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娃娃長的福氣，說話卻是個狠的，把臟水往我身上潑。

    “我不上臺階，怎么叫門？”我反問道。

    “用嘴叫啊，有你這么求人辦事的么？”福娃娃哼了哼，板起臉說道，“我家婆婆不管你家的事，走吧！”

    “小福，你又趕客人了。”

    這時，走出一個年過六十的老婆婆，抬頭看著我，“你是孫家的？”

    總算遇到正主了，我連連點(diǎn)頭，說道：“是的，我爺爺說辦這事兒找您準(zhǔn)沒錯，這位董老爺家的女兒我剛撈上來，看上了一戶人家?！?/br>
    “進(jìn)來吧?！眲⑵耪f著，杵著拐杖往里頭。

    第79章 兇魂

    跟著劉婆進(jìn)了堂屋，里頭的光線很暗，陽光好像停在門檻外，照不進(jìn)來。

    “哪兒打撈上來的？”劉婆對我伸手說道。

    我給董老爺打眼色，他遞上幾張百元鈔票，連著董真真的秦田的，生辰八字一塊送出去。

    劉婆只接了上面的生辰八字，沒多看那鈔票一眼。

    我會錯意了？

    畢竟?fàn)敔斁褪沁@樣的，能宰rou絕對不刮毛，討價還價的老手。劉婆跟爺爺認(rèn)識，我的第一想法就是物以類聚。

    我拿過董老爺手里的錢，再次奉上，說道：“一點(diǎn)小意思，先收著。董老爺，這事辦妥了還有報酬吧?！?/br>
    董老爺殷勤的點(diǎn)頭說道：“有，有，肯定有?！?/br>
    “以為我跟你爺爺一樣？”劉婆推開我的手，橫了我一眼說道，“我不是什么生意都接的！快說，哪兒撈起來的？”然后瞇著眼睛看生辰八字。

    “牛眠山第一窟?！蔽艺f道，手里的錢隨時準(zhǔn)備遞上去。

    “啥！”

    劉婆倏然抬頭，眼睛微微睜大，說道：“你再說一遍！”

    “黃河分支，牛眠山第一窟?！?/br>
    “滾！”

    劉婆喝道，把生辰八字扔在我臉上，抄起手邊的拐杖就打。

    我練了功夫，爺爺怎么cao練都沒偷懶，這會才能躲開劉婆的拐杖，但是那拐杖“呼呼”轉(zhuǎn)了個方向，硬生生的落在肩頭。

    這劉婆看著年紀(jì)比爺爺還大，手里的功夫卻厲害的緊。

    拐杖壓的我矮身站不起來，力道奇大，硌的肩膀發(fā)疼。

    董老爺上前準(zhǔn)備勸架，劉婆冷冷的哼了聲，嚇的他立馬住了腳步。

    “你爺爺知道是哪里打撈的尸體？”劉婆說道，肩頭的拐杖又下壓了幾分，顯然是極為不爽快。

    這我就不懂了，爺爺給她介紹生意，還做錯了不成？

    我心里有絲惱火，說道：“知道又怎樣？生意上門不好嗎？又不是來害人的?！?/br>
    劉婆哼了聲，拿開我肩頭的拐杖，說道：“難怪他不告訴你上門的規(guī)矩！怕老婆子上門找他麻煩吧！現(xiàn)在老婆子自己把禍?zhǔn)乱M(jìn)門，也怪不到他頭上?！?/br>
    頓了頓，劉婆在堂前來回走動，說道：“這事兒不成，就算壞了規(guī)矩，也不能接這活，老婆子我還沒活夠！”

    越說越過分了，搞的爺爺故意陷害她似的。

    我的火氣冒了出來，說道：“又不是你結(jié)，搞的像要你的命，這生意到底做不做？”

