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狐臉女人

    我踮著腳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迎頭就碰上個人——是妮兒，朦朧的月光下她的眼睛紅腫，像兩個小毛桃。

    “你信不信我？”妮兒仰頭問道，眼里都是倔強和執(zhí)著。

    我沒說話，轉(zhuǎn)身回房間，不知道該回答信還是不信。

    良久，妮兒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說道：“好，我知道了?！?/br>
    她沒進(jìn)房間，踩著步子跑了。

    我聽到她的房門“啪”的聲關(guān)上，才拉被子蒙住頭，念叨著，“睡覺吧，睡覺吧?！闭娴木退?。

    可能睡的太晚，醒的時候爺爺做好早飯，堂屋的桌上放著禮物，爺爺說吃完早飯，我和妮兒就走娘家。

    “去叫妮兒來吃飯?！睜敔敂[著飯說道。

    我揉了揉頭發(fā)，心情矛盾的敲響妮兒的房門，卻發(fā)現(xiàn)是虛掩的，推開一看，妮兒的床上沒人，被子都整理好了。

    我心里一慌，叫道：“爺爺！妮兒不見了！”

    爺爺沉著臉走進(jìn)來，伸手摸了摸被單，說道：“早上走的，你提著禮物，去李家一趟，遇到妮兒就同去，沒遇上就報信，說妮兒丟了?！?/br>
    我擔(dān)心妮兒，看爺爺沒發(fā)火的意思，問道：“不先找人嗎？去李家也不急啊。”

    爺爺重重的拍了我一巴掌，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婦人之仁！去李家才是正事，遇上了最好，沒遇上通知李鎮(zhèn)長找的人更多，不是找的更快！”

    關(guān)心則亂，爺爺說的有道理，我飛奔堂屋，取了禮物就奔出院門。

    李家我來過一次，在李老爺子的尸體找回后出殯的那天，我以孫女婿的身份披麻戴孝。

    見到鎮(zhèn)長，我都沒遇到妮兒，開口就說妮兒丟了，提爺爺請他去家里商量事情的話。

    鎮(zhèn)長聽女兒丟了，拎著我的衣領(lǐng)問怎么回事。我當(dāng)然不能說實話，這樣鎮(zhèn)長就不會去家里做客，還可能找爺爺麻煩，就扯謊說不清楚，讓他安排人找妮兒，跟我歸家找爺爺商量。

    鎮(zhèn)長也是人精，聽了我的話，狐疑的打量我，又問了我好些個問題，最終還是點點頭，說道：“走吧，我跟你一起走。”

    快到村子時，我和鎮(zhèn)長看到了妮兒，她也看到我們，跟耗子見到貓似的，扭頭就往西面的山里跑，那里是上水溝的位置。

    二話不說，我和鎮(zhèn)長拔腿就追，途徑上水溝時，妮兒縱身一躍，跳進(jìn)了上水溝，變成一個狐臉女人，在水面蹬了幾下跑到河對岸，竄進(jìn)林子不見。

    “妮兒到底咋不見的！”鎮(zhèn)長看了這情況，陰沉著臉問道。

    我也不清楚啥情況，按理說妮兒從家里跑出來，最可能去的就是娘家，我和爺爺早上都這么想的，所以才先去找鎮(zhèn)長。

    “早上起來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蔽业椭^說道，越發(fā)擔(dān)心妮兒，懊惱昨晚不該那么對她，多說兩句話就好了。

    世上沒有后悔藥，我這模樣給爺爺看見，又得吃巴掌。當(dāng)下還是趕緊找爺爺拿主意，套問鎮(zhèn)長紅繩的事。

    “你這時候還有心思盤問我，先商量找妮兒吧，那狐臉女人肯定是山里頭的狐貍！”我緊接著說了句，扭頭就往家去，鎮(zhèn)長拿我沒法，跟我一前一后進(jìn)了門。

    我轉(zhuǎn)身插了門栓，爺爺不善的盯著鎮(zhèn)長，當(dāng)頭喝道：“你做的好事！東西哪來的？”拿出我解下的紅繩，直接扔在鎮(zhèn)長臉上。

    鎮(zhèn)長看到發(fā)怒的爺爺，瞅了眼落在地上紅繩，嘴巴很硬氣，說道：“二爺，你在說什么，我女兒在你家不見，反過來質(zhì)問我，拿根紅繩轉(zhuǎn)移話題??！”

    爺爺?shù)哪樕D(zhuǎn)陰狠，說道：“今天不交代清楚，別說你女兒，你也走不出我孫家的大門?！?/br>
    鎮(zhèn)長還是忌憚爺爺?shù)模瑸榱俗詡€小命，軟了軟語氣說道：“我們先找到妮兒再說吧，一根紅繩子值當(dāng)不了什么，兩家的親戚不能因這個傷了情分?！?/br>
    爺爺見鎮(zhèn)長還想糊弄，火氣噴發(fā)，半點情面都不講了。說道：“姓李的，別怪我沒警告你，今天話擺在這里，自個掂量清楚！”

