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錦衣夜行,扮豬吃老虎這套,要不得?!?/br> 說完周世景整理了一下衣冠,挺了挺脊梁:“做官和你這混江湖,還是不太一樣的~” 那個的字拉得老長,周世景說的時候還搖頭晃腦。 石總當其面嗤之以鼻。 將石宗留在衙門門口,周世景自己則獨自一人取出被油布包著貼身而放的文諜,踏入州刺史衙門。 其沒有想到到剛進去沒有多久,只是坐在二堂等候之時說了一番自己來時遇空塵道君之事,立刻就驚動了整個刺史衙門。 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吏,全部來到二堂。 連刺史都親自前來,問起了何世景這小小縣令那川主廟中之事。 二堂濟濟一堂全是州中上官,將何世景圍住。 聽那何世景將山中見神人駕馭金車而過、川主廟中遇道君之事娓娓道來。 其中不僅僅有道君,還有日游神府下水神正使川主的出現(xiàn),其所說的界河洪流汛期之事,也是言之有物。 眾人一聽完。 更是確定,這何世景當真是遇到了仙人了。 如今整個封州官吏誰人不知陰陽界城全面退去,空塵道君欲在七州四十郡之地立下鬼神之道,和那陰陽界城之主爭奪天下大道。 勝者贏的不僅僅是整個大魏,更是連同大周甚至是天下,都將會成為接下來的這雙方神道體系的開拓之地。 甚至有一些人認為,這是天下即將重歸歸于一的征兆。 如果說大魏之主是天子,那么陰陽界城之主天機子就是老天爺。 而如今這位老天爺撤走了,以后空塵道君便就是他們這里的天了。 對于這位老天爺一般的人物,諸位官員哪里敢不上心。 眾官聽完那滄海桑田的故事,立刻有人說道:“滄海桑田,世間竟然有這等奇事?” 另一位官吏說起了一件事:“下官倒是曾聽說過有人在東山山岳之上,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魚骨化為的尸骸凝結于石間,莫非這東山之地曾經(jīng)便是海?” 有人嘖嘖稱奇:“看見過三次滄海桑田,難怪世人皆言,仙人長生不老永駐世間。” 還有人想要從史書里面尋索,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典故的出處:“爾等說那空塵道君所說的下界赴宴,又是赴誰人之宴,史書之中說不定有記載此事。” 最后那封州司馬發(fā)出了聲音。 “滄海桑田!??菔癄€!” “仙人之逍遙自在、長生久視,盡在其中矣?!?/br> 眾人的感嘆和唏噓之中,關于滄海桑田的典故,就此流傳于世間。 只是人們每每提起這個典故,想起的卻是空塵道君,由此衍生出了種種猜測和傳聞。 封州刺史緊皺眉頭,更加關注起了那空塵道君和川主之間的談話。 “好了?!碧种棺×吮娙说母∠肼?lián)翩。 “滄海桑田,仙人之事我等就無須井蛙語天了?!?/br> “但這界河汛期將至之事卻迫在眉睫?!?/br> “若川主之神所說的是真的,吾等身為封州父母官,就不得不慎重了?!?/br> 封州刺史立刻下令喊道:“漕運使紀謙何在?” 沒有多久,一位紅袍官吏走上前來,拱手弓腰:“漕運使紀謙在!” 這封州漕運使紀謙長得儀表堂堂,年輕力壯,還蓄著一縷美須。 以大魏人的喜好和審美來看,可以說是美男子一個了。 封州刺史問道:“界河洪汛將至,是否有決堤淹田之可能?” 漕運使紀謙頓時臉色變了,不過其卻長袖善舞,非常懂這為官之道,不緊不慢的開口,將責任推得一干二凈。 “這幾十年來,漕運之事中有一半確實是由日游神府多擔責,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決堤之事,我漕運衙門多是負責漕運、公糧、俸銀、貢物和商船之事?!?/br> “疏通河道、防汛防洪之事,是由日游神府那邊負責?!?/br> “如今日游神府盡皆離去,確實非常有此可能,目前的河堤多是按照舊時所建,沒有經(jīng)受過洪流考驗?!?/br> 封州刺史眼睛瞇了起來:“本官可是記得,每年朝廷都有撥下大量護漕銀下來,你漕運衙門都用在何處了?” 漕運使紀謙立刻說道:“護漕銀都發(fā)給了兩岸河工了,每年都是由他們負責修繕河堤,我漕運衙門每年都如數(shù)發(fā)放,歷年來從未短缺過?!?/br> 封州刺史一揮袖子,冷哼一聲,這家伙算是做的一手好打算,就算他親自去查到河堤出了事情,也能夠推到河工身上去。 “你倒是一推得干干凈凈,不知道這河堤出了事,你這腦袋擔不擔得?。俊?/br> “記得!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封州刺史這句話,卻意有所指。 說完之后立刻命令各郡各縣沿河兩岸官吏,都要親自上陣查看河堤情況,做好應對今年的界河汛期的準備。 然后立刻開始準備,一旦界河決堤之后,該如何應對。 畢竟如果河堤真的有問題,如今段時間內(nèi),也很難臨時之間有什么辦法。 