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周家的下場
趙天南突然問起鳳止歌,蕭靖北心中一跳,但面上卻現(xiàn)出羞赧之色,“讓皇上見笑了,臣與夫人分離多日,難免就有些……” 卻是半點(diǎn)也不覺得在趙天南面前承認(rèn)想念家中夫人有什么不妥之處。 趙天南聽蕭靖北如此說,眼前驀地回想起,唯一與鳳止歌碰面的那次,慈寧宮里,那襲熟悉的青色衣角與那精巧的下巴。 明明蕭靖北與鳳止歌的親事還是他親自下旨指婚的,可這時,他卻總有種親手將最珍惜的東西送出去的錯覺。 趙天南也被自己心里這突如其來的想法駭了一跳,明明是一個連面都不算真正見過的臣子之女,哪怕她被寒老爺子認(rèn)作女兒,也不該讓他生出這等想法才是。 是魔怔了吧。 趙天南心里失笑。 然后不再想這個問題,揮揮手讓蕭靖北下去了。 蕭靖北回到安國公府后,沒過多久,處置周家的旨意也就跟著下來了。 按說,周家被處置的直接原因是因?yàn)樗麄儬可娴奖I賣官糧一案中,原本周家也應(yīng)該在被審之后再定罪的,可周家到底是趙天南的舅家,周家參與盜賣官糧一事本就是件大大的丑事,若真任周家被審,只怕趙天南的臉面也都要跟著無光。 比起這種結(jié)果,趙天南當(dāng)然傾向于在此事鬧得人盡皆知之前提前處置了周家人,如此一來,就算事后有明眼人看出來周家是為了什么被發(fā)落,總也不至于不顧趙天南的臉面刻意將此事揭露出來。 說得明白些,也就是全了趙天南的臉面。 趙天南畢竟也不想被底下的臣子暗地里議論自己維護(hù)周家,所以這次對周家的處罰極重,不僅奪了周泰承恩公的爵位,周家上下但凡有官職的,也都被一捊到底,還將周家所有的產(chǎn)業(yè)都盡數(shù)充公。 只一夜間,原本風(fēng)光的周家人就從勛貴變成了庶民,而且還是沒有半點(diǎn)傍身之物的庶民。 事實(shí)上,趙天南原本是打算奪了周家的爵位,再將周家人趕出京城的,可久居慈寧宮的太后也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消息,一路沖到趙天南的面前,拿簪子抵著自己的脖子以命相脅,才叫趙天南改變了主意,在京城賜了個宅子給周家老小。 不過,比起原先富麗堂皇的承恩公府,這個宅子也僅僅只是勉強(qiáng)足夠讓周家老小有個棲身之所罷了。 一夜之間就有如此大的落差,周家人幾乎被這突來的變故搞懵了。 那些不知盜賣官糧案實(shí)情的周家族人,自然痛哭零涕的求著周泰進(jìn)宮面圣,而周泰等人卻心知肚明,若不是周家與盜賣官糧案有牽扯之事為趙天南所知,他們周家又豈會有此一劫呢? 意識到這一點(diǎn),周泰及幾個兒子更是對蕭靖北恨得咬牙切齒。 為了封住蕭靖北的口,周家人將當(dāng)初在盜賣官糧上的獲利都搭了進(jìn)去,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最后竟然還是被蕭靖北擺了一道,叫他們?nèi)绾文懿缓蓿?/br> 而在周家人哀泣著搬往那狹窄的宅子時,皇宮里,卻又正發(fā)生著一場氣氛冷凝的對峙。 “太后如今可算是滿意了?”趙天南冷肅著一張臉,看著太后的雙眼里不時泛著冰冷的光芒。 太后自從得知趙天南要對周家下手,就尋到了趙天南的跟前,用自己的性命相逼。 哪怕是此時,處置周家的圣旨早已經(jīng)送去了周家,太后周氏抵在脖子上的那支簪子也仍沒放下來。 太后周氏如今已年逾古稀,又在慈寧宮里長時間幽居,精氣神都較往常大有不如,一張本就顯得刻薄的臉上更是滿布皺紋與老人斑,看起來尤為可怖。 雖然已經(jīng)年邁體弱,但太后捏著簪子的那只手卻異常的穩(wěn),她用那雙渾濁的老眼定定地看向趙天南,許久之后卻是怪笑一聲,“皇上,你到底是從哀家肚子里出來的,你在想些什么,哀家又如何會不清楚?” 趙天南神色不變,淡淡地道:“太后在說些什么,朕不明白?!?