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那么今天剛好是個拉近母子關(guān)系的好機會! 游泳區(qū)旁邊設(shè)立著一家自助售賣超市,她進去買了一個兒童泳圈,順便還給安子墨拿了一只小鴨子。 “來,墨墨可以套著泳圈在淺水區(qū)玩?!卑蚕雽⒂救f過去,也把小鴨子送到他面前,“mama給你買的小伙伴?!?/br> 橡膠小黃鴨一按就可以發(fā)聲,扁扁嘴很是可愛。 安子墨早就過了玩小鴨子的年齡,嘴唇一撇,手指用力掐向鴨身,脆弱的小鴨子瞬間發(fā)出嘎嗚嘎嗚地叫喚。 “怎么樣,喜不喜歡?” 他面無表情,鼻間發(fā)出一道不甚明顯的輕嗤,緊接著伸手一拋,小鴨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嫩黃色的拋物線,啪嗒一聲墜入泳池,隨著水流向遠處游走。 安想一愣,緊接著說:“就算不喜歡也不可以隨手亂丟,這樣很不禮貌?!毖垡娭▲喿釉接卧竭h,她顧不上多想,一猛子扎入泳池。 水中冰涼,瞬間掃去身上所有的熱能。 她緩慢游動,將那只飄遠的小鴨子重新抓入掌心。 安想正翻身往回游時,小腿突然痙攣,劇烈的疼痛瞬間讓四肢失去協(xié)調(diào),重力拖拽著身體向水中下沉。 糟糕,一定是沒有熱身的原因。 她那抓著小黃鴨的手不住拍打著水面,水花四濺,好幾次喊出來的求助都被灌進來的冰水嗆了回去。 安想頓感不妙,過度的驚慌讓她沒辦法冷靜思考,身體不受控制地在水中掙扎,擺動。 眼前視線模糊,她瞪大眼睛盯著岸邊的安子墨,把所有的希望都賭在了他身上。 夏春在樹上叫,四周靜謐無人。 安子墨反應(yīng)過來向保衛(wèi)廳跑了兩步,旋即又停下。 他……為什么非要找人救她? 意識過來的安子墨慢慢止步,轉(zhuǎn)身站在池邊冷眼旁觀著。 水里的安想明顯開始體力不支,手腕擺動的幅度比先前小了許多。 他緊緊盯著,內(nèi)心平靜,所有被潛藏起來的,惡毒的種子再此刻生根發(fā)芽,攀爬生長成大樹。 對啊,為什么非要找人救她? 淹死。 就這樣死去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只要這個女人死了,恨意就會消失,就能重新開啟新的人生。 安子墨惡狠狠注視著她,牙齒用力咬緊,昔日的仇恨再次將他吞噬,讓他徹底失去理智。 兩人之間相隔不遠,安想不會看不到那樣的眼神。 在這瞬間她放棄了求生,滿眼睛,滿腦子都是安子墨此時此刻的表情。 兒子是想讓她死。 可是為什么? 她做得不夠好?還是他單純的、依舊厭惡與她生活。 安想難以想通原由,心臟在這一刻像是被一雙鐵爪牢牢鉗住,疼,喘不上氣。 水從四面八方涌來,眼前視線逐漸模糊。 指尖一松,小黃鴨自掌心脫離,緩緩漂流到一旁。 身體下沉,水壓令耳邊嗡鳴作響。 她可能要死了…… 意識遠去時,安想看到一道身影從向她接近。 陽光穿透水面,那道黑色的剪影變得清晰,下一秒腰身被一雙大手托住,她沒有力氣反抗,由他帶著她上去。 嘩啦——! 水花飛濺,空氣再次在肺部流通。 安想深深喘息著,彎下腰身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把水吐出來?!?/br> 兩人上岸,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不住輕拍在后背上的力度奇異般撫平安想內(nèi)心的焦慮不安。 她趴在地上接連吐出好幾口水,待情況好轉(zhuǎn)后,哆哆嗦嗦地從喉嚨里吐出三個字:“……謝謝你?!?/br> 嗓音干澀,聲音又輕又低。 她在顫抖,瑟縮起的模樣無比可憐。 