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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道:“這些皆是店里最素的了?!?/br> 洛金玉又看向鐲子,只見最“素”的鐲子也有三圈,以小金環(huán)扣在一起,上雕有精致花紋。 掌柜的忙道:“少爺,您說的那種,也忒素了,哪兒稱得上夫人排場?說實在的,尋常人家才戴那種,可貴婦人們之間,難免有些攀比,可叫夫人落了面子?!?/br> 洛金玉欲言又止。 他之所以說要那素鐲子,其實是因為他娘有一個,那也是他娘最貴重的首飾了。他娘說,這是他爹送她的定情信物,無論何時她都戴在手上。當(dāng)年逃出來時,也只剩了這一個物件。因此,無論再如何艱難貧苦,他娘都未曾想過變賣那鐲子。 后來,他娘過世,沈無疾為她收斂尸身,將鐲子與其他東西都當(dāng)遺物,一并收好了,留著等洛金玉出來,給了洛金玉。 再后來,洛金玉與沈無疾相好成親,沈無疾也不知怎么的想起來這事,鬧著要那鐲子,可洛金玉卻拒絕了。他早已將那鐲子埋到母親墳前,讓它長伴母親。沈無疾聽了,倒也鮮見的乖巧,再不提了。 洛金玉想說沈無疾不是貴婦人,無需在貴婦人間攀比,可轉(zhuǎn)念一想,似乎是不是在貴婦人間,都不影響沈無疾那愛炫耀的性情,他可是能拿著洛金玉新做的詩詞,拉著白眼不斷的展公公炫耀上半個時辰的人。 事實上,洛金玉不知道沈無疾在炫耀什么,那詩詞是寫來詠官部后院那棵梅樹的,與沈無疾實在沒有半點干系。 甚至,這詩詞還是東廠探子抄了給沈無疾看的。 洛金玉當(dāng)天作完,本想回家與沈無疾品評,卻不料他傍晚剛回家,就見沈無疾已經(jīng)拉著來沈府送東西、不料就脫不了身的展公公在炫耀了。 唉。 洛金玉想來想去,默然嘆了一聲,道:“我可否仔細(xì)看看這個鐲子?” 他指了指那看著最素的三圈扣在一起的金鐲子。 掌柜的道:“當(dāng)然可以。”說著,就拿起鐲子,遞給洛金玉。 洛金玉訝異道:“不用錦帕包著了嗎?” 這么便宜,不包。掌柜的笑道:“與少爺看,哪來那規(guī)矩。” 洛金玉也不懂這些,聽他這么說,便坦然拿在手上看起來。這一看,倒也覺得確實不錯。他便問道:“這只鐲子多少錢銀?我想買它?!?/br> 掌柜的見他挑了這最便宜的一只,看也不多看其他的,心中黯然,卻也并不顯露出來,仍然笑著道:“少爺慧眼,這只鐲子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卻十分典雅,平素戴著,很能彰顯主母端莊?!?/br> 洛金玉想了想沈無疾平素那樣兒,其實也不指望一枚鐲子能叫他彰顯出什么主母端莊了,只要愿意將被子抱回主屋就好。 掌柜的繼續(xù)道:“這枚鐲子,承惠,五十兩?!?/br> 洛金玉:“……” 他沉默片刻,問道,“可有優(yōu)惠?” 掌柜的:“……” 他沉默片刻,答道,“少爺說笑了,驚鴻閣不開虛價,皆是明碼標(biāo)價。” 洛金玉輕輕地嘆了一聲,搖了搖頭,將鐲子依依不舍地放回去,耿直道:“囊中羞澀,買不起?!?/br> 掌柜的:“……” 他哪里肯信,忙笑著道,“少爺怎這么愛說笑,小的斗膽,觀少爺這一身穿著,不說別的,就是這只玉佩,可不止五百兩白銀。少爺可是不愛這些樣式?店里還有許多別的樣式,少爺不妨移步前鋪里,細(xì)細(xì)看?!?/br> 洛金玉起身道:“那我問掌柜的一句,這鐲子可是你們鋪子里最便宜的?” 掌柜的道:“在金鐲子里是這樣,簪子與耳墜之類,倒還有更便宜的。” “那我買不起?!甭褰鹩耢t腆道,“我只有二十三兩銀子?!?/br> 掌柜的尷尬笑道:“少爺又在說笑了。” “沒有與你說笑,我平素不愛說笑。”洛金玉慚愧道,“我不善錢銀之道,委實只有這些。掌柜的所說玉佩,是我成親時,賓客送的。發(fā)冠與鞋帽,則是家人穿過不要的?!?/br> 洛金玉說的是真話,玉佩是展清水展公公送的新婚禮物,發(fā)冠與鞋帽則是沈無疾沈公公時不時就說要與洛金玉做一樣的打扮,好叫人一眼就看出他倆是恩愛夫妻,可每回上身一次,沈無疾就說實在受不了這素凈樣子,覺得自個兒都不美了,因此要扔。洛金玉哪見得他這鋪張模樣,便不許他扔,撿回來,請裁縫略改一改尺寸,就穿著了。 只是洛金玉不知的是,沈無疾是故意的。 畢竟若不這樣,洛金玉恐怕一件衣裳能穿十年。 洛金玉穿衣,舊了還能穿,破了就補,補了再穿。 最令沈無疾受不了的是,尋常壞了小處,補補也就罷了,可就是破個大口子,洛金玉竟也能補補繼續(xù)穿! 沈無疾說穿了失禮,洛金玉就說,改穿在里面,或者當(dāng)寢衣穿,不見外人,不失禮。 你就不覺得對咱家失禮嗎?!衣裳一脫,全是補丁,好似咱家虧待了你似的!咱家自己都覺得自己虧待了你! 沈無疾一面在洛金玉含笑的溫柔目光下秉燭給他縫補丁,一面在心中就謀劃起了怎么扔這些破衣服的事兒,才有了后來那些。 好歹怎么說,洛金玉只愛自個兒縫縫補補再三年,卻并不強求沈無疾也這樣。 掌柜的心中疑惑越發(fā)濃厚,委實不能夠理解這位少爺,想來想去,只好道:“少爺不妨看看別的。鋪子里也有些二十兩左右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