/br> 太后斂下面上的笑,眼中泛起與趙天南如出一轍的冷芒,“皇上,你我都知道,你之所以因?yàn)榘Ъ业囊运老啾贫讌f(xié),并非出于你對哀家這個母親的擔(dān)心,而是不想被你的臣子及百姓知道你置自己的母親于不顧而寒心。呵,真是好笑,哀家這個生母,在皇上的心里,竟然還比不上你的臣子與百姓,這難道不是個笑話嗎?” 趙天南聞言眼中冷色更甚,也跟著冷笑一聲:“說起來,朕這個親生兒子,在太后心里比不上任性愚蠢的趙幼君也就罷了,竟然連周家人都比不上,這不也是個天大的笑話嗎?” 太后一窒,然后因趙天南提到趙幼君而心里一痛。 她捏著簪子的手重重拍于桌上,尖利的簪子劃過桌面,帶來讓人牙酸的聲響。 “你還有臉提幼君?”太后一手撫著胸口,眼中透出沉痛來,“那是你的親meimei啊,你怎么能忍心,將她送到慈云庵那等地方去,你的心難道真是石頭做的嗎?” 因太后的質(zhì)問,趙天南垂下眼瞼,斂住他眼中漸沉的風(fēng)暴。 “朕若真是鐵石心腸,趙幼君早就該在二十幾年前就死了,朕若真的六親不認(rèn),太后以為,被你護(hù)著的周家,又能安然風(fēng)光到今天?”趙天南的聲音并不大,但聽在太后耳里卻總有種風(fēng)雨欲來的顫栗,“莫非,太后真的以為朕這個皇帝只是做樣子的,會不清楚周家一直以來打的什么主意,還對周家這些年對太子做過什么一點(diǎn)也不知情?” 聽到這里,太后再沒先前質(zhì)問時那般強(qiáng)勢,眼中更是多出許多躲閃。 周家打的主意,無非是想讓趙天南過繼周家的孩子為子嗣,將來再讓這個孩子取代太子傳承大武朝的江山。 若此事真能如周家人所想般的成真,那周家將來豈不就成了隱皇帝?如此可以預(yù)見的滔天權(quán)勢,這世間又有幾人能經(jīng)受得起誘惑? 周家自然是受不了如此誘惑的。 所以這些年,周家人可沒少往太后跟前湊,更沒少鼓動太后在趙天南面前說好話。 太后也確實(shí)在趙天南面前遞了不少話,只可惜趙天南一點(diǎn)也不認(rèn)為周家的孩子能比自己那藥罐子般的兒子更好。 這條路沒走通,周家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才有了后來周家?guī)仔值馨档乩飵状螌μ拥某鍪帧?/br> 這些事,雖然當(dāng)時太后不知情,但過后卻是從周家人那里知道了實(shí)情的。 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親孫子被娘家人如此下手,居然還幫著周家人保守和這么久的秘密。 “這天下間,罔顧親孫兒的性命,卻偏幫娘家人的祖母,恐怕也只有太后一人了吧?!壁w天南如此道。 既然已經(jīng)與趙天南撕扯開來,太后如今也不再掩飾了,她瞪著一雙渾濁的老眼,眼中滿是猙獰之色。 “哀家也是被你逼的!”她伸出枯瘦得只剩一層皮的手指向趙天南,吼道,“你是哀家生的,就算咱們母子素來并不親近,但你在想些什么,哀家又豈會半點(diǎn)不知?早在二十幾年前,寒素死了的時候,皇上就沒想過要放過幼君及哀家吧?” 聽太后提到寒素,趙天南臉上愈見陰沉,眼中也多出幾分狠意。 “你看看,就是這個眼神,當(dāng)初寒素死后,你可不就是如此看幼君的嗎?”太后陷入久遠(yuǎn)的回憶之中,面現(xiàn)顛狂,“那寒素只不過是一個外人,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你也沒打算讓她生下你的子嗣,一個沒有子嗣的女人,就算她成了皇后,也是任人踐踏的存在,這樣一個女人,你竟然為了她想要幼君的命!” 再怎么薄情的人,也總會有心底深處想要守護(hù)的人或物。 在太后心里,趙幼君無疑便是她無法舍棄的人。 所以在察覺到那時的趙天南對趙幼君動了殺心之后,恐慌之下的他,才會慢慢與趙天南母子離心。 “你連親meimei都不想放過,哀家這個母親在你心里又能算得了什么,親生兒子不能作為依靠,哀家將娘家人當(dāng)作依靠又有什么不對?