    “不做！給我滾！”劉婆這會真趕人了。

    我反倒冷靜下來，怪自己頭腦發(fā)熱，這會可不是發(fā)脾氣的時候。

    雖然我只把尸體撈出來，不想管也行，卻心里不得勁，感覺秦田要是死了，我得負(fù)責(zé)人，畢竟那女尸我讓他背出來。

    而且，我也答應(yīng)秦田救他的，不能因?yàn)榍靥锘斓埃沂フ\信，也變成混蛋。

    也對我們孫家的名聲不好，這回進(jìn)牛眠山第一窟撈尸，終于贏得點(diǎn)名聲不能再丟。

    我立馬認(rèn)錯，低頭說道：“劉婆，我錯了，您是好人，聽我說了肯定愿意幫忙。辦不成的話，那活人就得死?！?/br>
    “哼，我剛才說什么來著，你小子怕是忘了吧！”劉婆瞪著我說道，“這是在害我啊，那女鬼在第一窟還能出來，兇的很啊，出點(diǎn)差錯，我還不得賠命?！?/br>
    董老爺聽了心里不是滋味，插嘴說道：“劉婆，我女兒生前性子溫和，就是主意大，死后也不兇吧?！?/br>
    “死人能跟活著的時候一樣？”劉婆反問一句，指著地上的生辰八字說道：“我也不說別的，你女兒的生辰八字真不咋地，能養(yǎng)到二十歲，也是你們父女緣分大。若是死后順順利利的下葬，倒也沒什么，偏偏沖進(jìn)第一窟！”

    劉婆喘了口氣，臉上的恐慌一閃而逝，覷了我一眼，“那是兇地！里頭的尸體都不腐爛！沒人帶著，誰進(jìn)去誰死！”

    話都說到這份上，劉婆是不打算幫忙了，讓福娃娃趕緊送客。

    我準(zhǔn)備再搏一搏，董老爺先開口了，說道：“幫幫小女吧，年紀(jì)輕輕就去了，還不容易撈回尸體，這瞧上個人，我做爹的不能不管啊。劉婆，兒女都是債啊，要怎么做才肯幫忙，就是要我的命都行。”

    劉婆神色動容，盯著董老爺說道：“是兒女債，要不完的債，孫老頭就看中這點(diǎn)！先過了今晚，我們再說?！?/br>
    這是答應(yīng)了？

    搞的我措手不及，剛才還誓言旦旦死活不肯答應(yīng)，這會兒就被董老爺?shù)囊痪湓捊o感動。

    我實(shí)在不懂這種感情，可能是太嫩的原因。

    “去旁邊壽衣鋪?zhàn)淤I件女人的閻王喜服，和男人的普通喜服?！眲⑵艊@口氣說道，“把女尸弄進(jìn)棺材，找個靠近水的位置，男方在太陽下山后，也躺進(jìn)棺材，留個人守棺，度過今晚了來見我?！?/br>
    說完后劉婆的腰都彎了幾分，似乎很累的樣子，轉(zhuǎn)身就離開堂屋，進(jìn)了旁邊的門。

    得了法子，我們不繼續(xù)打擾，出門轉(zhuǎn)進(jìn)旁邊的壽衣鋪?zhàn)印?/br>
    那老板二十幾歲，捏著蘭花指，熱情的迎我們進(jìn)鋪?zhàn)?，挑了挑媚，說道：“客官，要什么喜服，我們鋪?zhàn)佣加信?，人家的手藝可好啦?！泵资[似的手指。

    我心里有點(diǎn)膈應(yīng)，這哪來的男不男女不女，側(cè)身離他遠(yuǎn)點(diǎn)，利落的說道：“閻王服，還要一套新郎的壽衣?！?/br>
    咦！

    那男老板對我說道：“小伙子，厲害啊，這閻王服可不是一般女鬼穿的，得壓的住才成?！?/br>
    “這有啥不同？”

    男老板清了清公鴨嗓子，說喜服，分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判官、城隍、閻王五個類別。

    只有最兇的鬼魂，或者特殊的鬼魂才穿閻王服，也只有閻王能壓得住。

    “那你說為啥要男方和女方躺一夜？”我問道，若是兇鬼，這一夜之后，焉能活命？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去問劉婆?！蹦欣习逭页鲩愅跸卜f道，“嘍，三百塊錢，男方的就隨便一點(diǎn)的，一共五百塊?！?/br>
    董老爺不差錢，爽快的付賬。

