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科舉，整治吏治，扶持庶族，陸鼎為李淮做了很多。這也是武帝一心想做而未竟的事業(yè)。但李淮設(shè)計儲位，使各方相斗，給了舊貴族喘息的時機。武帝一早鋪平的路功虧一簣。所以李淮要面臨更大的壓力。但他同時又有與自身能力不相匹配的野心?！?/br>
    “這些年有陸鼎全力支持，他才能走到今天。陸鼎也因此得罪了不少舊貴族。所以無論于公于私，他都會保下陸鼎。更別說今年科舉改革，損了舊貴族利益，李淮被這些人逼的焦頭爛額。我們行事能如此順利，未必就沒有舊貴族在背后做推手。他們恨李淮，更恨陸鼎。”

    衛(wèi)昭就嘆氣：“舊貴族勢大，侵占良田，逼良為奴，百姓苦不堪言。若想王朝長久，百姓安樂，勢必就要動舊貴族的利益。但若同陸鼎這般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便是瓦解了舊貴族，集中了皇權(quán)，百姓就能有好日子過么？”

    “李淮的野心在于超越武帝，陸鼎的目的在于做下功績光宗耀祖。他們首先便是出于私心，并非因為平天下，安百姓而為。這樣的情況下集中皇權(quán)，反而會養(yǎng)成一個暴君，使百姓生活在酷政之下?！?/br>
    他仰躺著望著帳頂，幽幽嘆道：“我似乎明白為何我爹當(dāng)初會默許李淮奪位稱帝了。因為在我爹眼里，武帝的幾個兒子誰當(dāng)皇帝都是一樣的，甚至包括武帝自己。他們都沒有一顆為天下安太平的心。”

    長孫恪就看著他笑：“事在人為，現(xiàn)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阿昭想要那樣的君主，我們大可自己培養(yǎng)一個。”

    衛(wèi)昭將目光落在長孫恪臉上，心砰砰跳了兩跳。他曾想過換個皇帝，但親自培養(yǎng)一個皇帝似乎更有挑戰(zhàn)。

    第88章

    一夜風(fēng)雨，院子里嬌嫩的花被風(fēng)摧殘，花瓣碾入泥土。饒是高大的樹木也被折斷了枝椏，周圍深深淺淺的水坑里落葉飄零。

    旭日初升，朝暉滿地。衛(wèi)昭站在暖陽下，身姿如玉。他抬手遮住額頭，微微瞇起眼睛，望著漸漸退散的烏云，眼中浮現(xiàn)一抹憂愁。

    “今年的雨水好似太多了些?！?/br>
    長孫恪雙手負(fù)在身后，平靜無波的眸子里也隱隱帶著幾分擔(dān)憂。

    “南部雨水多，涪州一帶洪澇。北邊至今才下了兩場雨，田間地壟土地斑駁，大旱?！?/br>
    衛(wèi)昭想起已經(jīng)遠行的二哥衛(wèi)晞，憂慮更甚。

    “北燕遇大旱，再往北去的北狄恐怕情形更不好?！?/br>
    北狄游牧為生，不擅種植。每至夏秋收獲季節(jié)都會集結(jié)小股兵馬打草谷。邊關(guān)小城屢遭劫掠，城中民戶十不存一。這還是在草原馬肥草盛的情況下。

    楚末中原大亂，胡狄蠻夷趁機南下侵占中原。其時燕王慕容雄兵強馬壯，為解后顧之憂，北境一戰(zhàn)將被北狄占去的邊關(guān)城池收復(fù)，一鼓作氣打到北關(guān)，將北狄趕回草原深處，二十年不敢侵犯中原。

    然自慕容氏被滅族后，完顏哲休養(yǎng)生息，一心想要收回朔北六州，統(tǒng)一中原，已成執(zhí)念。如今完顏禎慘死齊國境內(nèi)，完顏鴻下落不明。完顏哲勢必趁機發(fā)動戰(zhàn)爭，縱有衛(wèi)晞回旋，也不過拖得一時。若北狄趁虛而入，恐會再現(xiàn)楚末戰(zhàn)亂四方蠻夷入侵之困境。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楚末天下大亂，四王雖有心問鼎，卻也知非我族類，雖遠必誅。四王一致對外，饒是中原遍地狼煙，到底沒能讓蠻族鐵蹄踏破中原。

    長孫恪卻沒有衛(wèi)昭那樣寬心。自楚末戰(zhàn)亂后，天下雖安定幾十年，但各國之間摩擦不斷。若要百姓真正安寧，除非天下一統(tǒng)。

    大戰(zhàn)必不可免。只是大家都在努力在大戰(zhàn)來臨前做好充足準(zhǔn)備，等到那一天真正到來時，不會像楚末那樣餓殍遍地，生靈涂炭，沒有一處安寧。

    他仰望退去又重新聚起的烏云，天時異象，改天換日之兆。

    展翼過來時，就見他家大人和衛(wèi)三公子并肩站著，微仰起頭，目光一致的落在天邊。他也順著看過去，見晨時初升的太陽此刻半遮半掩在云層之下。

    他走過去小聲問道：“大人在觀天象？”

    長孫恪和衛(wèi)昭齊齊收回視線：“你來有事兒？”

    展翼躬身稟道：“那位葉小姐醒了，她要求見三公子?！?/br>
    衛(wèi)昭看了眼長孫恪，見他微微頷首，便道：“將人請進來吧?！?/br>
    說完轉(zhuǎn)身跟著長孫恪進了堂屋。

    展翼應(yīng)下，又神神叨叨的看了眼天，也不知他看出什么了，小聲默了幾句，再抬頭時目光中竟多了幾分肅穆和敬畏……？

    葉蓁被帶到堂屋時還有些局促。她不住的揉搓著手指，撇眼悄悄看向長孫恪，又近乎哀求的看了眼衛(wèi)昭。

    沒辦法，誰叫這位黑衣大人煞氣太重，還是這位桃花眼公子瞧著溫和。而且她說要求見三公子，這位大人跟著湊什么熱鬧。

    衛(wèi)昭從來就沒怕過長孫恪，自然體會不到葉蓁的糾結(jié)。長孫恪雖然看出葉蓁的心思，但也不戳破。哼，想分開他們與衛(wèi)昭單獨相處，可真是想得美。

    衛(wèi)昭見她楚楚可憐，又是從那地獄般的地方出來的，語氣難免柔和。

    “葉小姐，你不用怕。主犯已經(jīng)下獄，只要你配合我們，主犯定了罪，你也安全了?！?/br>
    葉蓁膽怯的點了點頭，小聲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我可以作證，證明那些人拐賣女子，威逼利誘，又施酷刑。”

    她瞥了眼長孫恪，見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她，那雙利眼仿佛早已洞悉自己的心思。葉蓁抖了兩抖，咬咬牙跪在衛(wèi)昭跟前：“公子，我知道你想問什么，葉蓁會把知道的都告訴公子。但在此之前，還請公子答應(yīng)我一個請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