    隨即院子里刮起兩道陰風(fēng)，是爺爺招呼的小鬼來了，進(jìn)了堂屋貼在爺爺耳邊說兩句話。

    鎮(zhèn)長看不見鬼魂，卻被陰氣掃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搓了搓手臂，恐慌的說道：“二爺，您做什么啊，這東西真不是我的，是個喝醉的賭鬼給我的，說紅繩能避邪。我看妮兒擔(dān)憂仲謀下水，就給她轉(zhuǎn)送給仲謀，別的真不知道了?！?/br>
    爺爺閉眼沉思了會，說道：“回頭你找到那個賭鬼來見我，有些話我要問。”頓了頓，接著說，“妮兒找到了，被山里的狐貍引誘進(jìn)山了，那狐貍精帶話，讓仲謀幫它們一個忙就放人?！?/br>
    鎮(zhèn)長聽完爺爺?shù)那鞍攵卧挘吲d的連連點頭，說一定找到，問能不能先回鎮(zhèn)上，半句都不提妮兒被抓的事，想怕攤上他。

    爺爺鄙夷的點點頭，等他離開，才對我說道：“以后對妮兒好點，那個不是個好爹?！闭f罷，有幾分后悔昨天發(fā)火的意思，卻礙于長輩的身份，沒拉下面子。

    我也后悔了，想著妮兒昨天受委屈，才說出那般話的。細(xì)想這幾年，雖然她是個倔強的人，但心思不會壞到算計我的？我都是被昨天接二連三的事搞懵了頭，才認(rèn)為她是個壞的。

    爺爺整了整情緒，嘆口氣說道：“帶上家伙，我們?nèi)嚼镱^的那群狐貍，看它們想搞什么，三番兩次的找麻煩?！?/br>
    打撈牛家父子的尸體時，它們就向我們動手，險些害死村民。

    我?guī)洗驌剖w的老三樣，鎬子柴刀粗麻繩，跟著爺爺往山里走，到上水溝的下游，一只狐臉女人等在那里，正是剛才引誘我和鎮(zhèn)長的狐臉女人。

    “二爺，這廂有禮了?！焙樑硕咨硇卸Y。

    爺爺擺擺手，臉色臭的很，說道：“黃鼠狼給拜年，能安個好心眼嗎？你們?nèi)橇宋覀兒枚啻?，這回直接抓我孫媳婦，真以為怕你們不成！”

    狐臉女人瑟瑟的后退半步，說道：“二爺，先前我們就想看看，你們祖孫是不是傳聞那般有本事，這才好求你們辦事，免得白費功夫，又害你們性命?！?/br>
    別說爺爺不信，就是我也不信狐臉女人的話，哪有求人先綁架一個威脅人的。

    “妮兒呢？求人先放人??！”我著急的問道。

    “兩位跟我來吧。”狐臉女人說道。

    第51章 山中狐群

    順著上水溝走，進(jìn)了山里頭，又小半天的時間，上水溝的河道漸窄，瞧見盡頭處的一座木橋。

    帶路的狐臉女人說過了木橋，就是它們族群生活的地方。

    到這里距離我們住的村子已經(jīng)很遠(yuǎn)，從早上到現(xiàn)在，太陽都西斜，辦完事回去都該月上樹梢頭。

    “這木橋是你們搭的嗎？”我好奇的問道，走近了發(fā)現(xiàn)木橋上刻畫著狐貍的圖案，各種各樣的都有，“狐貍活的跟人一樣?！?/br>
    狐臉女人撇了我一眼，細(xì)長的眼睛里閃過不悅，說道：“我們是狐！不是狐貍！也不是貍！別把我們和那些雜七雜八的攪和到一塊?！?/br>
    我不明所以，狐貍就是它這樣的啊，揉了揉頭發(fā)，說道：“村子的人都叫你們狐貍精啊，我們叫錯了嗎？”

    “我們是狐！”狐臉女人固執(zhí)的強調(diào)。

    我聳聳肩，是狐是貍隨它喜歡吧，反正我覺得狐貍就是狐貍。狐臉女人看出我臉上的意思，指著木橋上的圖案說道：“東岸是貍，西岸是狐！我們是狐！”

    這么一說，我仔細(xì)瞧了遍，東西兩邊的圖案還真有些不同，狐比較漂亮靈動，貍就差了些，且貍的種類繁多。

    我一下子迷糊了，難道十幾年的叫法，不，村子里流傳的叫法都錯了？

    爺爺咳了聲，說道：“快帶路吧，哪來這么多話，是狐就了不起？”

    狐臉女人有點懼怕爺爺，縮了縮頭過木橋，我也不在多話，就是心里多了個疑惑。

    在西岸走了百來步，草叢里竄出一只橘紅色的小狐兒，看到狐臉女人就直起身，兩只后腳走路，前腳作揖，人模人樣的說道：“胡七姨回來啦！胡七姨回來啦！快去通知姥姥！”

