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并沒有跟著這些人，畢竟他們剛才說的話有些過分了。白瑟瑟做的是不對，可這些人卻不應該拿人家沒有父母說事。

    見沒人附和，幾個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店里的氣氛一時凝重了起來。

    “咯嘣”。

    “我說老頭，你那花生米你吃不完了是吧？”幾個人中帶頭的胖子有些惱羞成怒。

    老頭加了一顆花生米丟入口中，嘎嘣嚼了起來，順帶給那個人一個白眼：“你管我？”

    這時，水生跑了進來：“老板，不好了?！?/br>
    然而沒等他說完話，幾個穿著統(tǒng)一的黑色制服的人走了進來。

    他們一進到店里，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問道：“誰是老板？”

    劉宇寧剛想站出去，卻被白瑟瑟按住了：“沒用，他們針對的是我?！?/br>
    白瑟瑟站了出去：“我是老板?！?/br>
    為首的人上下打量了白瑟瑟一番，眼睛里露出驚艷，沒想到這酒坊的老板竟然這樣漂亮，比百姝坊的頭牌蓮若小姐還漂亮。

    “你就是白瑟瑟，有人報案，說你的酒坊偷酒，跟我們走一趟吧。”

    “長官，說我偷酒，可有證據(jù)？”白瑟瑟臉上并沒有半分害怕。

    “我的酒出現(xiàn)在你的酒坊，你又沒到我酒館買酒，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偷的？長官，讓你的人搜一搜，這酒坊里只怕還有我的酒?！?/br>
    圍觀之人已經(jīng)開始對白瑟瑟指指點點起來，即便剛才還半信半疑的人，這會兒也站在了楊掌柜和酒癡孟一邊。

    聽到這話，劉宇寧緩緩舒了一口氣，還好老板有先見之明，否則那幾壇摻了水的酒被發(fā)現(xiàn)就完了。

    那警察朝門口一看，笑道：“巧了，白老板也別說我們欺負你，我們在來的路上，遇到你們酒坊的伙計想運酒出城，就順便帶了回來。楊老板，你去看看那些是不是你店里的酒？”

    “找到了？”楊掌柜臉上露出笑容，慌忙往門口跑去。

    眾人也跟著楊掌柜往外走，白瑟瑟慢悠悠地走在隊伍最后面。

    這一會兒倒也沒人制止她，大概知道無論如何她也跑不掉。

    劉宇寧緊跟其后：“老板，這……”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那八壇酒全是兌了水的，到時候封蓋打開，酒坊的聲譽就全毀了。

    “別擔心，不是咱們做的，不用怕?！卑咨f道。

    劉宇寧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實在不行，他頂下這個罪名，只要白瑟瑟不倒，這酒坊就能開下去。

    而以白瑟瑟的釀酒手藝，無憂酒坊的將來是不必擔心的。

    到了門外，楊掌柜看著八個酒壇子，點了點頭：“這酒壇子和我們店里用的一樣，至于里面是不是我們家的酒，我還得嘗一嘗才知道?！?/br>
    “楊掌柜，你的酒坊是不是只丟了這一種酒？”就在楊掌柜要打開酒壇之前，白瑟瑟突然問道。

    楊掌柜愣了一下，不明白白瑟瑟為什么這么問，一時之間不知該怎么回答，他把目光瞅向酒癡孟。

    白瑟瑟笑了：“我說楊掌柜，你看酒癡孟做什么？你是掌柜的，你丟了什么酒還需要問他么？”

    “你胡說什么，誰說我要問他了，我只不過恰好看了那個方向而已?！?/br>
    聽白瑟瑟這么一說，楊掌柜臉色變了，但是眾目睽睽之下，白瑟瑟發(fā)問，他也不能不答。

    他快速思索著，這白瑟瑟和離不過三個月，能釀出一種酒已經(jīng)不錯了，不大可能釀出第二種。

    而且這些酒壇一直被人監(jiān)視，中途也不可能被掉包，楊掌柜想到這里突然明白了，白瑟瑟應該是在拖延時間。

    想到這里，他笑了笑：“我確實只丟了一種酒，就是你店里賣的那種梨花白。”