連何世景這個還沒有正式上任的界峽縣縣令,都立刻被委以重任,再三叮囑其上任的首件要事便是這界河洪汛之事。 畢竟一旦界河決堤,界峽縣的地勢,首當其沖和第一個受災的就是何世景的治下之民。 封州漕運使紀謙并不太畏懼封州刺史的威脅,畢竟漕運衙門的職司何權柄都非常特殊,其能夠坐到這個位置,背后的關系也是千絲萬縷的,哪怕是一州刺史也拿他輕易沒有辦法。 不過封州刺史所說的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卻讓紀謙瞬間變得毛骨悚然。 匆匆回到漕運衙門,將那刺史官署所發(fā)生之事一說,頓時整個漕運衙門都慌了。 “我就說,今年肯定要出事,鬧個不好就要出大禍?!辈⒉皇菦]有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只是之前無人敢說。 “這可如何是好,這位爺爺怎么剛好就來了?還剛好碰上了這件事情,這下我們漕運衙門就成了眾矢之的了?!痹揪退闶浅隽私绾記Q堤之事,到時候也不是他們一人之事,失職之責自有整個封州上下官吏一起抗。 此刻擺上了明面來了,封州刺史已經(jīng)下令查此事,到時候就全都是他們漕運衙門的責任。 “怕什么,貪了些銀子罷了,這空塵道君哪怕知天知地,總不可能連這點小事都關注著吧?出了事大不了這官不做了,拿銀子的多了去了,他們都得保咱們?!庇腥艘琅f心懷僥幸,想著出了事哪怕夠保不住官身,也能夠保住富貴。 “關鍵是這河堤什么情況你們不知道?到時候界河一決堤,我們都得完蛋,活著朝廷要我們問責,死了鬼神還要來拿我們下冥獄。”有人看得清楚,現(xiàn)在沒有人能保得了他們了。 “這河堤幾十年沒有修過了,歷任河槽使和管河槽的,誰沒有拿過?他們升上去了,罪責我們背?” “這么大一條河,每年漕運的撥銀才幾個銀子,算得了什么?我們拿的算少的了。” “又不是光我們幾個拿的,關我們什么事情?!?/br> “出了事別想扔下我們,要不然我拖著他們一起下水,誰都好不了誰?!?/br> 漕運衙門吵得一團糟,人人皆顯露出了心慌何害怕,一個個色厲內(nèi)荏。 說著最狠的話,發(fā)著最冷的顫。 只是,沒有人想著怎么解決問題,一個個全想著怎么逃脫罪責。 最后漕運使紀謙一聲咆哮:“怎么著?你們還嫌死得不夠快是么?” “趕緊想辦法,將賬簿全部都擺平,絕對不能留下什么尾巴?!?/br> “還有護漕銀和那些不老實的河工,你們知道該怎么做了吧!” ——————— 黑夜里。 雨水稀里嘩啦的打擊在河面之上,散出無數(shù)的波紋。 有如龍一般的船舫逆風雨而來,劃破水面。 一路有著喉關峽和黃城峽兩道大峽谷,地勢迂回曲折,沿途盡是城郭和鎮(zhèn)落田莊,依靠著這一條界河水道而興旺昌盛。 空塵子朝著遠處看了過去。 堤壩由青石壘起而成,一層又一層,猶如階梯。 呈現(xiàn)魚翅一般層次不齊的形狀,河堤和界河水流方向呈現(xiàn)夾角,如此能夠更好的應對洪流的力量,更體現(xiàn)了古代河工的技巧和妙想。 但是這堤壩看上去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歲月未曾加固修繕過了,不少地方和紙糊的一般,甚至早已有了坍塌的痕跡。 真正的洪流汛期還沒到,就已經(jīng)搖搖欲墜。 這川主所說之事,倒也不是虛妄。 其能護住這界河這一段重要的漕運河,確實算得上是功德無量。 峽谷轉彎處,黑暗里便隱隱看到一座城郭。 “那便是界峽縣?!贝ㄖ髦钢浅枪嬖V空塵道君。 “這里是水勢最為湍急的地方,也是界河水位最高之處?!?/br> “百年前,界河每次發(fā)生洪災,便是從這界峽之地傾瀉而出,每一次都是人間慘禍的景象?!?/br> 隨著船只靠近,更是能夠看到,黑夜大雨里,岸上有著不少人。 一個個冒著雨光著膀子,在黑暗里挑擔扛抬。 嘶吼的高喊的聲音不斷傳來。 “快,堵住堵住?!庇腥苏驹诘虊沃?,被水浪拍打著。 “不行,這個肯定不行?!币蝗喝丝粗L浪越來越也有些害怕了,夜里又什么都看不見,一個不小心掉進河里,就是必死。 “這怎么的了?今年這河和往日完全不一樣,怎么漲得這么高?”往年每一小段河域都有著妖怪看守,水妖天生就有著cao控水流的能力,不少人根本沒有見過水漲得這么高的。 “這還只是漲水,真正的汛期還沒到呢。”熟悉這條界河的老河工說道。 之前看兩岸其他地方,水位雖然高但是還只是顯露出危勢。 而這里水位已經(jīng)高得和河堤差不多齊平了,顯得危險至極。 只要有一個地方出現(xiàn)缺口,整個河堤都會一同崩塌,這界河之水將如同山崩地裂一般轟隆而下。 到時候必將是尸體飄滿水面,無數(shù)農(nóng)田被毀的場景。 這些人一個個挑著石頭和裝著泥沙得麻袋,使勁全力的加固和堵住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