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暖氣充足，所以即使露出了腰胯也不至于著涼。這是何云起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地端詳那條盤在季晨右側(cè)胯骨上的動物。

    這紋身看起來確實(shí)是有些年頭了，還沒有褪色，但邊緣的墨色已經(jīng)暈開了淺淺一圈痕跡。瘦削的身形讓骨骼的輪廓更為突出，所以那卷曲的尾巴看起來倒有了幾分活靈活現(xiàn)的意思來。

    雖然季晨說了別碰，但何云起還是輕輕摸了摸那灰黑的圖案，猶豫了一會，問：“弄這個是不是很疼？”

    季晨并沒有想到他會問這么一個問題，但這東西確實(shí)是自己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存在的，他只能搖了搖頭，老實(shí)回答：“我不知道，從小就有。叔叔跟我說是爸媽留給我的護(hù)身符，平時沒什么事就別露出來跟人家看……不過紋身的過程應(yīng)該還是會疼的吧，我不記得了?！?/br>
    不記得了。何云起不忍猜測這幾個字背后的苦澀，一個從小就沒見過父母的孩子，連這么一個有關(guān)疼痛的記憶都沒留下，在一路成長的過程中，也只能靠這么一個抽象的圖案來感知與血親之間微弱的聯(lián)系，這種不明不白的鈍痛真的比刺痛更好受嗎？

    可他什么也沒說，這類話題最好永遠(yuǎn)也不要有機(jī)會提起。

    何云起掩飾自己的情緒總是快得很，他那嘴一刻不停地就往奇怪的地方拐去，突發(fā)奇想地提議道：“要不哪天我也去紋一個吧，紋個跟你一樣的，顯得咱倆多般配??！你這個在右邊，我就在左邊，咱們男左女右……”

    “誰跟你男左女右！我也是男的！”季晨被他一句話逗得笑了出來，抓過沙發(fā)上的抱枕低著他的胸口就要往外推，兩人打鬧了一陣，又逐漸抱在了一起。

    季晨喜歡何云起，他的情緒能被繃在臉上，卻無法被鎖在眼睛里。

    從五年前的懵懵懂懂，到這五年里的追隨找尋，他其實(shí)比誰都明白自己的心情。此刻他正老實(shí)抱著那造型可愛的卡通抱枕，被何云起卡在雙臂之間。他的心躲不過這人的眼睛，南師大心理學(xué)專業(yè)優(yōu)秀畢業(yè)生，從來都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季晨也不打算糊弄，他自認(rèn)為十分誠懇。

    于是耳鬢廝磨中，他再一次被溫暖的懷抱收緊，季晨此生為止所有需要張大手臂送出的擁抱，全都給了何云起。六歲的差距會不會讓自己顯得太幼稚了……季晨不止一次這么想著，可每當(dāng)他對自己的生澀感到不安時，何云起總會用更溫暖更緊實(shí)的擁抱融化他所有的顧慮。

    這個隨時可以攀上高山的人，仍愿意留在他身邊牽起他的手陪他散步。

    “想什么呢，眼睛里的星星都要跑出來了?！焙卧破鹛州p輕揉亂季晨的額發(fā)，彎**去銜住了那紅潤的微啟的唇。季晨沒有反抗，也沒有閃躲，他正在努力適應(yīng)這樣的親吻，至少目前他還沒有睜開眼睛的勇氣，但已經(jīng)比前一天要好得太多了。

    屋內(nèi)的空氣都旖旎起來，何云起將躺倒在沙發(fā)上的人摟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礙事的抱枕也被孤零零地扔到了一邊，胸膛之下的兩顆心緊貼著，仿佛能感覺到彼此的情動與悸顫。

    一切都正好。

    身后卻煞風(fēng)景的突然傳來了玻璃杯輕輕挪動的聲音。

    像是在夢中被驚醒一般，季晨突然就從何云起的腿上跳了下來，不由分說地踉蹌著朝洗手間奔去，只給他留了個“要去洗把臉”的借口，就溜得無影無蹤。而打擾這一場風(fēng)花雪月的罪魁禍?zhǔn)祝巧砗蟛鑾咨献硎苣潜Ｄ痰募境康那拜叀?/br>
    半透明的靈體顯然剛醒來，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甚至沒注意到其實(shí)何云起不用將手串戴在手上也能看見他。

    何先生的臉徹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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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學(xué)校的事情好多……

    第47章 黑曜石

    “你這前輩到底是個什么物種……”

    玻璃杯里的牛奶看起來沒什么變化，可湊近一聞就會發(fā)覺，那奶香味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

    原來所有祭祀給亡靈的食物都是這么被消耗掉的。何云起可算是解決了困擾多年的一個難題。而此時，這個碩大無比的電燈泡又回到了他棲身的黑曜石手串中，似乎前陣子與他們在鬼樓里同生死共患難的不是他似的。

    “他……就是這樣，有時候恍恍惚惚的，可能是死的時候缺了魂魄?！奔境匡@然也捉不透這位前輩的軌跡，將手串小心地收到了袋子里，重新放回了背包之中，“這樣他就不會出來了。”

    “既然死了，為什么沒能往生呢？”此時的他對這位奇特的前輩有了些好奇，“我可以知道這位前輩的名字嗎？”

    “寧安。”說到這個，季晨臉上的表情逐漸疑惑起來，他像是在回答何云起的問題，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其實(shí)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為什么呢，死去的人，又沒有怨氣，有什么理由在這個世上徘徊這么久……”

    何云起沒有打斷季晨的話，他一向都很擅長傾聽。

    季晨剛成為渡靈者的那段時間里，只有jiejie能帶著他一同完成任務(wù)。因?yàn)榧境颗律?，對陌生人過于冷淡和疏離，也讓他一直都沒有機(jī)會接觸到江清遠(yuǎn)之外的其它渡靈者。別看江清遠(yuǎn)和季晨不太對付，他在愛屋及烏這一點(diǎn)上是一點(diǎn)也不含糊的，將梁采薇確定為自己的心尖子之后，他就自動將自己定位成了季晨的監(jiān)護(hù)人之一，連一點(diǎn)心理建設(shè)的時間都沒留給生人勿近的季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