都是你逼的,都是你逼的!”壓在心里二十幾年的話一朝出口,太后心里痛快之余,也再停不住嘴,“是啊,你當(dāng)初確實(shí)是留了幼君一命,可那也是哀家拼死護(hù)著,幼君才沒死于你這個親哥哥的刀下,如今看來,當(dāng)初還不如讓幼君早早死了,也好過如今在慈云庵里生不如死的活著!” 只要一想到被自己視為珍寶的女兒,如今卻在慈云庵里被人糟踐,而罪魁禍?zhǔn)拙褪钦驹诿媲暗内w天南,太后眼里的怒火就似要噴涌而出。 趙天南卻根本就未因太后的這番話而有任何的動容,他冷冷地看向太后,就像眼前之人只是個陌生人而非他的生母,“太后既然有此愿望,做兒子的自當(dāng)竭力為太后達(dá)成,既然如此,朕即刻就下命,讓人去取了趙幼君的性命,太后以為如何?” 太后本就是說的氣話,以她待趙幼君如珠如寶的心,她又如何舍得讓趙幼君去死? 聽到趙天南這話,她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望向趙天南,然后因趙天南面上的冷酷表情而突然渾身顫抖起來。 她能感覺得到,趙天南是認(rèn)真的,只要她說個“好”字,只怕趙幼君真的活不過今天晚上。 “不,你不能這樣做!”太后這時候才真的慌了起來。 先前與趙天南如此對峙,她都仗著自己占了母親這個身份,以趙天南的性子,就算心里再怎么恨極,也不可能真的拿她怎么樣。 可對趙幼君,趙天南就沒有這樣的顧忌了,只怕一個不好,她的幼君,真的連像如今一樣活著都不能。 這叫太后如何能忍受? “皇上,那是你的親meimei??!當(dāng)初為了報寒素之仇,你讓幼君以公主之尊成為卑賤的妾室,這本就是對幼君的侮辱,如今她都已經(jīng)被你送到了慈云庵,難道你還不肯放過她嗎?”太后已經(jīng)沒了先前的強(qiáng)勢,只一心想著要怎么樣將趙幼君的命保下來。 趙天南并未因太后的哀求而有任何動容,他面沉如山,就似任何軟語相求都打動不了他冰冷的心。 太后見自己放下身段的哀求并未起到任何作用,面上復(fù)又現(xiàn)出猙獰之色來,既然她已經(jīng)無法對趙天南造成影響,那便是撕破臉又能如何? 于是,太后冷笑一聲,道:“皇上,事隔二十幾年,你才想著為寒素報仇,會不會來得太晚了?只怕,就連你自己也該知道,當(dāng)初寒素之所以會死,不僅是因?yàn)橛拙碌乃兀驗(yàn)?,就連那時年幼的幼君都能看出來,你對寒素的忌憚!” 趙天南心里一震,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了當(dāng)初寒素在他懷里死去的場景。 已經(jīng)二十幾年了,哪怕這些年他一直避免想起當(dāng)初的情景,但如今乍然回想,那一幕卻仍如昨日發(fā)生的一般歷歷在目。 耳邊,太后的怒吼與咒罵仍不停的傳來。 “寒死寒素的真兇是你自己!” “要不是你一直提防著寒素,幼君又豈敢向未來皇后下毒,要不是你想讓寒素喝下那絕育藥,幼君又怎么會有機(jī)會下毒?” “寒素死于幼君的毒,更死于你的猜疑!” …… 這些話洶涌著傳入趙天南耳里,也深入他的心底,叫他一次次的回想起當(dāng)初寒素臨死前辰畔那淡淡的笑。 因?yàn)槟悄ㄓ洃浿械男?,趙天南亂了心神,才會沒察覺到自己在聽到“絕育藥”幾個字時腦中那一閃而過的靈光。 許久之后,他回過頭,看向累得癱坐著的太后,“太后盡管放心,朕不會動趙幼君,更不會動周家,朕甚至還可以讓太后每隔一段時間見見他們,也好叫太后好好看看,你看重的這些人,都會有什么樣的好下場!” 說完,趙天南再不看太后一眼,大步離開。 看著周圍高大的宮墻,仰望這宮墻里的一片天,趙天南有片刻的迷茫。 素素,我是不是就要快與你泉下相見了? 我現(xiàn)在才為你報仇,是不是,已經(jīng)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