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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不太記得自己是怎么認識他的了,但大抵是在很冷的時候,自己在什么地方路過,遇見了他。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他也不太清楚。只記得他似乎總在自己面前晃悠,而自己教了他些東西。 后來他來了流云宮,那之后的事情倒是記得多一些。但左不過便是陪他修行,沒有什么特殊之處。 原來,他會生病啊。 原來,他怕冷啊。 他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手掌,握了一塊干凈的白毛巾,還冒著絲絲熱氣,沁熱了他的手。 他忽然蹙起眉頭,將毛巾扔在了一邊。 “裴九……” 裴劫下意識將目光移過去。 他在瑟縮,像是冷到極致。 裴劫覺得自己應該離他遠一點,然后用熱毛巾替他擦擦臉。等自己離去,他應該就會暖和過來了。 可他沒能挪開。 也不知何時,瑟縮成團的秦煜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在掌心中揉成一團,再多一寸就要抓到他的皮rou了。 ? 他去掰他的手指,卻又聽到了嗚咽聲。 抬眼看去,秦煜又哭了,而且睜開了眼睛?;椟S的燈影映進他的眸中,波光瀲滟、燭火搖曳,勝過純澈貓眼,比琥珀還要晶瑩剔透。眼睛一眨,淚花兒顫巍巍的滾落。 “裴九,我難受……” 露出來的,是茫然與無措。 第80章 金陵城偶遇 裴劫蹙起眉心,他又去探了探他的額頭,是有些燙的。難道是燒還沒退? 可是秦煜卻突然抓住了他那只手,還帶著被毛巾以及他額頭留下的余溫,咬住了。 裴劫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的眼神依舊是茫然的,而且愈發(fā)無助。 “哪里難受?”他覺得不太對勁。 但是回應他的,只有越來越用力的啃咬。就像是在磨牙。 裴劫覺得他咬的自己有點疼,便忍不住去打量他。他從來都沒有注意過秦煜究竟是什么樣的,又應該是什么樣的。 他的牙齒,是這樣的嗎? 微微開合的口中,露出有些凜凜寒光的尖牙。 秦煜發(fā)現(xiàn)了,露在空氣中的,不加掩飾的皮膚。被昏黃的燈影一照,還有些蒼白。是冷的,沒有溫度。 但是這都不礙事,他不挑的。 他像是一只小野獸,驀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玩兒的東西,便又啃又抓??蛇@么做是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本能而已。太用力了,一松開,便滲出了血珠兒。秦煜瞇著眼睛盯著那里看,似乎是覺得紅艷艷的,還會動,挺有意思。便舔干凈了。 裴劫沒發(fā)現(xiàn)。 他還在想那個問題,秦煜的牙齒是長這個樣的嗎?他搜刮了一切的記憶,最終沒有結(jié)果。 裴劫沉思了一下,拉過被子替他掩住了。轉(zhuǎn)身便要出門。想來這高熱也并非發(fā)燒。 熟料衣服被抓的很緊,他走不掉。再回頭便闖入了那雙浩如星海的眼眸。那其中茫然無措,有些委屈,惶惶不安,還沾染著水汽。 他扎進他的懷里,用盡了力氣將他抱住,小聲嗚咽說:“裴九、你不要不管我……” 裴劫坐回去,安撫他說:“我知道?!?/br> 上次遇見這種事情已經(jīng)過去許多年了,當時戮十三弄污了床褥,處處小心謹慎卻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快要趕上裴劫高的他往地上一摔,干脆破罐破摔,‘哇’的一聲就哭了:“師哥,我不是故意尿床的!” 他認真的聽他哭了一遭,平靜的說:“過來,我教你念清心訣?!?/br> “我教你念清心訣?!彼f。 秦煜悶悶的應了一聲,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yǎng)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 裴劫念一句,他便茫然的跟著重復一句。但是體溫未降,他濁清的眼眸無神的望著,只覺得口干舌燥、。 耳畔的聲音虛幻平靜,聽來昏昏欲睡。 裴劫似有若無的嘆息一聲。 以為他在叫自己,秦煜下意識應了一聲 (于是簾帳落下……) 裴劫正要將他放下來,忽然發(fā)現(xiàn)他正發(fā)生著奇異的變化—— 身下有毛茸茸的東西在窸窸窣窣亂動,柔軟溫熱。那還在蹭著他的臉頰略微變形,頭頂上有虛幻的東西在晃動,嘴巴里的尖牙越來越明顯,被緊緊攥住的衣服已被不知何時生出的尖長指甲刺穿,再抬頭,秦煜就像是換了個頭一樣,成了一種介于人類與野獸之間的狀態(tài)! 尾巴?耳朵?尖牙?利爪? 訝然于心,裴劫晃了他一下:“秦煜?”竟然,沒有妖氣。 可這明顯是化形的征兆?。?/br> 他想起了息水湖,想起了張府,想起了那個巨大而詭異的結(jié)界或者說血祭術,甚至還想到了那些毫無根據(jù)的傳說。 諾大的張府,位于息水湖與秦山正中的張府,作為傳送陣的張府,緣何只有他一人無虞? 并非巧合吧?無根之水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嗎? 他不確定。 即便自己看不出他的真身,那月仙呢?他會看不出嗎?既然看出來了,又為何還要收入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