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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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我每每見到蘇喻,都覺得牙根癢癢,簡直生出了些又恨又怕的意味來了。 我之前對他旁敲側(cè)擊,話說得很是婉轉(zhuǎn)動聽,蘇喻聽了,也很是從容的表示那日回去后喝了幾壇酒,倒是把與我的閑談忘了。 他雖知趣,但畢竟是個大活人,嘴長在他身上…… 偏偏我應(yīng)了謝時洵的誓言,并且還仰仗他為謝時洵治傷,兩廂加起來,不但不能拿他怎樣,而且還得給他供起來。 之前我與清涵胡謅與他有私情,就是因為我深知蘇喻此人精似鬼,不親眼看著他我如何放心得下?自然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以免他找到機(jī)會傳出消息引來朝中之人,對謝時洵不利。 如今風(fēng)云突變,我與他的關(guān)系一朝變成這般古怪,我也只得硬著頭皮當(dāng)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了。 蘇喻倒是一貫的好涵養(yǎng),那日他明明動了怒,說了那種話之后,就冷笑一聲拂袖而去,但第二天再見他時,他確實擺出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平和模樣,對我微微一笑,還問了好。那時正好清涵也在,我只得勉強(qiáng)也笑了笑,望著別處拱了拱手,權(quán)當(dāng)此頁揭過。 我自己琢磨,他現(xiàn)在看我也該是生厭的。 雖然不知道他是何時對我生出那般情愫的,但仔細(xì)想想,他雖算計過我,但也救過我,為我前程盡棄,陪我浪跡天涯,如今還把后半輩子搭了進(jìn)來。 而換來的……換來我曾要?dú)⑺?,那日又言語上輕賤了他……最關(guān)鍵是,他還發(fā)現(xiàn)了我自己都未察覺的隱秘心思。 我若是他,定然見我一眼便恨一分,恨自己瞎了眼懵了智,怎么就瞧上了我?恨自己深謀遠(yuǎn)慮多年,給自己換了個什么下場! 我這樣腹誹著,忽然覺得五臟六腑都好受了許多,心情也變得明朗了不少,這么算算,還是他更虧些,于是望著蘇喻的眼神都不自覺帶了幾分譏諷笑意。 時值深冬,他正披著大氅帶著些仆人侍女在后院做些活動,他慢吞吞地回過身來,正巧撞上我的目光,他怔了一瞬,也很客氣,很誠摯地對我笑了一下。 我斂了笑意,笑不動了。 好在此時清涵來了,他見了我,先是打趣道:“你倆還真是形影不離啊?!?/br> 我深以為然,望著蘇喻隨口道:“一刻也容不得他離開我視線呢?!?/br> 清涵約莫是覺得有些rou麻,有些強(qiáng)顏歡笑地點了點頭,道:“你哥哥喚你們兩個去見他?!?/br> 我心中打了個突,自那天后,我?guī)缀跛闶抢@著謝時洵走,對他這個人……哪怕是心中想想,都覺得無地自容了,好在他養(yǎng)傷,一時也顧不上我。 我雖不問,但蘇喻偶爾會主動與我搭話,言語中提及他的傷勢愈合了些,已能讓人攙扶著下地走些路了。 我聽了,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忐忑,越發(fā)繞著他所住的東院走,生怕哪天與他撞上,屆時就算他不覺得,我卻不知該用什么面目對他了! 雖如此說,但我也不得不去,只得與蘇喻隨清涵去了。 在這里沒有東宮的規(guī)矩多,倒也不必跪來跪去的了,我和蘇喻在屋外飲茶,剛端起茶杯,我就被喚進(jìn)去見他。 月余未見他,我躬身行禮時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見他面色依舊雪白,身量也更瘦削了些,好在眸子中多了幾點光亮,看著精神倒是不錯,就是不知怎的,怎么覺得他越發(fā)如冰似雪般的虛幻起來了…… 我漸漸放下心來,行完了禮,垂手立著聽他教誨,一時沒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謝時洵停下話頭,蹙眉看了看我,道:“你有何話說?” 我忙道:“沒有,沒有,一定謹(jǐn)遵太子哥哥的章程。” 待我與他出了來,他到上首端坐了,我咳了一聲,走到蘇喻面前,杵住不動了。 蘇喻抬頭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手指頓了頓,還是放下了茶杯,。 