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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下官不覺得孤兒低人一等,可孤兒受國家貼補養(yǎng)育,倒也不必‘高人一等’,否則天下百姓何必日日辛勞耕作?自家兒女也舍不得買個荔枝吃,卻繳納國稅,給孤兒們吃。他們何不索性將自家兒女送去養(yǎng)孤院,倒比在自己家要過得享受,這與養(yǎng)孤院成立初衷是背離的?!?/br> 洛金玉道,“更何況,若當真是偶爾采買給養(yǎng)孤院的孤兒們享用了,也就罷了。可依照以上種種疑處矛盾而言,這些錢銀荔枝,究竟是孤兒們享用了,還是個別官員自己貪受了,下官就懷疑得很了?!?/br> 侍郎:“…………” 西郊別院。 “沈公,人間所行走的,絕不全都是人,”君天賜仍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說出的話卻極為狂妄,“休說這些娼妓,就是滿朝上下,文武百官,所能稱人者,亦寥寥無幾。何所謂‘人’……咳咳……” 他又咳嗽了一陣,從懷中掏出藥瓶子,倒了幾顆塞進嘴里,喘了喘氣,繼續(xù)咳。 “……”還是閉嘴吧你! 沈無疾每每見他如此,都很是心焦,嫌得不行,面上還得關懷問候:“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這日頭越來越大,您可別曬壞了。” 君天賜搖了搖頭,也沒心思和他多說了,直接道:“沈公,養(yǎng)怡署行事,你還是別摻和了?!?/br> 他這話就顯得不太客氣了,沈無疾的笑意便也收斂了些,問:“皇上知道你們拿活人試藥嗎?” 君天賜忽然笑了起來,并不回答,只看著他。 沈無疾一怔:“皇——小君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br> “我什么也沒有說。”君天賜笑著道,“我只是,想要告訴沈公,養(yǎng)怡署與東廠都是為皇上做事,都是皇上養(yǎng)的走狗,何必狗咬狗呢。到時鬧去了皇上面前,他必然是打先咬的那只?!?/br> 西風聽聞了那一番對話,先不敢表露震驚之色,待君天賜離去后,方才急切地看向神色叵測的沈無疾:“干爹,他……” “不該你問的,就別問,”沈無疾冷冷道,“不該說的,憋死了也別說。” “兒子自然知道,可……”西風訕訕地住嘴,神色仍是既驚又懼。 沈無疾垂眸,不笑,沉思,眉眼間很有些陰鷙之色。 半晌,他淡淡道:“已確定了養(yǎng)怡署在這地下,就叫那些孩子們收了,送回各處養(yǎng)孤院,再讓人買些零嘴玩具、書本筆墨送去?!?/br> 西風忙應了聲是,匆匆地去了。 心腹推著君天賜走遠了,回頭見不著其他人了,這才低聲問道:“您為何要主動露面,告訴他養(yǎng)怡署就在此處?” 君天賜道:“沈無疾生性多疑,且又執(zhí)拗,他既已經(jīng)起了疑,必要得個答案不可。再叫他挖下去,早晚也要挖到。” 心腹又道:“既如此,咱們要不要通知轉移?” “不必。”君天賜垂眸,望著自己搭在膝蓋上的手。 他的皮膚很白,手背上亦是如此,皮極薄,青筋清晰可見。 他仿佛能看見自己的血液流動。 “他不敢。”君天賜淡淡的聲音很快飄散在了郊外的風中,“有幾條狗敢真明著咬主人?他又不傻?!?/br> 第228章 洛金玉結束今日公務, 按時回家, 進了小院, 就見到沈無疾坐在涼亭中發(fā)呆。 沈無疾剛沐浴過,衣裳不是早上出門時那一身, 換上了舒適便服,長發(fā)披散在背后, 還是濕潤的。 石桌上放著個鳥籠, 里面的鳥兒跳來跳去地叫喚, 卻沒能引起沈無疾的注意,他不知在想什么, 面無表情, 眉眼間透著凜然冷淡。 洛金玉走過去幾步, 想叫他,卻又擔心自己會打斷他的思路,便轉身打算回房去。 “金玉?!鄙驘o疾卻忽然開口叫他。 洛金玉停下腳步, 回過身,笑道:“還以為你在想事出神?!?/br> “確實如此?!鄙驘o疾也笑起來, 一掃剛剛的涼薄之色,溫柔道,“可聞見了你身上的香味兒,便是魂飛到了九天之外,也立刻就要飛回來了?!?/br> 一面說著,他一面起身,出了涼亭, 快步迎到洛金玉面前,伸手去接他手上的油紙包,瞥一眼紙包上的印文,笑道:“又去買糕點了?” “我看你很喜歡吃?!甭褰鹩裾J真道。 “你親手買來給咱家的,咱家什么不喜歡吃?”沈無疾問。 洛金玉卻問:“如此說來,你其實不喜歡吃這個嗎?” “……倒也不是?!鄙驘o疾嘆氣,嗔道,“偶爾又當回了呆子。” 他一只手拎著糕點,另一只手去攙洛金玉的胳膊,親熱地拉著他去涼亭,“今兒天熱,屋里也悶,等會兒才開飯,先來亭子里吹吹風?!?/br> 沈無疾將洛金玉拉去涼亭里,把他按著坐在石凳上,糕點放在桌上,自個兒也不忙著坐,先將自己沒心思喝動的涼茶塞到洛金玉的手里,再拿起石桌上的扇子給洛金玉扇了起來,關切道:“是不是悶熱了一身的汗?噯,咱家心里揣著事兒,一時弄混了,以為今日你要值夜,會回來晚些,就趕著這時候沐浴了,浴房里此刻水汽兒還在,你且等它們散了再洗,否則濕漉漉的,又悶熱悶熱的,多難受?!?/br> 洛金玉忙道:“與你說過幾回了,你要沐浴便沐浴,怎么還要刻意避著我的時候?” 兩人都是愛干凈的,沐浴得勤快,可不料,這事兒上也能起“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