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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皇帝侄兒拿我毫無辦法在線閱讀 - 第15節(jié)

第15節(jié)

    我盯住了裴山行,緩緩道:“說話當為亡者避,你敢?”

    裴山行忙垂下目光,道:“是末將失言了,殿下莫怪。”

    被他這樣一鬧,我更覺乏了,強打著精神又與裴山行敲定了諸事云云,議事罷,揮了揮手將他打發(fā)走了。

    萬事俱備,只待那一日那一刻,多年夙愿一朝得償,我要教天地日月為之換色。

    太后駕薨,舉國國喪,將歷時三個月,其間不得宴樂婚嫁,故而除夕之宴聽說也就一簡再簡了。

    我是無甚所謂,反正……無論今年除夕之宴是繁是簡,這些赴宴之人也都不會再有心情享用了。

    今夜霧蒙蒙的,月色淺淡,眼看要天明了。

    估計現(xiàn)在百官都穿了朝服前去正陽門等候了,如果今夜像往年一般平常渡過的話,待到卯時,我便也會與百官同往正陽門,那里作為皇宮中最大的城門,一年只會在除夕當天清晨開一次,進了那門,我便會作為執(zhí)鞭使,為謝明瀾牽馬墜蹬,前往太廟祭祖。

    我想,只可惜今夜不會如往常般過去。

    寅卯之間,是京都府守備最薄弱的換防之時,裴山行將與埋伏多年的暗線里應外合,洞破京都府城門,帶城外的兩萬隴西府騎兵直接殺入正陽門。

    橫豎沒事干,我立在王府庭院中,在月下吹笛解悶兒,綠雪捧著一身銀甲繞著我團團轉(zhuǎn),道:“殿下,你就別吹笛子了,換上這個吧!”

    笛聲不停,我只搖了搖頭。

    君蘭取來鴿筒奉給我,笛曲還未歇,我用眼神示意他為我掛在腰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君蘭的手似乎有點抖。想來也是,到底是個半大的孩子,這等場面焉能不怕?想到這里,我有心安慰他兩句,但是就在此刻,一支出云箭裹挾著凄厲哨聲劃破京都府夜空,我望著那道刀鋒般的光亮,心下一頓。

    “來了?!背鲈萍劝l(fā),說明老裴已順利帶兵進了京都府城門了。

    只是這一停,這首“明妃出塞”曲終究沒有吹完。

    我緩緩放下笛子,心想:琴聲被斷是逢故人,笛聲被斷不知是什么兆頭,可惜玉和不在身邊,不能為我解上一解。

    綠雪趁我怔神,為我配上銀甲,又不知去哪尋來的佩劍為我懸于腰側(cè)。

    我這王府離皇宮很近,不多時,只聽得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馬蹄刀戟之聲。

    我聽了一會兒,豎著笛子在袖口拭了拭,心下還是不甘沒吹完這一曲,再慢慢重頭吹過,氣得綠雪直跌足。

    明君出塞曲是首好曲子,據(jù)說是前朝一位大家為了和親出塞的明妃而作,曲調(diào)凄婉縹緲,嗚嗚咽咽的十分感傷,尋常少年人心性剛強倒不覺得,經(jīng)過事的人,若是聽入了神,垂下淚來的也是常事,要說這曲有什么缺憾,約莫就是太長了些。

    王府高墻外燃起火光,殺伐之聲漸漸平息了。

    身后傳來許多鐵甲行進時的碰撞之聲,又停了,身后突有人高聲道:“恭喜殿下!裴節(jié)帥已率兵攻入正陽門!現(xiàn)下宮內(nèi)只有京都府觀察使蘇喻帶來的不到五千兵士護駕,生擒謝明瀾只是早晚問題,殿下大業(yè)已成!”

    笛聲又停住了。

    我嘆了口氣,心想:到底是吹不完這一曲了。

    正陽門內(nèi),從古至今,只有一人可以騎馬。

    可是今日,我一手攥著韁繩,縱著那匹烏黑的鮮卑駿馬一步步踏進了正陽門。

    文武百官簇擁著謝明瀾立在長階之上,他們身前仍有許多精甲兵護衛(wèi)著,與老裴的騎兵呈對峙之勢。

    火把林立,映得這殿前如白晝一般。

    裴山行原本在列前正與他們對峙,見我到了,下馬單膝跪地高呼道:“誓死效忠九王殿下!”

    他這樣一喊,所有隴西府的兵士也齊聲高呼,聲勢之大,頗有地動山搖之感。

    我覺得太吵,抬手止住了。

    我掃過階上眾人,見謝明瀾在,文武百官在,蘇喻也在。

    老裴復而上馬,喝道:“九殿下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人忽高聲道:“謝時舒!你膽敢陰謀造反,作亂犯上!”

