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以何報之?
“他們…他們還帶走了一個便衣警察……” 龍一波吞了吞口水,腦袋上豆大般地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天氣的確是十分地炎熱,可他可以確定地是,掉下來的是冷汗。 人到了一定的境況之下,早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身處在什么樣的季節(jié),頭腦里只會清晰地反應(yīng),他正在經(jīng)歷著生死大劫。 “繼續(xù)說。” 陸參商的槍,依舊抵在原處,聲音聽不出來任何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他們把強子帶走了,還有一個警察,讓我們回來清理一下這個地方。還說……還說要是遇到了你,讓你去龍巖灣?!?/br> “具體地方呢?” 龍一波搖了搖頭,“他沒說。” “你認(rèn)識我?” 陸參商目光盯上了他肥大的臉龐,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小小的傷疤。 龍一波聽此,眼神有些飄忽,喉嚨處有什么哽著似的,忍不住繼續(xù)吞了吞口水,如實說道:“三個月前你調(diào)查香蜜酒吧的時候,我就在現(xiàn)場,見…見過你?!?/br> 此時廢棄倉庫外已經(jīng)有了警察鳴笛的聲響,沒一會兒,張若水就帶著人走了進(jìn)來。 “陸隊,這兩個人怎么處理?” 陸參商鋒利的眼神看了過去,“第一天來報道?” 張若水默然,他現(xiàn)在或許是撞到了槍口上,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被帶走的兩人模樣,忍不住開口道:“這不是龍一波嗎?” 陸參商將槍收了起來,轉(zhuǎn)過身來,微微皺起了眉頭,“你認(rèn)識?” “老油條了,以前沒調(diào)到市局來之前,幾乎但凡小摸小偷的事件,抓到的幾乎都是他。在局里的次數(shù)呆多了,所以也就面熟了。” 陸參商點了點頭,腦子里卻是始終都在想著龍一波的那一句話。 要他去龍巖灣? 還是說,想拿吳魏來要挾他? 不對,不是要挾。 那些人的膽子還沒有大到敢對人民警察動手…… “把吳魏的手機定位,看看現(xiàn)在具體在什么地方?!?/br> 陸參商已經(jīng)坐在了車上,打開了車窗,對著還在現(xiàn)場收集證據(jù)的張若水開口道。 “陸隊,不用定位了,在這兒。” 張若水手中的透明的密封袋里,裝著一個黑色的手機,他帶著白色手套,將東西遞了過去。 ……………… 夜幕即將降臨,高速公路四周的燈早已亮了起來,陸參商開著車,行駛在這川流不息的地方。 穿過了這條隧道,就進(jìn)入了另外的一個區(qū)里,繞城高速上的車輛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 “陸隊,我們?nèi)ネ砹?,在關(guān)卡處盤查了好幾個小時,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蹤跡?!?/br> 韓宏此時打著電話來向他報告,陸參商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撤了吧?!?/br> 說完,便掛了電話。 韓宏的確是去晚了,車子沒有攔住。 龍巖灣位于c市的東面,靠著江河,那是一片富庶的地方,也就是現(xiàn)在所稱之為的富人區(qū),別墅群,可卻又不能這樣地稱呼,因為那里有別墅群,可人卻沒有多少。 幾十個人,居住在那么大的一個地方,別墅一棟一棟地建起,卻又不出售,僅提供自家人居住,大有圈地為王的意思。 而這樣的手筆,卻是出自科達(dá)集團(tuán)的董事長,黎其才之手。 可讓他疑惑的是,這本來應(yīng)該是屬于非法圈地建造,可市委處卻批了…… 陸參商開了近兩個小時的車,終于到了龍一波口中的地方。 盤山公路上沒有路燈,漆黑一片,環(huán)環(huán)繞繞地開了十幾分鐘,才上了山,見到了燈火通明的那一棟棟連片的別墅地段。 車子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往前開去,前面已經(jīng)站了兩個男人,打著手電筒,比劃著手勢,讓他停車。 陸參商摸了摸自己后腰處的東西,確定了一下,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剛下車,一簇白光便照在了他的眼睛上,他忍不住用手遮了遮,瞇起了眼睛看著向他走來的兩個男人。 