    草叢里冒出幾個狐腦袋，看到我和爺爺，又趕緊縮回去，之后就是一陣響動，跑遠(yuǎn)了。

    “小橘，穩(wěn)重點，你都十歲了！”被叫胡七姨的狐臉女人說道。

    小橘吐了吐粉。嫩的舌尖，跟在狐臉女人的身旁，問外面的世界，狐臉女人也挑些有趣的說，還有鎮(zhèn)上的事。

    我想著怎么都講有趣的，瞟了眼爺爺，卻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小聲的問爺爺是不是哪里不對勁？爺爺輕微點點頭，讓我稍安勿躁，跟著他行事。

    我就沒有剛才的閑心，提起精神注意周遭的動靜。

    不久后，一排排房舍出現(xiàn)，赫然就是個深山的村子，只不過里頭走動的大多是狐臉人，還有少部分的人，卻也不是真的人，而是狐變的。

    我們到了村口，小橘口中的姥姥迎了出來，對著爺爺點點頭，說道：“久仰大名啊，都說留仙河那里出了個厲害的撈尸人。”

    爺爺連客套都省了，直接問道：“說正事吧，我孫媳婦呢？”

    胡姥姥瞟了我一眼，說道：“這會兒怕是不想出來，二爺放心，你在這我們還能怎么著你的孫媳婦，先辦正事吧?！?/br>
    “不行！”我站出來說道，“見不到妮兒，我們啥也不干，救妮兒才是正事?！?/br>
    爺爺抱著手臂站在一旁，意思很明確，照我說的辦。

    胡姥姥苦笑的搖搖頭，杵著拐杖對小橘說道：“帶他去你妮兒jiejie住的地方?！?/br>
    小橘揚起狐頭，不待見我的哼了聲，說道：“渣男！活該！妮兒jiejie不會見你的！”

    “小橘，怎么說話的！”胡姥姥笑著杵了杵拐杖，“教的規(guī)矩都忘了，還想去外面世界！”聽著像教訓(xùn)，其實都是寵溺。

    小橘垂下頭，不滿的遞了我一眼，說道：“追不上就別怪我！”四肢著地，化成一條橘色的影子竄出去。

    見到小橘和胡姥姥的態(tài)度，我已經(jīng)沒剛才的急切，但終歸見面了才放心，立馬追了上去。

    怎么說我也是運動健將，一把子力氣，追上小橘，到了一間單獨的木屋。

    小橘不情愿的敲了敲木門，說道：“妮兒jiejie渣男來找你，見不見？”

    “小橘，你說什么呢？”妮兒打開房門，見到我臉色就變了，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帶他來做什么，不見他！”說著就哭出聲。

    我本來就不會哄女人，妮兒受委屈來我家時，我連哄兩句都不成，過了三年才緩和關(guān)系?，F(xiàn)在跟爺爺辦事，嘴巴子是能了點，論哄女人，還真不成，嘴巴像塞了海綿。

    “聽到了，不見吧?！毙￠俾N起狐尾巴，得意的說道。

    哄妮兒不成，懟個沒見過世面的小狐兒還是有話說的，我說道：“已經(jīng)見到了，她剛才開門了！”見到人沒事就放心，只要妮兒沒事。

    “走吧，你家求的事還沒辦呢?！蔽也簧岬霓D(zhuǎn)身，回去跟爺爺回合，不管已經(jīng)被氣炸毛的小橘。

    我心里也在想一件事，那就是村里都在傳山里的狐貍精勾引男人，生了一堆的狐貍崽子，壞的很，可我現(xiàn)在看到的很不同。

    爺爺和胡姥姥已經(jīng)談妥，曉得要去做什么事，但狐群都不能去那地方，是個禁地，只有我們自個去。

    離開狐群，我們回到木橋，順著上水溝繼續(xù)走。

    我問出剛才在心里的疑惑，爺爺說村里人提到的不是狐，而是貍！

    如果是貍綁走妮兒，爺爺就不會這樣進(jìn)山，得做好拼命得準(zhǔn)備。

    而狐與貍的臉很像，幻化成人，露出貍臉和狐臉簡直就一模一樣，且有些地方的狐也壞的很，所以世人統(tǒng)稱“狐貍。”

    說完后爺爺嘆口氣，說道：“我們要辦的事也不簡單，過會得當(dāng)心啊?！?/br>
    “爺爺，不就是撈東西嗎？”我隨后說道，我不曉得下水多少次，最近更是頻繁，雖危險，卻長了本事閱歷。

    爺爺搖搖頭，凝重的說道：“那個胡姥姥厲害的很，活了好些年，她都不敢去的禁地，你憑什么就能安然無恙？”

    “是撈東西啊，我是吃這碗飯的。”我自得的說道。

    爺爺毫無預(yù)兆的抬手，甩了我一巴掌，教訓(xùn)道：“這會不許你下水！我去！這才撈了多久，尾巴翹上天去，要知道水下變幻莫測，山外有山！”

    我懵了，爺爺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乎，怎么能在下水??！

    但是，爺爺鐵了心，我攔不住，只能祈禱平安無事，也暗惱自己惹火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