    我向說話那人面上認了一認,見是蘇閣老,便懶得理他,只對謝明瀾揚聲道:“臣不敢,陛下,如今朝中jian佞橫行把持朝政,臣舉兵誅討不過是為清君側(cè),是為了還政于陛下,輔佐陛下開創(chuàng)盛世啊。”

    我在馬上晃晃悠悠,這話說得很是敷衍,別說我不信,就連謝明瀾都輕笑一聲。

    蘇閣老怒道:“一派胡言!叛王謝時舒,你素來狼子野心,包藏禍心!現(xiàn)如今還在此大言不慚矯飾你的謀逆大罪!”

    我道:“本王謀逆?你們蘇家世代久竊高位,營私植黨,消除異己,挾皇恩以自重,本王不過是要鏟除爾等jian佞權臣,何錯之有?蘇閣老,你現(xiàn)在自盡,本王留你全尸!如何?”

    說這話時,我并沒有往蘇喻那邊看上一看。

    蘇閣老道:“好一派慷慨陳詞,好一顆茍且之心,謝時舒,時至今日你何必再扯著遮羞布不放,你血統(tǒng)不純,白虜而已,如今還敢起兵造反,哪怕你今日將這殿前百官屠戮殆盡,你也沒有資格繼承大統(tǒng)!”

    我心中被狠刺一下,忍不住溢出一聲冷笑。

    謝明瀾撥開前方護駕的老臣,他向前邁了一步,目光穿過層層人群,望著我道:“小皇叔,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吧,朕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朕向來待你不薄,你為何要置朕于死地?”

    我露出驚愕的神情,道:“陛下,承蒙您今日還喚臣一聲皇叔……臣,感激涕零,只是您是聽了誰的讒言?臣怎么敢殺你?你是圣英太子殿下唯一的血脈,臣把你供起來還來不及,斷不敢碰你一根手指!臣只求你長命百歲,為太子哥哥開枝散葉,延續(xù)代代。”

    蘇閣老指著我道:“白虜還敢提先太子!如今太后尚未下葬,尸骨未寒,你就迫不期待起兵作亂,有何面目提先太子!”

    我一字字道:“本王將輔佐陛下,踏平北國,降服鮮卑,一統(tǒng)天下!開創(chuàng)海晏河清,國泰民安之盛世,太后在天有靈,更該欣慰才是啊!”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齊齊變色,李御史失聲道:“九……叛王謝時舒,你竟然要再起兵爭!”

    我望了望他,他年紀大了,發(fā)須皆白,我知道若換旁人,他這樣的諍臣一定較之蘇閣老更先怒斥陳詞,他今日一言不發(fā),直至現(xiàn)在才忍不住出言……于他已是一生罕見之事了。

    只可惜我辜負了他。

    胯下的鮮卑駿馬不耐的打著響鼻,焦躁得直轉(zhuǎn)圈子,我不得不攥著韁繩,隨它繞了一圈。

    不管它怎么繞,我都直視著謝明瀾道:“不過是為了成就大業(yè)罷了,哪一位帝王沒有統(tǒng)一天下,立不世之功的雄心壯志?陛下,臣愿為你征戰(zhàn)沙場,開疆辟土!”

    蘇閣老震驚過后,連連冷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謝時舒,你謀劃多年,原來只是為報私仇!為報一己私仇竟要再挑起戰(zhàn)事,置齊國百姓于水火!白虜爾死不足惜!”

    謝明瀾沉默片刻,冷道:“若朕說不愿意呢?”

    我微笑道:“陛下雄才大略,一定愿意,陛下萬金之軀,只需穩(wěn)居廟堂金座之上,垂聽臣的捷報便是。”

    謝明瀾道:“聽你所言,朕若不依,你便要幽禁朕了?”

    我大笑幾聲,道:“臣不敢,臣不敢。”

    李御史撒淚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齊國安定不過十年,百姓休養(yǎng)不過十年,九……你為何要一意孤行??!”

    蘇閣老在旁冷諷道:“李御史,這就是你次次回護的九殿下,你還聽不明白么?十年前云郡主和親出嫁,此子至今沒有咽下那口氣!你多年委曲求全,裝得一副不死不活之相,是為麻痹眾人,只待今日吧?哈!好深沉的心機!恨先太子不聽吾等進言,釀今日大禍!”

    我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俏皮道:“嘖,被你猜得死死的,蘇閣老你既然言中了,該開心才是?!?/br>
    李御史搖頭道:“便是有這等野心,也該由陛下親為,你越俎代庖……實在是不忠不義不孝不悌之舉!”