我咬著牙對他笑了笑,向后退了兩步,左腿向前踏出半步,緩慢且鄭重地一拋前擺,一字字道:“多謝溫大夫救命之——” 蘇喻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趁我膝蓋還未落地,立馬作勢扶我,口中道:“殿下萬萬不可……” 我便就坡下了,順勢站直了身子,對他一笑,又轉(zhuǎn)過頭清涵一笑,轉(zhuǎn)到謝時洵面上,見他面色冷肅,便笑不動了。 他執(zhí)著茶蓋輕輕撥開茶面,雖不看我,卻道:“方才與你怎么說的?” 我忍氣吞聲地應(yīng)了是,只得又把蘇喻擺回椅子上,這次利落地跪了一跪,口中也誠敬地道了謝,道了歉。 蘇喻只道惶恐,我心中冷笑,心道你先別急著惶恐,以他的性子想必對你也有話說…… 果然,我一念剛轉(zhuǎn)完,謝時洵便又道:“一碼歸一碼,于私,難為你待他一片赤誠,你既救得了他的性命,他合該跪謝你,于公,你身為朝廷命官,卻包庇私縱叛黨,形同謀逆,本該治牽連九族之罪,不過你蘇家世代功勛,你既然到了此處,倒也與流放無異了,日后此處只有溫素大夫,前塵舊事你不必再執(zhí)念了——至于他,他若是再尋你的麻煩,你與我說便是?!?/br> 蘇喻已然跪倒,聞到此處,便口中稱是。 這廂事了,我與蘇喻出了來,一時間都沉默了。 他迎著艷陽,不知怎么,面上露出一似愁腸百結(jié)的意味來。 我也沒有好到哪去,人雖出來了,心神卻仿佛還留在屋中那人身上,驚覺自己這想法后,又狠狠唾棄了一番,這番滋味越發(fā)愁腸寸斷。 我和蘇喻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道了一聲倦乏了,便只得又順著一道回到西園,小徑盡頭方才分手,各自回屋歇著了。 過了冬至,連著三天都是陰云密布的鬼天氣。 前兩日我尚且撐得過去,到了第三天,盡管屋內(nèi)地龍燒得很旺,我卻已經(jīng)連床都不想下了,蒙著被子在床上輾轉(zhuǎn)打滾。 每逢陰天下雨,那綿延到我骨縫中的陰冷濕疼,簡直是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光景。我給自己灌了兩壇酒,才換來大醉了一兩個時辰,時至今日,不管是醉倒還是昏厥過去,對我而言其實都沒什么區(qū)別。 這一日,我實在忍受不了那陰冷了,喚人多加了幾個炭盆,結(jié)果被屋內(nèi)熱浪撲出了一身汗,只得去沐浴了,之后正躲在被窩里撫著肩膀苦熬,聽到門響了一聲。 只見蘇喻雙手端著幾個瓶瓶罐罐進(jìn)了來,他行至床前,騰出手來拭去我的冷汗。 我此時見了他,也沒什么怨懟了,乖乖脫了衣服,趴在床上。 蘇喻對我的舊疾最是了解,他與我在漠北那段日子,不知從哪學(xué)來一手藥酒推拿之法,雖不能根治,好在也可緩解一二。 見他遲遲不動作,我已然疼得眼角濕潤,枕著自己的手背側(cè)頭看他,朦朧間,只看到他咬開白瓶塞子,將藥酒倒在右手掌心,慢慢摩挲著。 他動作時十分認(rèn)真,見我望他,他也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我,一時間手上也不動作了。 我忍不住催促道:“疼……你快些……” 蘇喻放下瓶子,欲言又止,最終只用一手輕推著我的臉,將我撥了回去,不叫我看他。 他在我后背及肩頸處時輕時重地推拿開來,他一向沉默,我也沒心情與他沒話找話。 一室寂靜中,我開始時還撐著些顏面,到了后面已然控制不住呻吟了出來。 他手勁很重,曾經(jīng)他也很小心翼翼,不敢用力,但是我這個毛病時日已久,不用力些便像蚍蜉撼樹,沒有任何用處。久而久之,他也知曉力道了。 他忽然停了停,我背后疼痛又起,不滿地回頭望他,卻見他亦是滿頭大汗,正褪下外衫,整整齊齊地疊了擺在一邊,見我看他,他淡淡道:“殿下房間的火,燒得太旺?!?/br> 我一歪頭,枕在小臂上,早上喝的酒還沒消化,我含糊道:“你這人,真的不錯,以德報怨,是真高士?!?/br> 我閉上眼,酒意上涌,心想話都說這個地步了,索性再夸他兩句,于是又道:“我要是韓姑娘,那肯定嫁給你,相貌才學(xué)都是京都府一等一的,年紀(jì)輕輕就平步青云,而且性子又這樣和順……真是求也求不來的良配,除了……”我頓了頓,揶揄道:“除了是個斷、斷袖?” “而且眼神不濟(jì)”這句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聽“咔”一聲,我捂著胳膊哀呼一聲,又在床上打了個滾兒。 蘇喻面無表情地拉扯著我的手臂將我摔了回來,平淡道:“若論良配,誰比得上想做太子妃的九殿下?!闭f著,他不知為何,手中的白瓶微微一斜,霎時間藥酒如銀線一般澆灑在我的胸膛上,水流順著腰腹淌了下去,沾濕了床褥。 