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頁
段焉暗暗下定了決心。既然沈長河如此難以控制,那么就用別的方式逼他做出選擇——要么立場明確地歸順新黨,要么在與維新政府的內訌中兩敗俱傷、甚至被維新政府徹底吞并! 三足鼎立(二) 三月末,仍在前線堅守的沈長河收到了來自涼州陪都總統(tǒng)府發(fā)來的急電,要求他速回陪都,稱有要事相商。 臨走之前,話嘮的莫里森神父再次找上了他,牛皮糖一樣追在他身后懇求他帶自己一起回去。沈長河剛開始并不答應他的請求,奈何這個金發(fā)藍眼的白人青年活像一條真正的癩皮狗,軟硬不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地粘上了他不肯離去,最后他也只得默許了莫里森的請求。 “將軍先生,你真好看!”一路之上,這位大型犬一樣傻兮兮的神父搖著他身后那條不存在的尾巴,大聲用大洋國語沖他發(fā)著花癡:“哦!你簡直就是美神維納斯在人間的化身,我的上帝!” 他以為沈長河聽不懂大洋國語,因此這話說得肆無忌憚大言不慚。沈長河既趕不走這只大號癩皮狗,也就只能硬著頭皮裝作聽不懂大洋國語的模樣,保持沉默。 莫里森這個人,如果沒在夸他貌美,那么就是在向他傳教。莫里森自己花自己的錢向軍隊捐獻了一座醫(yī)院以及大量財物,但他口口聲聲稱這些捐贈是“上帝的旨意”,并在沈長河致謝時加以糾正、讓他轉而感謝上帝他老人家的恩賜。為此,沈長河曾問過他:“你讓我相信上帝,那么上帝在哪里,長什么樣?” 一向磨磨唧唧溫溫吞吞的莫里森神父這次竟勃然大怒:“胡說!上帝就是上帝,我等凡人當然無法揣測他的形貌——上帝,無處不在!你怎敢用偶像崇拜這種歪理邪說來褻瀆我們的主!” “……”沈長河摸了摸鼻子,嗤笑一聲,不屑反駁。 他是真心覺得莫里森腦子有坑,但同時又并不討厭他。對于上帝教,他雖然因為莫里森的原因很有好感,但無論如何也是不信的。作為一個樸素的無神論者,沈長河只知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如果左眼跳了他就信,如果右眼跳了…… 那就去他媽的封建迷信! 所以,這一路上他只覺自己的右眼“跳”個不停,心里也就腹誹了一路的封建迷信誤人不淺。被毒氣侵蝕過的身體恢復的很慢,傷口化膿感染得厲害,但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只能咬牙挺著。 白承禮膽子小,著實被他那又惡心又可怖的傷口嚇得不輕,以至于根本不敢著手去處理他的傷口,最后還是索菲亞膽大心細且毫不嫌棄地為他剜去了后背上所有傷口處的爛rou、并一一包扎妥當。由于她時常要為沈長河換藥,因而在外界眼中兩人也“越走越近”,兩大美人的如影隨形也讓一些百無聊賴的軍官和士兵多了許多茶余飯后的談資,有的人甚至私底下把索菲亞稱作“將軍的寵姬”,肆無忌憚地大加嘲笑。 沈長河傷勢沉重兼心情低落,完全不管下面怎么嚼舌根;但索菲亞卻對此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她并不在乎他們說什么。相反,她甚至還很高興自己能和將軍“相提并論”—— 哪怕,只存在于其他人的口中,也是好的。 ———————————————————————好久沒出現(xiàn)的分割線—————————————————————— 滿天飛的流言蜚語直到回了涼州都沒停下來。 戰(zhàn)爭的硝煙逐漸遠去,經歷了近半月旅途勞頓的滇軍在西南軍政府軍部的部署下,連帶著他們的家人一起離開了涼州城,直奔更西邊的廣大邊境地區(qū)而去;至于沈長河本人,則和剩下一小部分留守涼州的精英軍團安頓下來,開始進入休整狀態(tài)。 雖然沒有人告知于她,但謝忱舟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系列軍事調動的不尋常趨勢來。當初沈長河從西南帶走至少四十萬滇軍,但這次帶回來的分明連十五萬都沒有,更不要說后來又陸陸續(xù)續(xù)撤走了一大半……他這是要做什么? 如今的謝忱舟,從心底往外地恨透了沈長河——雖然她仍在懷疑那個身毒人以及段焉所說那些話的真?zhèn)?,但畢竟還是恨上了。很奇怪,自打開始仇恨沈長河以來,謝忱舟竟然驚喜萬狀地發(fā)現(xiàn),自己心底一直壓著的某一塊大石頭消失了! 沈長河當然不會知道,自己這位“義女”現(xiàn)在是抱著怎樣的心態(tài)看待自己的。他現(xiàn)在渾身又痛又乏,剛一回府就昏厥似地睡了過去,睡得不省人事;醒來之時,卻發(fā)現(xiàn)不僅是索菲亞一如既往地在自己身邊陪護著,還有另一個人。 謝忱舟。 跟五個月前相比,謝忱舟的頭發(fā)長了很多,已經可以扎起來了。按理來說,一個女孩子留起長發(fā)之后會不由自主地變得更加女性化,可謝忱舟卻仍像是個沒有性別、也沒有生命的木偶,漂亮歸漂亮,但卻鬼氣森森、令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將軍醒了,謝小姐終于可以放心啦。”索菲亞善解人意地起身道:“你們先聊,我出去煎藥。” 索菲亞出去后,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沈長河才虛弱地笑了笑,打破了這難堪至極的沉默:“忱舟,最近還好嗎?” “我很好。” 謝忱舟淡漠地開了口,破天荒地沒有加上“義父”這個稱呼:“聽聞您受了重傷,我來看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