    我道:“李老爺子,你說別的我不與你辯,只有不悌,我萬死不敢領……”

    我一把抽出佩劍,望著劍鋒寒光道:“先太子殿下對我恩重如山,如師如父,我心中不敢對他有一絲不悌之心……”

    不悌一詞,如同火之燎于原。

    明知不該的,明知此時此刻不該如此的……但是心中的火仍是燒得漫天漫地。

    我閉目忍了許久,終是按捺不住霍然怒視謝明瀾道:“太子哥哥言傳身教,十年來手把手教出來的只有我!只有我一人!”

    利刃破空,我劍指謝明瀾,咬牙切齒道:“不是你,不是害死太子哥哥的你!你怎么配那樣像他,像他便是你最大的錯!”

    太子時洵駕薨后,自我回京的第一日起直到今日,每每見到謝明瀾我都感到十分痛苦糾結。

    他的相貌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他是太子哥哥留下的唯一血脈。只憑這一點,倘若他在我面前遇到危險,我會不假思索地為了保護他而死,絕無虛言。

    可是他那比太子哥哥更出挑的兩分,總讓我想起前國師的讖言。明知不該如此,但在我心中,謝明瀾仿佛又變成了一個妖精怪物,它吞噬了太子哥哥的命數(shù)和血rou,生長成為了更加艷麗的……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只知道,當我和他兩人獨處時,我渾身永遠無法停止戰(zhàn)栗。

    好在,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日頭漸漸升起,陽光普照大地,我抬眼望向那刺眼的陽光,只被刺得落下淚來。

    日光月色都是最好的東西,忠臣孝子也照得,叛臣賊子也照得,我很喜歡。

    我既然揚劍,裴山行便立時傳令,軍令被一聲聲通傳下去,隴西府騎兵一層層地列陣,準備沖鋒。

    蘇喻所帶來的戍京精兵皆為步兵,面對隴西府騎兵本就落了下風,何況他們?nèi)藬?shù)不多,且這群戍京兵士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戰(zhàn)力遠不如常年征戰(zhàn)沙場的隴西府騎兵。

    不管怎么想,他們都支撐不了多久了。

    我不經(jīng)意掃到了蘇喻,他今日穿了朝服,一身文官朱色長袍立在兵陣中很是顯眼,他遙遙地望著我。

    他的眼神中似乎是一種哀傷和不忍,我隱隱覺得有幾分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何時見過,蘇喻與我對視半晌,痛苦地閉上雙眸,別過了臉去。

    我心中忽然一凜。

    十年前,他在養(yǎng)心殿中曾這樣看著我。

    我一把撥轉(zhuǎn)馬頭,對裴山行急道:“撤!快撤?。 ?/br>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巨響,我回頭望去,只見正陽門正在緩緩合上。

    本能使然,我不知為何伸手一探,竟真的憑空抓住一樣細長物什,待定睛一看,心中大駭。

    這分明是一支箭矢。

    一人在城墻上大聲道:“臣徐熙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我聞聲望去,只見徐熙身著重甲,正放下弓箭,他俯視著我,意得志滿地揚起一邊唇角。

    而他身后和其余三面城墻上,涌出黑壓壓的一片,細細看去,竟是有三層弓箭手。

    霎時間,風云突變。

    幾乎同時,謝明瀾身后殿中涌出數(shù)倍于我們的兵士來,霎時間隔斷了我們與謝明瀾及百官。

    “放箭!”徐熙一聲令下,空中萬箭飛出,如烏云般遮天蔽日。

    兵荒馬亂間,裴山行高呼撤兵,誰知正陽門外傳來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顯然門外接應的隴西府兵也遇敵了。

    隴西府兵皆為騎兵,面對高處的弓箭手毫無抵抗之力,一時間被射殺無數(shù),胡亂呼號逃跑中更有互相踩踏,死傷更甚。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裴山行揮劍擋去飛矢,但是左支右絀,免不得掛了彩,他艱難靠到我身邊,卻對我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說嘴打嘴,他娘的,這下那鸚鵡真能送咱倆走了。”

    我想了想,認真道:“我有玉和為我收尸,你那破鸚鵡送你走就送你走,你別拉上我?!?/br>
    我一動不動地坐在馬上,那些流矢箭雨卻像長了眼睛似的,把我隔絕開了。

    另有一著紫衣蟒袍者走上長階,他向謝明瀾行了禮,站起身轉(zhuǎn)向我嘆道:“九弟,束手就擒吧,哥哥我為你向陛下求過情了,陛下洪恩浩蕩,饒你不死。你……快些下馬受縛吧!”

    我見到他,確實很震驚,揚眉道:“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