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淵彎腰撿起地上的紅燈籠，“沒甚。”

    柳夙羲沒再牽他的手，道：“那我們走罷。”

    在客棧里頭的韓煜敲了琉淵的房門好幾次都沒人應(yīng)，后來侍衛(wèi)說琉淵和柳夙羲出去了。韓煜心里酸意nongnong，這些日就沒有一刻是心里平靜的。即便如此，還被秋瑾纏著要陪她逛夜市。

    大大咧咧的女子帶著韓煜一起上街，無非是想要他付賬，這也想要那也想要，卻身無分文，只得帶著一個活錢袋出門。

    買了許多玩意兒的女子十分歡喜，看著一直跟在身后悶悶不樂的韓煜，便道：“怎么，還在想你那小表弟？”

    被小表弟這個詞震了一下，韓煜看著她，似在琢磨她方才那句話的涵義。秋瑾咬了一口剛買的零嘴，道：“你今日說你心里有人了，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心里那人便是你那小表弟。”

    被她說穿了，韓煜頓覺臉上發(fā)燙，卻兀自鎮(zhèn)定地向前走。心里明白與她說這話題，必定又會沒完沒了，他索性默不作聲。

    一向話多的秋瑾卻不打算沉默，專戳韓煜的痛處，“你還是死心罷，你那小表弟心里沒有你，就算有那只是兄弟情義?！?/br>
    韓煜持著劍抱著臂膀，停下腳步，秋瑾見他不再往前走，便回頭看他，“你這是作甚？生氣了？”

    韓煜冷聲道：“時辰不早了，回去?！闭f著，便轉(zhuǎn)身往回走，留下一個清冷的背影。

    秋瑾看著他的背影，搖頭晃腦地喃喃道：“可憐人一個?！背粤艘豢诹阕?，她立馬追上去，與他并肩而行，“韓煜，其實(shí)你這人也不壞?！?/br>
    兩人的背影都消失在人群之中……

    琉淵回來得比韓煜還要晚，在客棧二樓的通道與柳夙羲道了別，才各自回了房間。

    柳夙羲回到房中，窗臺上便有人坐著在等了。一身綠色衣裙的孔雀精悠哉悠哉地坐在窗臺，看著墨空之中的那一輪月色。

    “你來作甚？”柳夙羲問。

    尋夢溫聲偏頭，目不斜視地盯著他看，抬起袖子掩住唇，“好些日未見，想你。”

    他的這些酸話，柳夙羲早已聽?wèi)T了，再聽多幾次他也只當(dāng)是耳邊風(fēng)。他背負(fù)著手，冷聲道：“現(xiàn)下見過了，你可以走了。”

    孔雀精泛著星光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你怎的還是那般不近人情?！痹捯魟偮?，又連忙糾正，“錯了，該說，你怎的除了對著天界三太子有點(diǎn)人情味之外，對著其他人就沒點(diǎn)熱度?！?/br>
    柳夙羲勾起唇角，“既然曉得，那就離得遠(yuǎn)點(diǎn)。”

    “只是，偏偏，我愛上的就是這般的你，有什么辦法?！笨兹妇f這話早已不是頭一回，卻從未得到回應(yīng)。

    這個話題無法繼續(xù)，孔雀精又跳到了柳夙羲感興趣的話題去，“你那三太子心中惦念著你，你卻偏偏不肯在他面前現(xiàn)身，他現(xiàn)下以為他心里裝了兩個人，正在隔壁房苦惱著呢。”

    “我說過，太容易得到的東西經(jīng)不起回味?！绷眙擞挠牡?，提步在圓桌前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

    “依我看，你這是怕他為了報恩而喜歡你，與其說太容易得到的東西經(jīng)不起回味，倒不如說帶了恩情的愛情總是經(jīng)不起時光磨練的?！笨兹妇臻e得無事，想來想去，為柳夙羲這么做想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柳夙羲卻也不否認(rèn)，抬起頭看著窗臺上的孔雀精，“是又如何？”

    “即便過去了三年，他心里始終還裝著那個為他治病的邢鬼?！?/br>
    “但是他心里也有我?！眱蓚€人都是他，不過，一個是對琉淵有恩的邢鬼，一個是與他同朝共事的中書令柳夙羲。

    孔雀精冷聲笑了笑，從窗臺上跳下來，走到柳夙羲旁邊坐下，一雙綠色的眸子看著他，緩緩道：“我可不記得你性子何時變得這么好了，三年來都沒吃到，現(xiàn)下還能這般鎮(zhèn)定地等著?！?/br>
    柳夙羲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值得回味的東西總要有一個過程?！?/br>
    孔雀精無奈笑了笑，“你可知道，你又把一個話題說死了?！?/br>
    柳夙羲放下了茶杯，不正眼看他，“聰明人一開始就不該挑起這個話題。”

    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孔雀精抬起手?jǐn)[弄了一下頭上的孔雀發(fā)釵，“罷了，從你嘴里說出來的，我也不指望能聽到什么好聽的?！?/br>
    孔雀精伸手，桌上的一個杯子便自動飛到了他的手上，茶壺也是自動為他倒的茶，喝了茶潤潤嗓子，孔雀精放下茶杯，才道：“這次來，還給你帶了宵夜。”

    柳夙羲不語，一臉波瀾不興。

    孔雀精對著窗口輕聲道了句，“出來。”

    一個書生打扮的老者便從窗子飄了進(jìn)來，臉上滿是褶皺的老者穿著打扮倒是十分像年輕人。

    既然是主動找上邢鬼的鬼魂，必定是有事相求的，而報酬便是他們自身的魂魄。眼前的老者亦是因?yàn)樵鼓钸^深不得轉(zhuǎn)世投胎的孤魂野鬼，生前活了五十六個年頭，卻有四十二個年頭在寒窗苦讀。自從十八歲考上了當(dāng)?shù)氐男悴藕?，便從未脫開秀才的這個名頭。

    意志堅(jiān)強(qiáng)的讀書人每逢殿試便上京趕考，卻從未取得功名?？|考屢敗，屢敗縷考，寒窗苦讀懸梁刺股，本該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他卻偏偏不得蒼天眷顧。家中清貧的他，一心只讀圣賢書而不營生計(jì)，勢要考取個功名。爹娘在世時便靠著他們養(yǎng)活自己，爹娘去世后，便靠著自家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