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么說了，展清水只好點(diǎn)點(diǎn)頭。

    ……

    “你若是再故意弄裂傷口，我立刻搬出去?！甭褰鹩駠?yán)肅地說。

    沈無疾正趴在床上，聞言，委屈地嗚一聲，扭頭看著他，含淚道：“你倒會拿這招來威脅咱家了?！?/br>
    “我無意威脅你，只是你實(shí)在過分?！甭褰鹩衽溃拔艺f怎么你一直不見好……”

    “是那庸醫(yī)不會治傷，怪咱家？”沈無疾哼道。

    “你少污蔑黃大夫！”洛金玉道，“是我親眼所見，你竟每日趁我不在，就將藥洗去，再將要好的傷口崩裂，待我要回來了，你再恢復(fù)原樣。若非我有事，突然回來，仍要被你蒙在鼓里。你——你實(shí)在是叫我失望。你可知先生與西風(fēng)多擔(dān)心你？你、你簡直胡鬧！”

    眼見被拆穿個干干凈凈，沈無疾索性破罐子破摔，嚷嚷道：“他們擔(dān)心他們的，關(guān)咱家啥事？總之，你又不擔(dān)心，你只會在這罵咱家，嗚……”

    “我自然也擔(dān)心，你這話說得實(shí)在無情?！甭褰鹩褚埠芪?，“你不讓別人碰你，只要我給你換藥喂飯——”

    “噢！你這也和咱家算起帳來了？”登時，沈無疾鳳目都瞪圓了，滿臉寫著不可置信，叫道，“洛金玉，你倒是將話說清楚，是誰無情？當(dāng)初非得娶咱家的時候，說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說什么從此之后對咱家好，對咱家百依百順，溫柔體貼，現(xiàn)在咱家受了傷，連讓你換個藥、喂個飯，你也要計較了？”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故意在這亂說。”洛金玉氣道，“沈無疾，你講講道理。一則，我只說過對你好，未說過后面那些。二則，你如今分明是有意為之，在這使苦rou計，叫我不得與你和離，你真當(dāng)我看不出來？我只是不說罷了。誰料想，你得寸進(jìn)尺，越來越過分。我實(shí)在是擔(dān)心你的身體，叫你這么反復(fù)折騰，你不痛嗎？”

    洛金玉本就對沈無疾有情亦有愧，又如何會為了照顧沈無疾這事而動氣？他無非是見沈無疾近乎“自殘”，急出氣來了。

    “還‘你不痛嗎’，嗐，這時候倒想起問咱家來了？好話都叫你說了……”沈無疾冷笑連連，“你不知道咱家痛不痛？咱家一顆心都已經(jīng)痛死了，還在乎這身子痛不痛？索性死了算了！死了舒服！”

    “你這行為，簡直混帳?！甭褰鹩窳R道。

    “你才混帳，你無故休妻，你不混帳？”沈無疾問。

    “我沒……我又沒有休妻，”洛金玉聲音逐漸小下去，他別開目光，訕訕道，“我是與你和離……”

    “呵呵，你也心虛吧？否則聲兒這么小呢？眼睛倒是看著咱家??？都不敢看了？”沈無疾冷笑道，“和離是雙方都想離，你哪知眼睛看咱家想離了？不就是你想休了咱家？”

    “我是不想連累你們?！甭褰鹩裨俑卟黄饸庋鎭?，為難地低聲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若將來——”

    “將什么來？咱家都要死了，還將來?！鄙驘o疾厲聲道，“話給你撂這兒了，你今兒把咱家休了，明兒你就過來幫你先生給他兒子寫挽聯(lián)守頭七送出殯吧！”

    “……”

    洛金玉無可奈何，尋了個凳子坐下，背對著沈無疾，哀聲嘆氣。

    許久，洛金玉低聲道：“無疾，我應(yīng)承你，我此生都不再另娶他人，好嗎？”

    沈無疾原本見他不說話，也不急著出聲，此刻眼睛又給瞪大了，砰砰拍著床板高聲叫道：“我的天老爺?。÷宕笕四€真會想，原來還想過另娶呢？我的天??！咱家命苦啊，這都嫁了什么人啊……老天爺你瞧咱家不順眼，怎么就不一道雷行行好把咱家給劈死算了，咱家不吃這苦了！這都是些什么人間疾苦??！咱家做錯了什么啊……”

    “你——”洛金玉被他這一番潑漢般的鬧喊給嚇了一跳，忙回過身來攔，“你別拍床板——你還有傷，你別——無疾！沈無疾！”

    沈無疾來了勁兒，還能聽他的？

    當(dāng)下拍得更使勁了。

    “我沒想過另娶，”洛金玉一面拉著他，一面急切地解釋，“我又豈是那么薄情負(fù)心之輩。我正是為了怕連累你，因此才與你和離，難道我又要去連累別人嗎？無疾，你別拍了，別叫了。”

    沈無疾又拍了一陣，這才漸漸停下來，哽咽著道：“咱家命真苦，小時候，全家都沒了，自個兒流落街頭，乞討都要被地頭蛇欺負(fù)，餿饅頭都要搶。那時候想著，也沒更苦的了。可誰知道，就被賣進(jìn)了宮，一刀下去，把命根子給去了……”

    洛金玉：“……”

    “做了宦奴，還是四處被欺負(fù)……攀上曹國忠，還要被扔去深山里自相殘殺，幾次死里逃生……后來，咱家為國為民，除了這jian賊，一句‘好漢’也當(dāng)不上，戲臺子上都歌頌閣老太尉，就咱家沒有名聲，不就因?yàn)樵奂沂莻€閹人嗎……這都算了，咱家心懷寬廣，不計較……好容易，算是苦盡甘來，還以為從此全家美滿，誰料想，印也丟了，如今人也要跑了，咱家是人財兩失……”

    沈無疾哭哭啼啼，將自個兒說得是凄凄慘慘戚戚，這世間再沒有人比他難過了。

    洛金玉知他秉性，這些話雖然大處不假，卻也必然是刻意在如今夸張慘狀，好博取自己的同情。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洛金玉仍心疼得要命。

    “你怎么總要自揭傷疤?！甭褰鹩穸自诖睬埃焓?jǐn)堊∷?，與他額頭碰著額頭，再溫柔也不過地勸道，“無疾，別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