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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金玉:“……” 沈無疾這一攪和,洛金玉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嘆息道,“你啊……” 沈無疾仍抓著他的手不松,輕聲問:“咱家怎么了?你倒是說呀?!庇肿约旱吐涞?,“咱家玩弄權(quán)勢,貪慕富貴,奴顏諂媚,是配不上你的。” “你又何苦要如此自傷?”洛金玉皺眉,“無疾,我們說好的,你要做一個賢人。” “呵,”沈無疾自嘲地笑道,“什么賢人是閹人?” “太史公?!甭褰鹩窳⒖陶f。 沈無疾:“……” 洛金玉不解道:“何況,做賢人與閹……哪有什么干系?世人多對宦官有偏見輕視也就罷了,怎你自個兒也如此看待?” 沈無疾垂下頭,許久才悶聲道:“你不是咱家,你自然不能理解咱家的心情?!?/br> 洛金玉蹲在他面前,溫柔道:“或許是這樣,因此我才問你?!?/br> 沈無疾沉沉地呼出一道濁氣,又過了很久很久,才道:“閹人是沒根遭人恥笑欺辱的,因此咱家不能失勢,咱家一旦失勢……金玉,我不想再過回小時候的日子?!彼f著,竟眼紅含淚,死死咬住牙根,仍記得不要傷了洛金玉,便松開手,改緊緊攥住自個兒的衣擺,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來,可見其用力。 洛金玉聽他說起小時候,便想起西風(fēng)曾提過那么幾句,也未說明白,只是能知道沈無疾小時候過得很苦,是常人所不能忍受之痛苦磨難。也正是那些痛苦磨難,令沈無疾的性情日漸乖僻刻薄。 “我不知你以前經(jīng)歷過什么,”洛金玉心疼道,“你若想說,就說給我聽,若不想說,我絕不逼迫你說。只是,無論如何,那些事已經(jīng)過去了。” “呵,過去了?”沈無疾下意識反問,“那你來宕子山是做什么的?” 洛金玉頓時語塞。 沈無疾立刻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言,急忙道:“不是……” “大約,我就是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洛金玉自嘲道。 “不是……”沈無疾卻不知要說什么。 平日里,沈無疾嬉笑怒罵,或哭或鬧,皆承轉(zhuǎn)自然,“信手拈來”??纱丝坍?dāng)真讓他說過往難事,他卻說不出口。 不是沒人知道沈無疾難,何方舟與展清水他們都知道,西風(fēng)也知道,可就算沈無疾知道他們知道,也從不會真正在他們面前顯露出來軟弱。 或者說,沈無疾忌諱別人提自己的難。他好臉面,是個愛逞強的,恨不得別人都忘了他曾經(jīng)歷過的不堪,只記著他風(fēng)光得意的模樣。 如今向洛金玉說破這事,沈無疾只會覺得比在西風(fēng)與展何等人面前說破更加難堪一千萬倍。他常自嘲是閹人,忍不住就要掛在嘴邊的話,可越是如此,難道不越是說明他對此耿懷嗎? 沈無疾越嘲自個兒不男不女,內(nèi)心深處就越是將自己“當(dāng)男人”,甚至比尋常的男人要更男人,否則不足以彌補自個兒身子上的殘缺。 既如此,自然只能叫洛金玉見到威風(fēng),哪能叫他覺得自個兒軟弱呢。 沈無疾以自己的絲毫軟弱為恥,因為這在他看來,并不“男人”。 沈無疾低著頭,正胡思亂想著,洛金玉已又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掰:“你說得在理,我自己尚且陷入執(zhí)迷,卻敢來說你,是我不對。你我夫妻,同枕多日,總是你在許多事上勸慰我,令我得以舒坦,我卻絲毫不知你的難受,一味享受,是我錯二。我之錯三……” “別說了,”沈無疾聽不得洛金玉這么低聲下氣,一時間顧不上自己的胡思亂想,急忙阻止道,“你沒有錯。噯,你先站起身,坐著,別蹲著,蹲久了起身,當(dāng)心頭暈?!?/br> 說著,沈無疾就彎腰扶洛金玉起身,一面關(guān)切道,“慢點,別急,急了容易暈……” 沈無疾兀的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了。 洛金玉拿自個兒嘴唇貼著沈無疾的嘴唇,心中很是緊張。雖非第一回 如此親熱,可他來主動的時候極少,且又是如今這場面,他不知沈無疾會如何想。 洛金玉都不知道自個兒是怎么想的,卻就是身體本能地這么做了。 他親著沈無疾的嘴,臉又紅起來,過了許久才敢動彈,離開沈無疾,想往后退,可也不知何時,沈無疾的手都已抱到了他的腰,不重,卻很有力,使他半步也退不開。 沈無疾的目光從洛金玉的嘴唇緩緩挪到他的眼睛,低聲癡癡道:“看著呆,實則卻狡猾得很,將咱家的一顆心玩弄于股掌之間?!?/br> “我沒……” “你就有。你敢說,咱家的心不是全在你那兒?”沈無疾低笑道,“還是咱家甘愿挖出來送給你的,還生怕你嫌臟不要。見你愿意要了,咱家高興得不行呢?!?/br> 洛金玉嘆道:“你又何苦總是這樣自貶,明明是我求娶你?!?/br> “這可是咱家此生最得意的事呢?!鄙驘o疾溫柔地親了親他的嘴角,舍不得離開,流連著,繾綣著,乞求著,“金玉……好金玉,你別嫌咱家,好嗎?” 洛金玉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為何忽然說這句話。 因沈無疾話音剛落,就將他抱了起來,放到床上,并不輕舉妄動,只黏在他身邊,可憐巴巴地拿一雙鳳眼盯著他看。 洛金玉便知道,沈無疾是想洞房。 他也想。 可沈無疾似乎一直都堅信他在每每嘗試洞房時的發(fā)病不是病,而是嫌棄沈無疾的身子。任洛金玉如何解釋,沈無疾嘴上敷衍帶過,心里卻始終那樣認(rèn)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