兩個人走近,仔細(xì)地看了看,才將電筒關(guān)掉,話語中帶著恭敬,點頭哈腰的開口道:“陸大隊來啦,真是不好意思,這時候?qū)iT有些小偷小摸地上山來,見諒見諒。那就請吧!” 陸參商放下了手,強撐住眼睛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此時說話的就是那個胖子。 他們仿佛就是在這里專門等他似的,說完便將他迎了進(jìn)去。 陸參商四處打量著這座別墅的四周,別墅的風(fēng)格是典型的歐式風(fēng)格,外面風(fēng)景山清水秀,這樣的建筑風(fēng)格與外面的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 “請?!?/br> 又往右拐,這才進(jìn)入了這座別墅的中心地帶,剛剛所經(jīng)歷的,仿若隔世,就像是進(jìn)入了密林深處,又經(jīng)過了羊腸小道,最后來回婉轉(zhuǎn),才走到了別墅的客廳。 此處極其奢靡豪華,客廳里擺放的古董字畫,不需要去具體估計,就是價值連城。更有早已滅絕的動物的標(biāo)本,活靈活現(xiàn),放在偌大的客廳中央,在他的面前張牙舞爪。 “陸大隊,稍等一下,東叔馬上就來?!毖ψ螽吂М吘吹卣驹陉憛⑸痰纳砼裕眢w打的筆直。 薛右默不作聲,緩緩的移動,跟薛左站在一塊兒,靜靜地看著如此淡定的陸參商。 他其實挺佩服這個警察的,比起剛剛被他們拖進(jìn)來的那些,幾乎都半死不活的模樣,看上去讓人糟心。 可他卻不一樣。 來到這個客廳里待過的人,除了合作伙伴之外,其他的普通人,無不被里面的陳設(shè)嚇得說不出話的,要么是驚嘆于這里的奇珍異寶,要么是被立在客廳里的這活靈活現(xiàn)的雪狼嚇個半死,可陸參商,似乎對這一切都沒有任何的觸動。 看他的模樣,長著這樣一張驚艷的臉龐,根本讓他無法聯(lián)想到,他是一名警察。 事實就是如此,越是不可能,就越是出人意料。 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如此淡定的神情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他不在乎。 他相信待會兒拿出那些東西之后,他就可以見到這個無比淡定的警察的另一面了。 那貪婪的一面。 丑陋的一面。 他現(xiàn)在的光鮮亮麗都是顯擺給他們兄弟倆看的,警察,多么神圣的職業(yè)。 不也是拿著那微薄的工資,干著出生入死的活嗎? 歸根究底,他們都是一路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而已。 錢,有些人覺得丑陋不堪,有些人覺得高尚無比,可又沒有人去拒絕。 人就是這樣虛偽的動物,嘴上拒絕著,心里渴望著。 陸參商轉(zhuǎn)過身來,看了一眼那略顯瘦弱的另一名男子,他一直都盯著他,眸光里透露著兇狠,他甚至完全感受得到來自他那炙熱的目光。 比起不善,不屑這個詞可以更好地去形容。 他,對自己,不屑一顧。 “不好意思,陸隊,有失遠(yuǎn)迎,多多見諒?!彼实穆曇舸藭r在整個客廳周圍響起,幾乎是自帶音效,他的身后還跟著一群穿著西裝的保鏢們,用現(xiàn)在最時髦的話來說,出場就自帶bgm。 陸參商扯開嘴角,微微笑了笑,走了過去,“薛先生的地方,讓陸某好找?!?/br> 薛東笑了笑,將陸參商請到了沙發(fā)上坐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此時也站在了兩側(cè),整個客廳的氣氛,無不透露著嚴(yán)肅莊穆。 “來,陸隊,請喝茶?!?/br> 精致的茶具此時就擺在面前,薛東很快就熟練的cao作起來,將一杯茶親自遞給了陸參商。 他接了過來,輕輕地抿了一小口,便開口道:“特級西湖龍井茶扁平光滑挺直,色澤嫩綠光潤,香氣鮮嫩清高,滋味鮮爽甘醇,葉底細(xì)嫩呈朵。清明節(jié)前采制的龍井茶簡稱明前龍井,美稱女兒紅。薛先生真是好雅致?!?/br> 薛東聽此,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這個陸參商,還是一個品茶的高手。 “陸隊的本事,真是讓薛某刮目相看!無論是辦案,還是說這生活之中趣味,陸隊都樣樣了得啊?!?/br> 薛東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端起了一杯微微抿著,沁人心脾。 “不知薛先生將陸某引到此處,到底是為了什么?” 陸參商也不想再繼續(xù)跟他客套下去了,時間沒流走一分,吳魏等人的危險就加重一分。 他等不起。 