突然間,一條暖絨絨的毛巾被搭在了她身上,短暫緩解了骨子里透出的冷意。 她抬起頭,紅著眼看向救命恩人。 男人全身已被浸濕,襯衫濕噠噠貼在身上,顯露出幾塊明顯的腹肌和緊性感窄的腰線,由于褲子跟著打濕,某些不可描述的位置也完全凸顯出現(xiàn)。 安想呼吸一窒,急忙垂眸移開視線,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 腿部痙攣仍未緩解,加上四肢失力,剛起身的下一秒便向前墜去。 “小心?!睂Ψ酵蟹鲎∷难?,小心翼翼護坐她到旁邊的太陽椅上。 “謝謝你?!卑蚕朐俅蔚乐x,待看清男人那雙眉眼時,神色有片刻的愣怔,“裴先生?” “嗯?!奔毿〉乃轫樦穷^濃密如墨的發(fā)絲滑落,他淡淡一應(yīng),再沒有其他多余的說辭。 裴以舟眸光轉(zhuǎn)動,視線停留在池邊的安子墨身上。 年幼的孩童在整個過程中都表現(xiàn)出超乎常人的冷漠,仿若是個旁觀者,面無表情地看著別人正在承受的痛苦。 安子墨不避不讓對著他視線,雙眼里是攝人的寒光。 黑色的。 裴以舟在這個小孩身上看到了人類不該存在的,極惡的靈魂。 純粹的黑,沒有絲毫人情溫暖,這說明……他是天生的惡徒。 裴以舟眸色一凌,神情逐漸變得不善。 “你家長呢?” 短短四字,便透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第26章 短暫的休息后, 身體四肢的力氣漸漸。 聽到問話,安想弱生生舉手,“我……我是家長?!?/br> 裴以舟神色間的冰冷瞬間被錯愕取代。 他瞳孔收緊, 分明是不可置信:“你……?” “嗯?!卑蚕胼p一點頭, 再次看向水池,低低呢喃,“小鴨子……” 被遺落在泳池里的橡膠小鴨隨波逐流,裴以舟暫時忽略心里那種詫異之情, 在安想詫異注視下重新進水把鴨子撈了上來。 “給?!彼⑽⑺θグl(fā)梢上的水珠, 將小黃鴨遞過去。 安想呆呆接過。 也許是因為進了水,不管她怎么按小鴨子都不再響。 她低垂著睫, 唇瓣固執(zhí)地緊抿成一條直線。臉上有失落, 有黯淡, 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最后化作眼淚, 不留聲色地從眼角滑落。 安想別過頭擦干不自覺留下的淚水, 伸手將小鴨子送到安子墨面前, 聲線是一成不變的柔和:“給, 這次不要再丟掉?!?/br> 安子墨沒有接受。 [好難過……] [兒子為什么要這樣?] [好難過呀……] 她的心在跟著流淚, 安子墨聽得一清二楚, 不由自主的,安子墨偷偷用余光瞄著她臉上的微表情。 安想不予理會那份冷漠, 沉默地把玩具收好。 小腿肚子還很疼, 一時半會估計走不了。 她彎下腰,手掌緩緩施力, 不住按壓著痛楚, 以此緩解那令人難以忍受的麻痹感。 “需要我叫醫(yī)生嗎?” “不用?!卑蚕霌u頭, “謝謝你救了我,裴先生?!?/br> 如果不是裴以舟路過,她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這兒。就算早晚有一天會死,也不想以這樣莫名其妙的理由死去。 腦海中忽而浮現(xiàn)出安子墨先前的眼神。 寒冷徹骨,沒有人情,看她似螻蟻又似仇人。 安想毫不懷疑,兒子是想讓她死的。 那樣的眼神她在太多太多人的身上看到過。 母親,父親,堂兄堂姐。 但是從未想過會有一天,唯一的兒子也用那樣仇視的目光對待她。 她不覺得心冷,只是難過。 劇烈的難過翻滾成海浪,壓在胸口讓她喘不上氣。 安想想哭,偏又不得不忍著。 紅潤的下唇近乎被牙齒咬破,眼圈比先前更紅一些。 安子墨怎會聽不到她所說的話。 要問后悔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