我頓時大怒,正欲起身駁斥,卻被他欺身壓住,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閉了閉眼,似在忍耐什么,終于抬眸道:“心意被拿來取笑的滋味如何?” 我頓時怔住了,過了半晌,我也覺得自己這樣恩將仇報好像是沒什么道理,好端端的,又在嘴上招他做什么呢?于是我有些局促起來,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輕咳道:“好嘛,對不住了,溫大夫?!?/br> 蘇喻微微側(cè)著頭,嗅了嗅了我口鼻中的氣息,蹙眉道:“你喝了多少?罷了……我本不該和你計較……” 正在此刻,門忽然又一響。 室內(nèi)的熱浪太猛,差點給來人撲一跟頭。 清涵揚(yáng)了揚(yáng)袍袖,道:“你哥哥叫我來看看你……咦……” 他看了看打著赤膊的我,又看了看衣衫半解正按著我的蘇喻,正色道:“需要燒得這樣熱嗎?銀碳挺貴的?!?/br> 我隱約覺得,這個場景好像曾經(jīng)也有過這么一遭。 蘇喻收回目光,坦坦然然地放開了我,還下床攏了衣襟,收拾起了瓶瓶罐罐。 我支起身子,一手撫著額角發(fā)怔。 那廂清涵杵門口,道:“對了,你哥哥聽說你這兩天沒怎么動飯菜,讓我來看看,你這病貓,又怎么啦?口味不合意還是哪里不合意?” 我只聽到前半句,心想誰這么無聊,我吃不吃飯都要和他說,于是蹙眉道:“聽說?聽誰說?” 清涵指了指自己,道:“聽我說的?!?/br> 我一時無言以對,只得連連拱手作揖。 蘇喻收拾完了瓶罐和他自己,十分從容地向門口走去,走到清涵面前,微微點頭問好,道:“清涵道長安,借過?!?/br> 清涵讓了一步,含笑回了禮。 待他走遠(yuǎn)了,清涵問我:“他不是在為你推拿么,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撞破了你倆的jian情?” 我挑眉看了看他,更是無甚話說。 清涵揮了揮衣袖,一臉嫌棄道:“滿屋子藥酒味兒……” 我沒什么談性,三言兩語打發(fā)走了清涵,又特意囑咐了他莫要在謝時洵面前添油加醋。 我本有意自己去見他,只是想到現(xiàn)在的模樣實在委頓,再加上飲了酒,去了估計又是被一頓好罵,便也罷了。 清涵走后,我在屋內(nèi)獨(dú)坐了一會兒,一邊發(fā)呆一邊又飲了幾杯,隨手拿起案上一本書,隨便翻了翻。 這書名叫《九天應(yīng)元經(jīng)集注》,是本道學(xué)經(jīng)書,我看著無趣,正要丟開,突然想起一事 那日我縱馬回屋時,清涵和蘇喻正在我房間對坐,但我記得當(dāng)時拿著這本書的人是蘇喻,后來我與他鬧得不快,他拂袖而去,約莫那時候忘了把書拿走。 他一個大夫……好端端看道學(xué)典籍干甚?估計是在鏡湖這里的日子寂寞無趣,他也快被閑瘋了。 我邊思忖邊拿起書,心想這書估計是他問清涵借的,不如現(xiàn)在給他送去。 我拿著書走出門,向右一轉(zhuǎn),走不到兩步便是他的房間,我敲了敲門,等了片刻,見無人應(yīng)我,便隨口道:“我來還東西,放案上就走?!闭f著推開了房門。 哪知,蘇喻就在屋內(nèi),好似剛剛沐浴完的光景,正在系著褻衣。 我對他對視片刻,我不悅道:“既然人在,倒是應(yīng)我一聲?” 蘇喻依舊慢條斯理地系著衣帶,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住在這里的人都很愛不請自進(jìn)?!?/br> 我把那道學(xué)典籍放在他案上,道:“你這不成器的大夫,怎么看上經(jīng)書了?!闭f著也沒想等他還嘴,就往門口走。 誰知蘇喻在身后喚住了我,我回過頭,見他漸漸露出很遲疑的神情,問道:“這世間若是真有命數(shù)天定一說,那一人救或不救,都可說是他命數(shù)盡或未盡,那我輩醫(yī)者該如何自處呢?殿下聰慧,能否開解于我?” 我心道,完了,蘇喻真的被閑瘋了,思考的這是什么鬼問題? 我懶得理他,一邊推門一邊隨口道:“你還是先開解開解我吧,你說這世上有沒有斷了念想的藥方?” 身后那人道:“因人而異,若殿下指的是太子殿下一事,我的確有一藥方。” 我的手頓住了,回過身仔細(xì)打量了他一眼。 蘇喻半坐在床邊,他半垂著眼簾,眼睫掃下的陰影讓他平添了些高深莫測之感。 我猶豫片刻,念頭不知怎么又轉(zhuǎn)到了謝時洵身上。 不知為何,謝時洵在我心目中越發(fā)像一座寒玉雕刻的神像。 無悲無喜,法力無邊,端莊肅穆……卻足夠脆弱,輕輕碰一下都怕他臟了,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