薛東也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對著陸參商笑著,做了個手勢,很快,就有兩個人抬著三個大箱子出來了。 三個人的動作十分一致,將箱子放在了地上,緩緩的,解開枷鎖,卻沒有箱子打開。 薛右的目光沒有停留在箱子里裝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上,他對于那里面裝的東西十分了然,他始終注視著陸參商,他想要看他那副清風(fēng)霽月的面孔是如何地猙獰,眼睛,是如何地被金錢所覆蓋。 薛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陸參商站起身來,邁開了黑色制服褲下修長的腿,走到了三個箱子面前。 三個黑色的大箱子,里面到底裝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可這樣尺寸的箱子,裝下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完全足夠。 “陸隊是想自己來打開,還是讓我替你打開?”薛東笑吟吟的話語傳進(jìn)了他的耳朵,猶如一條毒舌在他的耳邊吐著蛇芯,甩著尾巴。 他很討厭現(xiàn)在這種感覺,他是在害怕嗎? 是的,他在害怕。 可他怕的,不是他今天在這里,可能會犧牲,他怕的是,這三個箱子打開,見到的會是吳魏等人血rou淋漓的尸體。 “陸隊,請吧!我相信你會喜歡這個禮物的?!?/br> 薛東繼續(xù)在一旁催促著,陸參商轉(zhuǎn)過頭來,冰冷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他,蹲下身來將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箱子,緩緩打開。 沒有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沒有預(yù)想中那樣地狀況,只有金錢的味道,整個箱子里,裝的算是金錢,是美元。 陸參商站起身來,緩緩走動著,但他沒有蹲下身去打開箱子,而是用腳將其余的兩個箱子踢開,不出意料,全部都是錢。 陸參商手插在腰上,輕聲笑道,“薛先生這是什么意思?想收買我?還是說,想賄賂我?” 薛東見陸參商的神情早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樣,試圖著跟他虛與委蛇。 這仿佛就是快要撕破臉的前奏。 可他覺得若真是撕破臉了,他倒還真有些舍不得。 世上會品茶的人,有很多。 可陸參商,卻只有一個。 他欣賞他身上的睿智,他的謀略,他的趣味,他的勇氣。 只身一人闖到這里來,就如同入了龍?zhí)痘ue一般,進(jìn)來或許容易,可想要從這里出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更何況,他還想帶走其他的人,那不留下一點什么,是不是不大合理? 薛東哈哈大笑,試圖安撫著陸參商,他明白,這樣做顯得有些笨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里防線,一個正義的警察遇到了他人想要收買自己的事情,第一反應(yīng)絕對是試圖反抗,試圖說服對方這是錯誤的行為。 這是人之常情。 他能理解。 “陸隊,別激動,別激動。我不是想要收買的,也不是想要賄賂你,只是想要交你這個朋友。這些錢,也就當(dāng)做我們之間關(guān)系存在的一個紐帶而已。我當(dāng)你是朋友,自然是想要來接濟一下你。我想警察一個月的工資,不高吧?再說了,像你這樣年輕有為,區(qū)區(qū)25歲就當(dāng)上了市公安局的大隊長,這簡直就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事情??杉幢闳绱耍梢驳蒙顚Π??c市的一套房子,光首付就夠嗆的,別提后面得房貸,想想太辛苦了?!?/br> 薛東此時抽了一根雪茄煙出來,慢悠悠地點了起來,姿勢神情上,仿佛真的是作為一個深交多年的朋友,不舍得讓陸參商再生活地那么地窩囊。 陸參商笑了笑,順著他的話,緩聲道:“我的確缺錢,可我現(xiàn)在很缺的一樣?xùn)|西,比這些錢,更讓我渴望?!?/br> 薛東狠狠地吸了一口,透過寥寥上升的煙霧,開口道:“只要薛某能滿足?!?/br> “我要吳魏等人?!?/br> 薛東聽此,笑得更加地猖狂了,肩膀只抖動,甚至還伴隨著時不時地咳嗽。 “就這個要求?我倒是完全可以滿足你,可你,準(zhǔn)備以何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