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聲哨子都沒將鴿子找來，辭年急躁地跺了跺腳：“關(guān)鍵時(shí)候掉鏈子，以后不喂它好吃的了！”

    “這鴿子是秦歌的，不該如此……”賀棲洲吸了口氣，道，“恐怕情況不太妙……”

    “又、又怎么了……”阿滿實(shí)在扛不住他們的一驚一乍，他咬咬牙，一縱身上了屋頂，“我跑得快，我去找馥瑾，等我見了馥瑾，自然會將情況告訴她聽，這長安要是容不下我們，我們便不在長安待著了！”

    沒等兩人再勸他什么，阿滿便一扭頭，踮著屋頂?shù)拇u瓦，跑得沒了影子。

    長安不寧，容不下阿滿和馥瑾，要說走，也不會難到哪去。辭年望著阿滿遠(yuǎn)去的方向，又急得吹了兩聲口哨?？苫貞?yīng)他的，只有院中被風(fēng)吹響的沙沙樹葉。

    “怎么會呢！”辭年百思不得其解，“它同我關(guān)系這么好，怎么會不理我呢！”

    “辭年。”

    賀棲洲極少叫他的大名，辭年脊背一涼，趕忙回頭，卻對上了那人的皺眉，和皺眉之下寫滿擔(dān)憂的眼睛。辭年不知道哪句話說得不對了，竟讓道長露出了這樣的表情，他立刻轉(zhuǎn)過身，撲到賀棲洲身邊，抬手就要揉那皺著的眉心。他不想看道長不高興，更見不得他愁眉苦臉。

    長安是多好的地方，明明來之前道長告訴他，這里有龍脈，適合修仙，能助他成仙得道……可從進(jìn)了這長安城，賀棲洲的不高興總是比高興要多……辭年道：“我不罵鴿子了，鴿子可能出去玩了，道長別不高興……”

    “辭年?！辟R棲洲卻將他的名字又喚了一遍，輕聲道，“這長安城，恐怕有事要發(fā)生了?！?/br>
    辭年卻道：“有事就有事，只要你沒事，我沒事，還有我們那些朋友都沒事，那就是沒事的！”

    “你還記不記得，你最后見那只鴿子，是多久之前的事？”

    辭年思索片刻：“沒多久之前……它不是還給徐大人送了信嗎，熟悉到山里的路，不可能迷路的啊！”

    賀棲洲道：“它也許不是迷路，而是被誰攔下了?！?/br>
    “攔下！”辭年瞪圓了眼睛，“不可能！它可機(jī)靈了！而且你說過的，秦將軍的鴿子都不是凡俗之物，怎么可能突然就被攔下了呢！”

    “秦將軍的鴿子，都是他從小培養(yǎng)，悉心馴大的，最聽主人的話?！辟R棲洲道，“如今我們找不到它，就只有把秦將軍找來?！?/br>
    “那秦將軍……”聽他這么一說，辭年才意識到，不只是鴿子，連秦將軍都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在他眼前了。以往秦歌總是不走大路，愛翻院子墻，賀棲洲不在家時(shí)，他偶爾過來，還會記得帶點(diǎn)心……可這人呢？怎么一個(gè)一個(gè)的都不見了蹤影？

    賀棲洲道：“秦將軍此前接了令，到圍場去調(diào)查蛇患一事，至今沒查出結(jié)果。既然沒有結(jié)果，他便只能一直留在那，繼續(xù)調(diào)查。這長安城里的布防巡查的任務(wù)，大概是尋了個(gè)其他將領(lǐng)來暫代。只是這暫代者，恐怕也不是刑部之人。不然昨夜惠妃出逃，他們不會動作如此之快，急著抓她回宮了?！?/br>
    “可這……”

    賀棲洲繼續(xù)道：“說是蛇患調(diào)查，其實(shí)是找了個(gè)理由將秦將軍支開。而這事到如今，我也沒能查出個(gè)結(jié)果來。所有頭緒全部斷開，除了那副紙?jiān)?，旁的……什么也沒有。”

    辭年道：“可這是為什么？為什么秦將軍好好的就要被支開，他又沒做錯(cuò)什么！查不出的案子那么多，難道都要一一責(zé)問嗎……”

    “從蛇患勾起陛下十年前的心結(jié)，讓他心生不安。再到后宮鬧出妖異，讓他龍顏大怒。陛下對妖邪的忌憚一天比一天更深重……加之陛下常年制衡朝局，對任何人都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無論是從前的丞相，如今的太傅……甚至是對欽天監(jiān)，對我……”

    “可你救了他?。　鞭o年大惑不解，“你救了他不止一次！你幫了他這么多回！”

    “當(dāng)我得了信任，我的功勞當(dāng)賞，我的過失亦可體諒……可當(dāng)我失了信任，我的功勞是制衡的權(quán)宜，我的過失，就是故意而為，包藏禍心?！辟R棲洲苦笑兩聲，“而這信或不信，都在君王一念之間?！?/br>
    他繼續(xù)道：“如今，秦將軍被替代了，下一個(gè)，就該是我了?！?/br>
    辭年一肚子話，被這一聲“該是我”哽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半晌，他才顫聲道：“被替代會怎樣？會被處死么……”

    “不會?！辟R棲洲忙寬慰道，“不必?fù)?dān)心，我不會有什么事。但……無論我將來有什么事，辭年，你都得記得兩點(diǎn)……”

    “我記得！”

    “我永遠(yuǎn)不會扔下你?！辟R棲洲的語氣突然溫柔，“如果有事，你就跑，跑得越遠(yuǎn)越好，不要被任何人抓住，也不要來找我?！?/br>
    “我……”

    賀棲洲又道：“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就一定會找到你?！?/br>
    辭年不知道賀棲洲為什么要說這些，兩人明明都好好的站在院子里，怎么突然就冒出這么多莫名其妙的話來！他沒有抹平賀棲洲額頭的心思了，他連自己的眉間都管不住了?？伤恢滥苷f什么，又該說什么，喉頭的話哽了半天，最后只化作一句：“我不要！”

    “我不要你有什么事，有事我也不會跑！你想扔下我也不行！只要我不愿意，就沒人能抓住我！”辭年急切道，“我不知道你的什么陛下什么朝廷，這個(gè)尚書那個(gè)大人的，我都不認(rèn)識，我也沒興趣，但我只知道，如果他們要傷害你，要讓你難受，那我們也走！天下這么大呢，我們還沒去過江南，惹不起……還躲不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