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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侄兒拿我毫無辦法_73

    我對他對視半晌,便又各自沉默了。

    我盤腿坐在床沿,在這寂靜中無言良久,閑極無聊之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他垂到床上的廣袖。

    他的袖子確實(shí)如同看上去那般軟和,我雙指捻著摸了一會兒,忍不住伸出手握了一把,感受著那布料在我掌中充盈又滑出去的手感,我松開手,又抓了一把,如此幾個來回下來,直給他的袖口抓得滿是褶皺。

    謝時(shí)洵微微側(cè)著頭看我,他的面色蒼白,唯有一雙眸子幽深,我正抓著他的袖口,一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本能的嚇得一松手。

    見他沒有說什么,我訕訕地?fù)狭藫舷掳停溃骸斑€以為你又要打我……”

    謝時(shí)洵輕輕撥轉(zhuǎn)了我的臉,仔細(xì)端詳了片刻,道:“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打你有用么?若有用,你以為你還能出這個門?”

    被這樣一說,我好似也覺出幾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來了,登下更是訕訕,道:“是么,我一直以為你打我就是因?yàn)槟阆氪蛭?,沒什么別的理由……”

    謝時(shí)洵神色不動,他只是直起身,指了指床,命令道:“睡覺,寢不語?!?/br>
    很多年以前,我也在他寢宮就寢過幾次。

    母妃病逝那年我方十六歲,說到底只是半大的孩子,白天在人前還好,到了夜里,還是忍不住哭得抽抽噎噎,抱著玉和一個勁兒地說“我好怕”,至于怕什么,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母妃的亡靈?那定是不怕的,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呢?

    玉和那個不成器的道士,順著我的后背,在我耳邊念了一些聱牙詰屈的經(jīng)文,我雖說心底仍是空著一塊,但聽著聽著也就勉強(qiáng)鎮(zhèn)定下來,不知是那經(jīng)文的作用,還是玉和陪在我身邊的緣故。

    那日謝時(shí)洵喚我去他寢宮過夜,我大體上是開心的,也不覺得害怕了,唯有一點(diǎn),是他素來積威深重,我擔(dān)心驚擾了他,夜里不敢哭得盡興。

    我作出一副斂眉垂目哀而不傷模樣,在他身旁假寐到大半夜,等到他睡著了,我還是不由得悲從中來,只得躲在被窩里默默流淚——結(jié)果就被他一手從被窩里拽了出來。

    只記得彼時(shí)我哭得熱氣騰騰的,見他識破,頗有些倚瘋作邪的意思,直鉆進(jìn)他的懷中,眼淚流得更兇,連帶著鼻涕都蹭到他的寢衣上。

    謝時(shí)洵默默攬著我,任我哭了許久,而后披衣下床,坐到桌邊為我倒了杯茶,我不懂他為什么沒有喚人來侍候,但那一天那一夜,便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他招我到他身邊,拉著我讓我立在他膝間,那好像唯一一次他仰視著我。我不停地抹掉淚珠,想在他面前止住這副狼狽模樣,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握著我的手,溫度從手心傳了過來,他嘆了口氣,輕聲安慰我道:“為人子者,如何能不傷心……你要哭就哭罷了……”

    他這句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安慰,不管何時(shí)想起,我心底最深的那一塊都仿佛被撫慰了。

    是夜,又一個假寐的不眠之夜。

    我靜悄悄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偷眼看他,他的呼吸極輕,輕得讓我疑心。我忍不住撐著身子湊了上去,下一瞬,卻對上他毫無睡意的雙眸。

    在他的目光中,我頓了頓,只得又若無其事地?fù)沃碜踊讼氯?,肚皮貼著趴在床上。

    他伸出一只手垂在我面前,低聲道:“還熱么?”

    我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歪頭,額頭抵上他的手背。

    謝時(shí)洵似感受了一下我的溫度,隨后摸了摸我的額頂,道:“好多了,睡吧?!?/br>
    直到我以為他已經(jīng)入睡了,我忽然忍不住道:“對不起……”

    片刻后,他道:“怎么?”

    我抓著他的手,懺悔道:“我沒有照顧好太子妃……我……我心中有愧,一直不敢見她……”

    過了許久,他才“嗯”了一聲。

    十年前我對他的恨意,心中對他的惡毒詛咒,仿佛就被這樣輕輕一聲“嗯”赦免了。

    我忍住淚意,又扯起別的,“太子哥哥,謝明瀾長得好像你啊……”

    他道:“是么?”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向上蠕動了身子,直蠕動到他的身邊,思緒不知跳到什么地方,我開口就道:“他打我,疼死我了?!?/br>
    月色下,謝時(shí)洵闔著雙眸,他聽了我的話,眉間微微蹙起,但不知為何,唇角卻有一絲微揚(yáng),頗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若不是正在細(xì)細(xì)端詳,定發(fā)現(xiàn)不了,然而他還是輕斥道:“你還有臉說。”

    我沮喪地閉嘴了,過了一會兒,又嘆道:“玉和為何對我那么好呢?太子哥哥你有沒有問過清涵為何對你那樣好?他花了十載為你籌謀,十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年?”

    沒有得到回答,我仍是道:“相比玉和,蘇喻雖然心思復(fù)雜,但是并不難懂……就是這個人太會演戲,唉,當(dāng)年栽在他手上,也不算丟人……”

    我的下巴抵著他的左肩,想了想,開啟了一番新的闊論,簡直是要把這十年來發(fā)生的事無巨細(xì)地說給他聽了。

    不知說到了第幾年,直說得口干舌燥,我正想越過他的身子下床去倒杯水,哪知移動到一半,他忽然撫上我的后背,道:“你是疼得睡不著,還是戒掉阿芙蓉讓你睡不著?”

    屋內(nèi)并不是完全漆黑,還有窗外的一縷月色。

    我僵住了一瞬,低頭輕輕撥開他的手,道:“不止……你不要碰我?!?/br>
    說著,我縮回了腳,甚是委頓地向側(cè)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