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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顧哥的消息么?”季鳴楊沖好了奶粉,將奶瓶遞給了林婉。 “沒有?!绷洪負u搖頭,“你這孩子起好名字了嗎?” 林婉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腦袋,看著他把奶瓶啃得吱吱作響:“戶口都給上好了,叫季晨?!?/br> “這名字不錯,一看就不是小季想出來的。” 這小鬼不過幾下就把奶瓶嘬空了,又瞪圓了眼睛看著周圍的大人們,那目光里藏不住的全是好奇。梁樨突然提議:“你們拍過全家福了沒有?現(xiàn)在拍一張,等能走路了再拍一張,能說話了、上小學了、長高了、會騎自行車了……都可以拍,我家就這么拍著呢,多有意義?!?/br> 梁樨的提議確實不錯,季鳴楊趕緊從屋里翻出了相機,放好膠卷,讓林婉抱好孩子,挑了個合適的角落站好,沖著梁樨招了招手。這位老大哥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從他手中接過相機,對著黃昏中的一家三口按下了快門。 季鳴楊笑道:“梁哥,多來兩張啊,洗出來也能挑張好看的,明天我去買個新相冊,以后晨晨會說話了,會走路了,也讓你過來替我們一家人拍照!” “你就使喚我吧……”梁樨笑了笑,再次舉起了相機,透過小小的鏡頭,他將視野對準了擺好姿勢的季鳴楊,可下一秒,他的笑卻凝固在臉上。 昏黃的陽光透過陽臺的玻璃門撒進了屋里,一家人站在屋子的角落里,身旁立著一盆綠油油的植物,灌滿了凈水的玻璃魚缸里,橙紅的魚兒游來游去,時不時吐著泡泡。季鳴楊站得直,林婉笑得很溫柔,懷里的孩子睜大著眼睛,正好看向了鏡頭。 可他們身后,有一團漆黑的影子。 那東西臉色蒼白,飽含怒氣的眼睛,因為咧開的嘴角而帶上了幾分從嘲弄的笑意,而那東西灰白的,沾著黑氣的手,正緩慢地越過兩位大人的身體,朝著懷中孩子的臉上摸去。 梁樨斷喝一聲,從兜里摸出黃符,朝著那東西就拍了過去。一陣凌厲地風聲過后,季鳴楊和林婉也飛快地前沖一步,極有默契地回過頭,正將那東西的輪廓映在了眼里。林婉趕緊捂住孩子的眼睛,往后推了好幾步,用自己的懷抱將季晨徹底擋住。 那鬼東西極為靈巧,見摸不著孩子,便一點糾纏的意思都沒有,扭頭就往窗外閃去,一溜煙的沒了影子。 它要跑,季鳴楊卻不肯答應,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臟東西,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孩子身上來。年輕的父親二話不說,拿起工具就往外跑,梁樨自然是不會讓他一個人前去,兩位搭檔了這么多年,從來都沒有單獨行動的道理,跟林婉交代了一聲后,他也跟著季鳴楊沖了出去。 羅盤的指標時快時慢,當兩人跟不上的時候,它就放慢了速度,等兩人要追上時,他便飛快地往前竄……就像是要引著他們到什么地方去。季鳴楊覺得有鬼,但轉(zhuǎn)念一想,一個怨靈,就算把他倆引到亂葬崗去,以他們的實力也絕不可能吃虧。 兩人一路追趕,拐過了不知道多少個巷子,那怨靈終于在一個廢棄的倉庫面前停了下來,它回過頭,靜靜地看了兩人一眼,隨后便憑空消失在黃昏的最后一絲光芒中。 天黑了。 這間倉庫原屬于當?shù)匾患移髽I(yè)的加工廠,奈何近幾年經(jīng)營不善,加工廠早已倒閉,這塊地皮不知怎么的總是賣不出好價錢,久而久之也就荒廢閑置了。兩人站在門前,心中突然閃過了同一個問題,卻也得出了同一個答案。 是顧千山嗎? 是他派這東西找過來的嗎?他是不是有苦衷要告訴他們,是不是有話要說? 已經(jīng)快一年沒見到這位朋友了,季鳴楊突然不知道該與他說什么,推開面前虛掩的鐵門,是不是就能見到他了?兩人在門前靜默地站立著,過了許久,梁樨嘆了口氣,他向前一步,將手伸向了虛掩的,銹跡斑斑的紅褐色鐵門:“上次是你,這次得是我,咱們都一樣了?!?/br> “吱呀”一聲,破敗的鐵門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隨著門被一寸寸推開,門上的銹屑也跟著簌簌地下落,將跟前的水泥地鋪上了一層淺淺的絳色粉塵。 門打開了,里面漆黑一片,沒有燈,也沒有任何聲響。 梁樨看了看身邊的季鳴楊,點了點頭,兩人一同邁開步子,往里踏去。 就當他們踩進屋子的一瞬間,燈亮了。 那光亮并不明顯,卻足以照亮正中間的一小塊區(qū)域。那里沒有什么特別東西,只是站著一個人。他穿著不合季節(jié)的厚重風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直立的領子上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毫不掩飾,將目光投向了眼前的兩人,隨意掃了一眼后,又聚焦在季鳴楊的身上。 季鳴楊咬了咬下唇,看向了他的眼睛,道:“對不起,顧哥……” “對不起?”沙啞的聲音從風衣后傳來,近一年不見,顧千山的聲音大變樣了。從前他的聲音算不得沙啞和粗獷,甚至有幾分清亮,溫聲說話時,是很好聽的。而現(xiàn)在,他的聲音變得格外粗糙,像是用一塊搓衣板,用力摩擦銹跡斑斑的鐵塊,一旦說話,就仿佛要往下掉幾塊血rou。 “顧哥……” “你對不起我什么,小季?”風衣里的人輕笑一聲,慢慢地抬起了手,季鳴楊發(fā)現(xiàn),在這六月的天里,他居然還帶著皮質(zhì)的厚手套,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顧千山慢慢解開了扣子,隨著紐扣一顆又一顆的松開,兩人終于借著昏暗的光線看清了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