    第80章 睡棺材

    我展開閻王服，底色是紅色，衣面繡著閻王審案的繡圖，背面是一頭鳳凰繡圖，還有表示福氣的紋章。

    男方的壽衣簡單多了，與平常的沒啥兩樣，送了個喜慶的大紅花。

    拿著東西回家，秦田還杵在董真真的尸體旁，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如果他知道過會要做什么，估計(jì)直接嚇尿褲子。

    我走過去，把男方的衣服扔給他，說道：“換上吧，今晚有得忙了。”

    “拽著我呢，怎么穿？”秦田被磨的沒脾氣了，說道。

    可是，我把衣服塞進(jìn)他懷里，董真真的手就放開了。

    秦田抱著衣服去我的房間換，我進(jìn)后堂給爺爺匯報情況，董老爺安排人給董真真換衣服入殮。

    爺爺聽完我說的，把香案上的符袋遞給我說道：“棺材就放在瘸半仙的屋里，在留仙河的旁邊。發(fā)生啥事應(yīng)付不過就往河里跳，咱們是撈尸人，水下功夫比岸上功夫利索?！?/br>
    “好，曉得了。”我說道，“爺爺，那牛眠山第一窟是什么地方？劉婆……”

    “兇地，世上兇地多的是?！睜敔斂粗闆r沒絲毫變化的柳姐，打斷我的話，“黃河岸邊的兇地多，除了牛眠山第一窟，上游的流彎也是，不知道吞了多少性命。你啊，經(jīng)歷的事太少，見多就不怪了?！?/br>
    我明明不是問這個，而是劉婆說的，“沒人帶著，誰進(jìn)去誰死?！?/br>
    而我前前后后進(jìn)了兩次，平安無事的回來。

    這回，以牛原的本事，進(jìn)牛眠山第一窟不成問題，鎮(zhèn)長還是專門送生意上門，把我捎上。

    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如果不是為了自家的名聲，和事出有因，一次撈七具尸體，爺爺是不會同意的。

    爺爺避而不談，就是里頭有大問題，還有秘密。

    又想到鎮(zhèn)長的爹的尸體在第一窟，手里還握著萬毒丹的盒子，咋這么湊巧呢？

    但是，爺爺不說，我也沒本事逼問，只能先壓下疑惑，以后慢慢調(diào)查。

    秦田換好衣服，大紅花拿在手上，別扭的站在棺材邊上。

    現(xiàn)在天色還早，妮兒做了飯，我們吃了些，才找人抬著棺材去瘸半仙的家。

    太陽沒入地平線，棺材停放在瘸半仙家的院子，董老爺給了我個紅包，說道：“小女這里就交給孫小哥了，回頭還有報酬?！?/br>
    我舔著嘴把紅包揣進(jìn)衣兜，這算私房錢，不交給爺爺了，回頭給妮兒買點(diǎn)東西，說起來我還沒送過妮兒啥東西。

    嘴上卻說道：“我守在這兒，明天早上就派人來抬棺材就行。”

    我實(shí)則沒多大的把握，腦子里忽然浮現(xiàn)劉婆的恐慌神情，心底打起突突。

    董老爺帶著抬棺材的人走了，我推開棺蓋，對秦田說道：“進(jìn)去吧，想活命就按照我說的做?！?/br>
    天色漸暗，秦田伸頭往里頭瞧，下意識后退，保持安全距離，說道：“她，她會不會把我咋樣？”

    “能把你咋樣？”我催他快點(diǎn)進(jìn)去說道，“在第一窟你都敢做下流事，現(xiàn)在怕個球啊？”

    秦田拉下臉，討?zhàn)埖溃骸翱靹e說了，我真后悔做那事，要不也不會搞成現(xiàn)在這樣。這兩天我想清楚了，古人說的好，自作孽不可活??！”

    說完，他跪在棺材旁，實(shí)打?qū)嵉目娜齻€頭，說道：“董真真，過了今晚，我秦田以后洗心革面，絕不做對不起你的事！”

    不管秦田以后怎么樣，能不活過今晚，至少現(xiàn)在看起來還算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