br> 陳樾抬頭看她一下,又瞇眼看向日光照得花白的照壁,問:“東西都收拾好了?” “嗯。”她所有物件一裹,往箱子里一塞就算完事。給雅玲說了要回去,雅玲還挺高興,說正好能給新出的女團fanta-six策劃新專輯。 陳樾有一會兒沒說話,像是沒在狀態(tài)。孟昀自個兒走到自家屋前,陳樾這才回了神,從門檻上站起身,問:“箱子在樓上?” 孟昀回頭:“嗯?!?/br> 她直視他的眼睛,想從中抓取一些細微的情緒,但抓不到。 他走過天井,上了臺階,與她擦身而過,進了屋,上了她的閣樓。孟昀站在原地,手指在風(fēng)中輕抖。 他的腳步聲上去又下來,拎了她的行李箱徑自走出院子。 孟昀尾隨著走到門廊拐角處,回頭望一眼。院子古樸寂寥,照壁前石榴開得鮮紅如火,一只煙青色的鳥兒站在枝頭。 離別是個天生的矛盾體。因為厭棄、難以忍受,腦中有瘋狂想要離開的沖動,可一旦離開,那地方便又生出難舍的落寞。 孟昀走出門,行李箱已平放在三輪車上,用繩子綁住固定了。今早柏樹下村把面包車開走了。 陳樾沒有看她,他沉默得像這里的山,這里的路,這里的橋,這里的樹。 待孟昀坐好,三輪車調(diào)轉(zhuǎn)車頭,沿著山路駛離了四方院落。 山木茂盛,孟昀的臉上,日光與樹蔭來回閃爍。 她的頭隨著車身輕輕歪點,眼睛看著虛空,偶爾聚焦。忽見山坡上一棟土屋外,中年婦女晾曬著洗過的衣服。一匹馬低垂著頭顱,靜止在夏天的山坡上。那婦女朝經(jīng)過的車子投來一瞥,渾不在意抱起簍子,走進黑黑的門洞中去了。 孟昀從不記得這里有個屋子啊,她忽意識到從未好好看過這邊的風(fēng)景。 車子穿過清林鎮(zhèn)街道時,她走了神,等反應(yīng)過來鎮(zhèn)子已淹沒在綿延山脈中,不見了蹤跡。她尚未用眼睛給它做最后的告別,就錯過了。 三輪車在山路間一路顛簸。陽光鋪天蓋地,像看不見的海洋,將他們包裹。誰也不說話,仿佛在音樂教室爭執(zhí)過后,再也沒話可講。 兩道汗水從陳樾后腦勺的發(fā)尾里流淌而下,灌進脖頸里。狂風(fēng)鼓著他的衣衫,打在孟昀面前,像扯動的旗幟。 層疊的山海綠浪從地平線上消失,車子進入路西鎮(zhèn)的主街道。水泥路年久失修,碎石子在輪胎下碾壓,咯吱作響。房屋低矮破舊,幾個中年男人聚在一家修理店門口,或站或蹲地圍著一輛摩托車;四五個婦女端著飯碗,圍在某家雜貨鋪子前講著閑話;小孩子揮著樹枝在路邊跑跑停停,嚷著一串串的民族語言。 三輪車停下,陳樾朝她側(cè)了一邊臉,說:“等一下,我買點東西?!?/br> “嗯?!泵详揽粗萝嚕哌M那家“便利超市”。 一個老人佝僂著身軀,弓成一只蝦米,背著和他人一樣長的糧食袋緩緩從路邊經(jīng)過。 孟昀看見他皺得像抹布一樣的臉和黑黢黢的雙手,她沒見過人能老成這個樣子,更沒想過老成這個樣子了居然能背起上百斤的糧食。 她看著老人,老人也看向了她。 老人的眼睛麻木,無聲。 她突然想起在哪兒聽過的一個詞,“虛偽廉價的善意”。 孟昀坐在三輪后座,像坐在太陽炙烤的一口鍋里。街上的人們有意無意地,目光轉(zhuǎn)向這口鍋內(nèi)的女人。 他們的目光平靜,不在意,像游客注視著博物館櫥窗內(nèi)的瓷器。她不屬于他們的世界,他們也不關(guān)心她的生活。 在孟昀和他們彼此眼里,對方是風(fēng)吹過的一片樹葉,路邊駛過的一輛車,沒有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只是一個虛偽的符號。因為在她這樣的每個自私者的眼里,世界的痛苦是虛幻的,只有自己內(nèi)心的痛苦才是真實的。 陳樾回來了,拎了個塑料袋,里頭裝著牛奶、面包、礦泉水、巧克力和跳跳糖,他說:“天氣熱,路上補充點?!?/br> 孟昀突然開口:“你很鄙視我吧?” 陳樾愣了愣,盯著她看。 一路日曬,他額頭上起了汗,他說:“沒有。” 孟昀繃著下頜,不信,只是重復(fù)道:“我其實不是壞人,你不要討厭我?!?/br> 陳樾心底一震,搖了搖頭,他放緩語氣,一字一句認(rèn)真地說:“真的沒有。你不要亂想?!?/br> 可孟昀心里卷起一陣涼風(fēng),她相信陳樾沒有撒謊,但或許他就和這個街道上的人一樣,看她如同看一片匆匆卷起的沙塵,和他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 孟昀扯了下嘴角:“至少在你看來,我很差勁?!?/br> 陳樾將裝滿食物的塑料袋輕放在她腳下,說:“如果是因為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也沒有。孟昀,這是兩碼事?!?/br> “什么兩碼事?” 陳樾站在車邊,與坐在車上的她目光平視。他的眼睛在烈日下微微瞇起,說:“你很好。但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位置?;蛟S你的不在這里,就這么簡單。就像你的脾氣,放在別的地方也可以是好事情?!?/br> 孟昀怔了一下,胸口涌起一股窒息的刺痛,她稍顯扭曲地笑了一下,紅著眼睛搖了搖頭,說:“別的地方也沒有位置?!彼摎獾卣f:“我這個人,出現(xiàn)在哪里都不適合。我mama一直就說我有大問題的,討人厭,沒有人真心喜歡我的。” 陳樾見不得她這樣子,低了下頭,說:“都會過去的。你回上海后會過得很好。你要開心,你不要害怕?!?/br> 孟昀喉嚨發(fā)緊,眼眶里含了淚。 她來清林鎮(zhèn)一個月,沒有任何人跟她提過那場風(fēng)波。這里仿佛是與世隔絕的玻璃罩,但陳樾知道。她就猜他知道。他不僅知道何嘉樹,知道她mama,還知道林奕揚。 她抹了下眼睛,輕聲駁斥:“你倒是會安慰人。說起來輕巧。” 陳樾說:“因為我認(rèn)識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樣?!?/br> 這話讓她驟然情緒失控:“有多認(rèn)識?不了解我就不要隨便說我好。我最煩那些輕易說我好的人,一開始出手大方給一百分,了解一點了再減分減分減分,等分?jǐn)?shù)扣完就說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的真面目怎么是這樣?比一開始就討厭我的人惡心多了。我一開始也沒讓你們覺得我好呀?!?/br> 她一口氣說完,淚滑下來,別過頭去望著破碎的路面,嘴唇發(fā)抖。 “別哭?!标愰休p聲,“孟昀,沒有什么事情大到值得讓你哭的?!彼ぷ訚?,說,“我對你來說,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又何必為我說的話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