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他為什么這樣說? 安想直愣愣盯著男人看。 他那張被燈光下打映下的臉異常白皙, 濃眉高鼻,唇形精致,掩藏在眼皮上的妖痣成為這清冷氣質(zhì)上的點睛之筆。 裴以舟長得過于出色,系統(tǒng)沒有騙她。 安想呼吸急促,慌亂無比移開視線,嘴唇顫了半晌,最終在那如炬般的注視下說,“……我不知道?!?/br> 空氣沉默,陷入死寂。 裴以舟的一雙視線沒有偏離半分,她那剔透的靈魂顏色因不安而染上憂郁藍,摻雜著幾絲明顯的謊言黑。 裴以舟沒有拆穿,對她展露出從未有過的耐心。 “安想,抬頭?!?/br> 她別開頭,垂在雙腿兩邊的手死死攥緊在一起。 片刻,安想在鏡子中看見男人緩緩露出兩顆尖銳的獠牙…… 驚恐,錯愕,怔然。 所有情緒透過瞪大的雙眼傳達而出。 安想匆匆忙忙后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馬桶上,張大雙眸不可置信盯著他的那張臉。 她知道自己懷的是吸血鬼的血脈,畢竟來酒店前系統(tǒng)就告知過,那個宴會是血族的私人晚宴,不敢保證百分之百,起碼百分之八十都是血族。 系統(tǒng)怕她遭受傷害,所以才直接讓她進入房間爬上床,就連孩子他爹的臉都沒認。 “你、你不是人?”安想小臉蒼白,不是被嚇得,而是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為——裴以舟只是個普普通通人類霸總,從未想過會是吸血鬼,畢竟他身上沒有一絲血族該有的戾氣。 裴以舟的獠牙并不恐怖,反而為那張冷清奪目的臉平添一份妖冶性感,就像是漫畫里的吸血鬼公爵,渾身上下透著神秘的貴氣。 他沉吟著,“雖然你說的是事實,但我還是覺得被冒犯了?!?/br> 安想說不出話。 裴以舟是吸血鬼,看樣子還是純血,他是孩子的爹,家里很有錢…… 安想越想,心臟越沉。 裴以舟半蹲在她面前,星眸如火,“我不是成心嚇你,只是想讓你知道安子墨的身份?!?/br> “……”不用他說她也知道。 “墨墨的性情不如你想的那樣單純簡單,長久和你生活只會產(chǎn)生出不確定的因素?!?/br> 他的話讓安想的心神為之一震。 “你什么意思?” “我……” “裴先生,你是想搶走我兒子嗎?”她聲音顫抖,說著眼圈便紅了。 裴以舟一愣,顯然沒想到安想能生出這樣的想法。 “我知道了。”安想胡亂擦著睫毛上沾染的淚珠,“之前、之前拆遷辦突然多給我一筆錢,那個錢是不是也是你的?” 他指尖蜷縮,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對于安想,裴以舟并不愿意撒謊,最后微皺著眉說:“你不想要?” 說不清什么感受,她就是想哭,眼淚大滴大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你別哭?!迸嵋灾刍艔堄譄o奈,“需要我哄一哄你嗎?” 她不說話,哭得無助委屈。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蒙著一層水霧,像小扇子似的睫毛如數(shù)被眼淚打濕。她哭又不敢出聲,雪白的牙齒死死咬著紅潤的唇,即使如此仍發(fā)出些許的啜泣音。 裴以舟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 可是看她哭時,腦海中忍不住浮現(xiàn)出那魂牽夢縈的一夜。 ——那天她也是在身下這樣哭的。 裴以舟環(huán)視一圈,著急從旁邊的盒子里拿出一包抽紙,“擦擦?!?/br> 安想盯著他手上的那包東西,抽了兩下鼻子,哽咽聲更濃:“……這是護墊?!?/br> 裴以舟啞然,尷尬地把東西放回去,直接撕出一張衛(wèi)生紙,又送過去。 安想抽抽搭搭:“這是擦屁股的紙?!?/br> 裴以舟捏著紙的手無所適從,最后拉下襯衫袖子,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墒敲鎸δ菑垵M臉淚水的臉蛋時,還是小心翼翼地湊上去,用袖子把她臉上的淚水擦干。 鑲在袖口上的紐扣刮得安想皮膚生疼。 她悶哼,捂著臉直接避開,委屈又生氣:“你別挨我?!?/br> “好好好,我不挨你?!迸嵋灾弁撕?,高大的身體只占據(jù)門前一片小地方,無端透出幾分可憐。 “安想,對于你還有子墨我感覺很抱歉,那筆錢只是我微不足道的補償?!迸嵋灾勖蛄嗣虼?,害怕再次驚到她,更加小心地說,“子墨需要特別的教育與生活指導(dǎo)。你是人類,讓他留在你身邊一時還好,可是長久下去怎么辦,你有考慮過嗎?” 人類對于血族的歧視深根蒂固,安子墨不同于常人,他那般聰明,總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同。 他需要經(jīng)歷教育,也需要認清身份。 安想也清楚這一點。 可是—— 她長久不下去。 她會死。 也許半年后,也許一年后。 安想的世界沒有親情也沒有母愛,她無法給予孩子永恒,卻想讓他銘記這片刻。待百年之后,兒子也可以坦坦蕩蕩地對別人說,“母親愛過我。” 她曾經(jīng)將這個孩子當成任務(wù),現(xiàn)在卻視他為生命。 她不想讓任何人把他奪走。 “我請你吃飯,你就要搶走我兒子……” 其實她早應(yīng)該想到的。 拆遷辦再怎么財大氣粗也不會平白無故多給她那么多錢;裴以舟是人上人,鬼上鬼,更不會平白無故幫助她,送她回家,還特意留下來吃飯。 安想也是吸血鬼。 她知道血族正瀕臨滅亡,愈大的家族愈對子嗣重視。 裴家是大家族,更不會讓血脈流落在外。 純血天生把傲慢刻在骨子里,她一個區(qū)區(qū)人類自然不能與之生活,而且也不想為了孩子與裴以舟將就在一起,相信裴以舟也是這樣的想法。 所以他們面臨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 孩子走,她拿著那千萬補償款留下。 安想越想越覺得無助。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進入到別人的圈套里。 “我不請你吃飯了,你回吧。” “。” 安想一臉固執(zhí),讓裴以舟看得直嘆氣。 現(xiàn)在這個情況自然不能再商談下去,他將門打開,安想如兔子般一個激靈竄了出去,背影慌張,讓裴以舟又無奈又想笑。 安想抹干凈眼淚繼續(xù)做飯,刻意背對著安子墨,就怕讓孩子看到她的心碎樣。 裴以舟還沒有走,又跟了過來。 “你干嘛?”安想握緊菜刀,眼角還殘留著淚痕,看著他的雙眼充滿警惕。 “我再和你說句話,然后就走?!?/br> 安想鬼鬼祟祟瞟了眼后頭的安子墨,見孩子沒發(fā)現(xiàn),壓低聲音,“那你快點說。” “我并沒有想搶走孩子的意思?!彼D了下,“我只是想和你商量,當然我知道你現(xiàn)在無法冷靜,不管我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br> 裴以舟悠悠嘆氣,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磁卡遞給她,“這是公司的通行證,你拿著卡可以過內(nèi)部安檢,之后用這卡直達頂樓,我會在辦公室等你?!?/br> 男人雙眸灼灼,加重語氣:“不管多晚我都會等著你。” 安想看著那張輕薄的卡片,沒有接受。 裴以舟抓起她小小的掌心,動作強勢地把磁卡塞進去,“我相信等你冷靜下來時,你會好好考慮我之前說的話。等你考慮好了,我們再坐下來談?!?/br> “安想?!彼⑽澭揭曋碾p眸,“那晚是個意外,孩子也是個意外。但當他存在時,不管是你還是我,都必須要承擔這份責任。我不會逃避,希望你也不會?!?/br> 裴以舟最后凝望她兩眼,轉(zhuǎn)身來到玄關(guān)處換好鞋,徑自離開。 伴隨著門閥合上的聲音,安想目光沉沉,緩緩收緊那張卡片。 “他怎么走了?” 安想把磁卡揣回到圍裙口袋里,背過身繼續(xù)切菜,悶悶地說:“裴先生還有事,就先走了?!?/br> “喔?!卑沧幽珣械枚鄦枺肷斡瞩谄鹉_尖扒拉住吧臺,勉強露出一雙眼睛,“我牙癢?!?/br> 癢得厲害,他也是受不了才和安想開口。 安想心情不是很好,沉默地揭開鍋蓋,牛骨湯還沒燉進去味兒,不過骨頭應(yīng)該是可以咬了。 安想小心把guntang的骨頭盛出鍋,待熱氣退卻,才用刀子把rou刮掉,然后把骨頭放在盤子里遞給他。 安子墨對著盤子里那根空骨頭傻眼片刻,抬頭說:“我又不是狗?!?/br> 安想面無表情道:“你現(xiàn)在是了?!?/br> 安子墨:“……” 安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