    白瑟瑟聽到答案點了點頭：“那就好，打開酒壇子看看吧。”

    “你們把酒壇卸下來?！?/br>
    白瑟瑟吩咐車上的伙計卸酒，然后自己率先抱了一個酒壇子放在靠墻的位置。

    放酒壇子的時候，她半蹲著身體，寬松的旗袍裙擺加上蝴蝶袖，將酒壇遮得嚴嚴實實。

    兩個伙計各抱了一壇酒下來，白瑟瑟還是用剛才的姿勢幫忙擺了一下位置。

    等到八壇酒全部卸下，楊掌柜走上前來，圍觀眾人也伸長了脖子。

    “白老板，我要開壇了?！睏钫乒窨聪虬咨?，此時他背對著眾人，臉上帶著得意之色。

    白瑟瑟看著他，嘴角慢慢揚起：“楊掌柜，請便。”

    酒封剛被掀起一條縫，一股帶著清雅梨花香的酒味直往人鼻子里鉆，楊掌柜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他的手頓了一下，想把酒封蓋回去，然而已經(jīng)晚了。

    所謂好酒開壇十里飄香，白瑟瑟這加了無憂靈珠的梨花白更是好酒中的好酒，這一會兒的功夫，帶著梨花味的酒香早已飄散到空氣中。

    眾人忍不住使勁吸了吸鼻子，想把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吸入體內。

    “這是什么酒，太香了，比剛才的梨花白還香。”

    “哎，你嘴角邊是什么？”

    ……

    “好酒?！眲偛抛诰瓢V孟身邊的老人探出頭來，“這酒香味清醇，只聞著便覺得通體舒泰，比剛才的梨花白好上十倍都不止。”

    聽著眾人的討論，楊掌柜哪里還有剛才那副沉穩(wěn)的模樣，一只手抖得跟篩糠的篩子似的。

    就連酒癡孟的臉色也跟著變得蒼白起來。

    白瑟瑟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調來調去，似乎在欣賞什么有趣的事情。

    “怎么樣？楊掌柜，這是你丟的酒么？”

    第14章 教訓

    “不，不是。”楊掌柜囁嚅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能知道，楊掌柜到底丟了多少酒么？也許我的地窖里就藏著楊掌柜的酒呢！”白瑟瑟捂著嘴輕笑了出聲。

    “兩，兩三千斤?！钡搅诉@個時候，哪怕知道已經(jīng)不可能栽贓白瑟瑟，楊掌柜也只能硬著頭皮答了。

    “才兩三千斤啊。”白瑟瑟看著自己粉嫩的指尖，故意拉長了調子，“真是太可惜了！”

    說完她搖了搖頭，柳葉似的彎眉籠上了一層輕愁，似乎在為楊掌柜惋惜：“楊掌柜，你說你膽子要是再大一點，說你丟了兩三萬斤酒，我那一酒窖的酒可就全是你的了呢。”

    “現(xiàn)在你只丟了兩三千斤，那我那地窖里存放的兩萬斤梨花白，肯定不是你的了，對不對？”

    “不是，肯定不是，應該只是酒的味道相似，弄錯了，弄錯了。”楊掌柜陪著笑道。

    “弄錯了？”白瑟瑟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白色的手指在陽光下越發(fā)晶瑩剔透，她突然抬起頭，“楊掌柜，你好好看看我，我臉上哪里寫著好欺負，誰都能來欺負我？”

    “白老板，楊掌柜也不是故意的，既然弄錯了，讓他給你賠個禮道個歉，這事也就過去了，反正你也沒什么損失?！本瓢V孟這個時候走了上來，“最多我以后幫你宣傳酒。”

    “賠禮道歉是他應該做的，我差點進了局子，被人說沒有爹娘教養(yǎng)，你說我沒什么損失？”

