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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清水拉著皇上離那墻遠了一些,附耳小聲道:“隔壁是一伙邪教徒,兩個天竺來的法師,還有兩個,大約是京中權貴,他們此行必然目的不良。此地不宜久留。奴婢斗膽,今兒只得掃了陛下的興,先護送陛下安然回宮,然后將事趕緊通報給東廠,叫他們來拿人,省得叫京城不安穩(wěn)?!?/br> 皇上一聽,頓時急了。 上回梅鎮(zhèn)邪教一事,雖他一度堅持以面子大局為重,但也并非冷血無情,起初就曾大罵涉事官員,叫沈無疾把那些官兒有一個記一個,秋后暗自算賬——他只是要在桌面上得個體面,桌面下,另說。 后來洛金玉堅持把事兒鬧到桌面上了,雖有沈無疾和君天賜都幫著圓場子,但說到底,皇上也是自愿對此事睜只眼閉只眼的。無外乎,皇上心里也知道洛金玉的舉動是對的,因此既然已經(jīng)這么做了,就這樣,也并不記仇。 如今,皇帝聽聞展清水說,竟有人還要將邪教鬧到京城來!他立刻想起沈無疾和自己描述的從梅鎮(zhèn)江底撈出來的森森白骨,兼之沈無疾故意夸張地渲染來嚇唬他的種種邪教行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壓低聲音對展清水道:“等你再回宮一趟,他們早就跑了,毛都逮不著一根!你現(xiàn)在就去抓了他們?!?/br> 展清水無奈道:“奴婢雖習武,可卻也不知對方深淺,若貿(mào)然孤身行事,恐打草驚蛇。奴婢倒不要緊,萬一牽連龍體,奴婢玩死不能辭此罪了。” “哎呀,不是有暗衛(wèi)嗎,一起上!”皇上積極地出謀劃策。 展清水苦笑:“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還是奴婢先送您回宮,別耽誤工夫啦?!?/br> “你才是在耽誤工夫!”皇上怒道,“你可知邪教行事有多慘絕人寰、令人發(fā)指、駭人聽聞?你未曾親眼見過,你自然不能明白朕此刻心憂!” 展清水:“……”您好像也沒親眼見過,只是聽沈無疾和洛金玉說過吧? “對于此等事,寧可錯殺,都不可放過,放過一個,就無異于縱虎歸山,就是致一百個百姓處于遭難的危險可能之中?!被实哿x正辭嚴道,“你不要多說了,聽朕的,叫一個暗中跟隨的立刻去東廠送信兒。你若沒把握一舉拿下那些人,不打草驚蛇也好,但必需先監(jiān)視著,別失去他們的行蹤聯(lián)系?!?/br> 展清水能被他氣死,問:“那您呢?” “他們又不知道朕是誰,怕什么?就算知道了,難道還敢對朕下手?他們只是要謀財,又不是要謀朝篡位。”皇帝理直氣壯道。 展清水忍著翻白眼的沖動,苦苦勸道:“您此言差矣,奴婢聽他們話中之意,恐怕背后有大動作,并非尋常謀財?shù)男〈蛐◆[?!?/br> “哎呀你別在這兒浪費工夫了,”皇上催促道,“快照朕說的做!” “陛下……” 皇上忍無可忍,朝展清水屁股上踹了一腳:“少廢話!照做!” 展清水:“……” 他不想干這司禮監(jiān)秉筆首席了,他想回東廠,繼續(xù)做一個微小而自在的暗探! 還能日日見到方哥! 展清水雖總被人說成是小沈無疾,他也愛學沈無疾,可其實,他與沈無疾的性情中有很不一樣的地方。 譬如說,展清水在很多事上不是很能拿得定主意。 因此在宮中被皇帝死纏爛打著,就答應了幫皇帝出宮,如今又被皇帝一折騰,他又無奈聽從,叫了一個便衣跟隨的大內(nèi)高手立刻去東廠通報。 皇帝反而越發(fā)鎮(zhèn)定下來。 他坐在屋內(nèi),手握酒杯,凝眉細品,目光悠遠,暗道:這不失為一個機會。 這是一次讓他立威的機會。 平日里,雖然沒人敢說,可皇帝總能感受到,滿朝上下,絕大多數(shù)人都看不起自個兒。 起初,是看不起自個兒一個窮鄉(xiāng)僻壤來的小子,得了天上掉的餡兒餅。 后來,就又覺得自個兒是個受沈無疾擺布的傀儡。 就連那個君天賜,啊,一開始還敢不來上朝! 一說就說是先帝那時候就有的特許……先帝都死了這么久了,你在他那兒有特許,你倒是去找他?。‖F(xiàn)在做主的是朕! 偏偏叫他更憋屈的是,他還不敢把這些話罵出口,只能繼續(xù)保持著微笑。 也因此,他能忍洛金玉罵自個兒。 畢竟,洛金玉看似在罵自個兒,實則是難得的、甚至說不定是唯一一個真心真意當自個兒是頂頭上司的忠臣! 洛金玉不止罵自個兒,他罵別人更狠呢。 那君天賜就是被他罵得來上朝了! 哼! 皇帝就覺得,自己這條船上,除了自個兒與皇后,只有洛金玉了。 既欣慰,又心酸,想來想去,還受了無端的鼓舞。 不能光靠洛金玉一個文弱書生,自個兒也得奮起! 今日既撞見了這事,說不定就是上天刻意安排的機會。 皇帝暗道,展清水說這事兒背后不簡單,或許牽扯“大人物”……京城中的“大人物”,少不了就是朕成天見的那群老狐貍! 呵呵,明面上朕根基尚淺,不敢和你們起沖突,背地里朕還不敢了嗎? 朕就親自把這事兒給擺平了,也滅滅你們的威風。 同時也叫沈無疾看看,別整日里將朕當個沒了你就做不成事兒的傻子似的! 就算知道沈無疾算自己人,可被鄙視還是會不爽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