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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該悔嗎? 以超凡脫俗的修士來看,他也確實該后悔,他是仙,他為魔,仙魔不通道,正邪不兩立,緣何為一個未來的敵人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該悔嗎? 以何晉陽本身來看,他也確實該后悔,一如他所想所念,自己跟謝燕來此人的糾纏不外乎陰差陽錯四字,兩人生出的情緣子虛烏有,若能借此斬斷情絲,為己,為人都是好事。 只要……那個名為謝燕來的人,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在何晉陽還上大學的時候,他讀過一本散文集,散文中,將于自己有聯系的人比作三種。 路人,好人,舍不得的人。 路人比之浮萍,或好,或壞,在作者的筆下都是耳畔清風,他們說的,做的,終有一日會消散,這就是路人,擦肩而過的緣分。 好人比之蒲草,或真,或架,在讀者的口中是身邊來往的人,他們說的,做的,會在心頭留下痕跡,但緣深自然會留下,或好或壞,緣淺自然分別,或淚或喜。 其中,舍不得的人被何晉陽細細品味。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這是佛家真言解讀后的開悟,一開始他是抱著這個想法去讀的這一段,然而當他讀過之后才發(fā)現,作者的感觸多是言起情深,非是舍去方有得到,而是得到,才有舍得。 那名作者心思巧妙的很,她用浮萍比之路人,用蒲草比之好人,最后用愚頑的石頭比喻舍不得的人。 在文字之中,面對舍不得三個字,那個人和自己都是塊石頭,因為百般顧忌,因為不識重要性,所以做出各種各樣錯誤的決定,致使對方和自己的緣分漸行漸遠,在“舍不得”面前,縱使天資絕世也成一傀儡木偶,磕磕絆絆,僵僵木木,不知做何才好。 何晉陽在這一刻將浮萍蒲草和心目中的謝燕來對比,半響,輕輕搖頭,一比劃去。 不可否認,謝燕來不是隨時就可遺忘的路人,應該說他曾以為是,但當問心劫起,他心知肚明的不是。 自從初入修真界,何晉陽難免為前路感到迷茫,但當時為他指明道路的,不是風吹西,不是冷白君,更不是系統,而是謝燕來。 因為這一位的存在他才開始入局,開局,以至于明確到自身的弱小,又為弱小,不得不在借勢上花心思,而花的這些心思,借助的勢力,無疑正是謝燕來。 心思放下,再生波瀾。 他那個時候也沒想到,這一點兒心思居然輾轉今日成情絲姻緣,情非兩者生,故而不是情。 謝燕來不傻,他會滿腹深情何嘗不是何晉陽這邊兒不是沒有心思? 只是何晉陽癡傻的緊兒,不僅沒發(fā)現,還雜念太多,瞧不出這一絲由仰慕,由敬畏,由眾多觀想集合成的情緒。 說是喜歡,則比喜歡復雜所以他分辨不出來,說是愛意,又略為深沉,夾雜著嫉妒,羨慕,畏懼等等情念。 這般心思要是沒人點醒就算了,終有一日,在何晉陽越走越高,越走越遠,從仰視,到平齊,再到超越時偶爾回頭,心中將再也沒有這個影子的存在,可是問心劫! 問心劫起,一叩問心。 “叩——” 明鏡之湖好似被無形中的手掌敲響,一波漣漪蕩漾開來。 既然不是路人,那更不是好人。 何晉陽安靜的籠罩在雷蛇電蟒的擊打之下,誰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阿修羅界突破,就算掌控整個修羅道的紅河老祖也面露詫異,難以想象這小子是怎樣的怪物,居然直接躍過前方九百九十八道身劫,而直入問心。 問心劫在各界又有心魔,破妄等別稱,但對修士而言,不論稱呼如何,度過劫數,天光顯現天門,接引光達,夢寐以求的飛升近在眼前。 這是何等機緣! 所以論起誰來都沒想到何晉陽會在此時問心,也沒想到他可能會突破不了問心劫。 不為別的,只為他是氣運之子,只為他是何晉陽,只為……他上一次展露出本體修為時還是靜海境界! 短短一年,從毫無修為的凡人一路到達立柱頂峰,又憑借自身能力飛升,這下用附身程序威脅他的系統也無言了。 什么時候? 到底是什么時候他居然偷偷摸摸達到這個境界的? 何晉陽他不聲不響的,居然瞞過系統的監(jiān)視,將自身修為拔高到如此程度! 不需要懷疑,只等他問心劫過,他不會比系統提供的那些附體人物差去多少。 可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能夠具現化,想必系統內心的聲音一定是一團亂碼,就連系統背后的人都沒想到居然還可以這樣,居然還…… 那人微微一笑,不愧是自己選擇的人。 何晉陽不知系統的變化,他這時已經超過眾人想象的抵達問心劫最后一關。 問心問心,所謂問心。 先頭問他悔不悔,最后問的則是明不明。 愿不愿意承認內心的所思所想,愿不愿意接受那個自己。 在確定自己對謝燕來存在貪婪渴慕之心后,即使這點兒心思無比稀少,何晉陽也在這個問題面前點下頭。 情劫,因此而生。 “乖乖,不得了!居然問心劫后,又生情劫。” 盤坐在業(yè)火紅蓮上的紅河老祖瞇著眼睛說道,心有余悸的瞥了眼自己身前飄浮的雙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