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樓的窗戶齊齊刷刷的，碎出了一大片清脆的爆裂聲，灰白的濃霧飛快散去，季晨看見，在已經(jīng)碎裂的門背后，一個(gè)高大的黑影靜默地矗立，它帶著一身的死氣，注視著在空中被打得翻騰的季晨，緩緩抬起了手。

    轟——

    一陣急促的風(fēng)呼嘯而來，身旁的石塊被那氣流砸的彈跳了起來，季晨在地上猛地打了個(gè)滾，后背倏地懸了空，他的身體再一次失重……

    四樓和五樓之間的樓板被砸出一個(gè)大洞，一抬頭，就能透過腦袋上的窟窿，看見五樓的天花板。

    連著兩次從高處墜落實(shí)在是讓人吃不消，季晨摔在四樓的承重墻邊，他一手撐著旄節(jié)，一手扶著墻壁，緩緩地站起來，慢慢挪出了那堆滿了碎石和磚塊的角落。

    陳舊脆弱的墻體一模就簌簌地往下掉灰。

    嘴里彌漫了一股血腥味，季晨抬手一擦鼻子，使勁呸了一聲，也懶得管那口血水到底吐到哪去。他抬起頭，透過四樓天花板上的大洞，看向了五樓的走廊。視角有限，季晨沒能看到什么，但他很清楚地感覺到了那東西的逼近，它正逡巡著，朝四樓的樓梯間走去。

    圖什么？怨靈明明可以不用走樓梯，它卻偏要走，就為了讓能感知他存在的人體會(huì)這種威脅步步逼近而自己束手無策的絕望么？那東西，已經(jīng)開始沖著自己來了。

    黑曜石串在季晨細(xì)瘦的手腕上顫動(dòng)，珠子與珠子之間不停地挨擠磨蹭，像是一群因?yàn)榭謶侄l(fā)抖擠在一起的人，隨著那東西的不斷逼近，手串的震顫越來越強(qiáng)烈。

    “慫?！奔境啃睦锇盗R一聲，不耐煩地按住手串，走廊昏暗極了，加上還未落定的灰塵，他根本看不清那鬼東西到底在什么地方，更不要提出手制服。

    四周很靜，靜得幾乎能聽到煙塵落地的聲音，季晨慢慢地向遠(yuǎn)離樓梯口的方向挪動(dòng)，小心地避開了腳下的碎石、木板，和一切可能發(fā)出聲音的東西，他貼著承重墻，顧不得一身白衣被灰黃的墻壁磨臟，他要到另一側(cè)的病房門口去。

    短短幾米，季晨花了快五分鐘才抵達(dá)，走廊依舊寂靜無聲，而從剛才起一直顫動(dòng)的手串，居然在他換了地方之后瞬間安靜了下來。

    但這并不意味著安全。季晨攥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走廊的墻壁，他可以確定，那東西就在與自己一墻之隔的樓梯口。

    少年胸膛里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這東西的詭譎和強(qiáng)大實(shí)在是超乎他的想象，上頭將這個(gè)任務(wù)交給他時(shí)，只說城南婦幼有大片靈體滯留，可沒說有這么個(gè)狠角色cao控。

    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gè)的時(shí)候……季晨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包里還帶著些東西，只要能找到一個(gè)房門還帶著鎖的屋子，就能再拖延一段時(shí)間。但是現(xiàn)在這東西近在咫尺，是不可能在此時(shí)將他叫出來幫忙的，可如果自己一間一間的找，等找到了怕是人都涼透了！

    少年的額頭沁出了冷汗，他盡力壓制著自己的呼吸，大腦飛快的運(yùn)轉(zhuǎn)著，怎么跑，怎么逃？每一條路似乎都被堵死，每一個(gè)方案都算不上安全可信。

    與自己搏斗了許久，季晨的眉宇間的急迫和焦慮竟慢慢平復(fù)了。

    他重新回到面無表情的狀態(tài)，將手串小心地摘下來，放在了背包的夾層里，動(dòng)作輕緩，仿佛將一件珍視已久的寶物重新珍藏起來。他的視線在背包上流連許久，手指輕輕地搭在了外表的帆布層上，哄孩子似的拍了拍。

    下一秒，他手指用力，將玉佩生生扯了下來，與剛才收納手串時(shí)的溫和完全不同，這一下，是帶著視死如歸的壯烈感。他將那枚玉佩包在掌心里，又一把抓住一旁的旄節(jié)。

    季晨的眼神狠厲起來，他撐起身體，抬腳，用力地朝著樓梯口的方向踩了過去。

    突然，濃重的黑暗里竄出一雙手，一只扯住他背在身后的背包，另一只攬住了他的腰，生生打斷他還未邁出的步子，將他拖到入最近的拐角雜物間里。

    第17章 城南（10）

    “停停?！＃　焙卧破饎偘讶藫苹貋?，臉上就被這小鬼重重地來了一拳，鼻梁一酸差點(diǎn)噴淚，他趕緊松開手，忙不迭地解釋道：“是我！”

    “你怎么……”季晨還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tài)，他身體緊繃，攥著玉佩的手已經(jīng)用力到幾乎痙攣，他一偏頭，將目光停在了面前緊閉的門上，這扇門上有鎖，而且看起來還能用！

    全然不顧被他一拳打得臉腫的何先生，季晨飛快地翻了翻身前的背包，從里面找出一張還算平整的符篆。

    他一手拿著符篆，一手從包里掏出一個(gè)小小的噴霧瓶，他控制著顫抖的手，捏著噴霧瓶飛快地?fù)u了搖，胡亂噴了一陣后，將那畫著朱紅線條的黃紙“啪”的一聲拍在了門背上。

    何云起也就見了季晨兩次，但從來沒見過他這個(gè)模樣。

    雜物間極其狹小，窄到季晨只需要伸出手就能摸到門，往后退兩步就能靠到窗的地步。而那扇唯一的窗子，此時(shí)竟然連一絲月光都透不進(jìn)來。隔著灰蒙蒙的窗子，只能看到混成一片的純粹的黑色，察覺不到一絲細(xì)微的光。

    “你還好么……”等了大概一分鐘，何云起才稍稍感覺出季晨的放松，少年的身體終于連同情緒一起慢慢舒緩了下來，可狹小的空間里，依然充斥著他因緊張而粗重的呼吸聲，他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那場驚心動(dòng)魄的逃亡中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