    白瑟瑟似乎想到了什么，歪著頭看著酒癡孟輕笑：“其實那人也沒說錯，我從小就沒了父母，所以沒人教我怎么大方。我這個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特別記仇，別著急，還沒到你呢?！?/br>
    她說完又轉向人群中幾個想退走的人，說道：“別走呀，你們剛才不是說我沒教養(yǎng)嗎？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沒教養(yǎng)?！?/br>
    她說完這句話，臉色一肅：“劉掌柜，長生，把那個灰色衣服的男人揪出來?！?/br>
    “你干什么？白瑟瑟，我可告訴你，你——”

    白瑟瑟卻沒有理他，而是看向人群問道：“我門口這酒香不香？”

    “當然香了，白老板，你能不能讓伙計把這酒開了，我們大家伙一邊喝酒，一邊看你處理這幾個家伙？”

    白瑟瑟抿嘴一笑：“你們想喝這酒？”

    “當然想啊?！?/br>
    “想喝也可以?！卑咨尰镉嬆昧送氤鰜?，倒了五碗酒，“酒在這里，誰幫我教訓這個人，這酒就歸誰了?！?/br>
    “對了，我忘記說了，我這幾壇酒是不賣的，這酒我釀的不多，就這么幾壇?！?/br>
    白瑟瑟這話等于直接告訴所有人，想喝這酒，只有幫她教訓胖子一條路。

    “我來?！币粋€身材壯實的漢子走了出來，“是不是教訓了就可以喝這幾碗酒？”

    “是，抽他五個嘴巴子，讓我解了心頭這口氣，這五碗酒就是你的了。”白瑟瑟點頭。

    “行?！眽褜崫h子也是個干脆的，直接走到胖子面前，掄起蒲扇大的手掌，左右開弓給了胖子五巴掌。

    一巴掌下去，胖子的臉就腫了起來，五個嘴巴子抽完，胖子已經(jīng)成了個豬頭，還被打掉了兩顆牙齒。

    胖子捂著自己的嘴，指著白瑟瑟：“你——”

    “我什么？不是你說我沒爹娘教養(yǎng)嗎？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沒爹娘教養(yǎng)。”

    白瑟瑟臉上帶著笑，眼里卻布滿了寒冰，她什么都可以忍，唯獨逝去的父母是她心里碰不得的逆鱗。

    “無憂酒坊所有人聽著，給我記清楚這張臉，還有他這幾個同伙，這些人，以后不許出現(xiàn)在我的店里?！?/br>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小汽車里坐著兩個人，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白小姐這脾氣可真厲害呀，經(jīng)過這一次，以后估計沒什么人敢輕易得罪她了。”

    杜斯禮感嘆的同時，對白瑟瑟的敬佩也增加了，這個女人實在叫人驚嘆。

    姜沉楓看著眼前的一切沉默不語，雖然白瑟瑟在笑，他卻覺得她在哭，尤其是她說自己從小沒有父母，沒人教導的時候，他心里某個地方突然揪了一下。

    她從小沒有父母，如果自己再不厲害，在白家那樣復雜的地方，豈不是任人宰割。

    所以她磨練出了一身帶刺的堅殼，把自己柔軟的內心包裹了起來，他懂得這種感受。

    和母親勾結嫁入姜家，也是她的脫身之計嗎？所以，在他提出和離時，她才那般痛快地應承下來？

    看著不遠處穿著湘妃色蝴蝶袖旗袍的女子，柔弱得如同她旗袍上繡著的單薄梨花瓣。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能夠在被大伯算計婚事時，為自己掙得一條出路。

    也是這樣一個女子，在資格考試時，面對梁家子弟的挑釁，面帶微笑以成績碾壓對方。

    同樣是這樣一個女子，在面對他人的栽贓陷害，鎮(zhèn)定自若，沉著應對，最終反敗為勝。

    她讓他看到了，學識不是一切，擁有一顆積極向上、永不服輸?shù)男?，才是最重要的?/br>
    人生中，第一次，姜沉楓為自己曾經(jīng)的行為產生了后悔之心，如果當初知道她是這樣的人，他還會不會拿出那紙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