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狗咬狗
這些眼見就要纏身的麻煩在腦子里翻滾,周語然簡直恨不得將讓她走到如今這一步的梁有才生生掐死。 想到梁有才,周語然心里驀地一冷。 先前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可如今有了她莫名的懷了身孕這個結(jié)果,再回頭看,便依稀發(fā)覺梁有才身上的疑點。 一個多月前,梁有才突然一反常態(tài)的待她格外殷勤起來,每次她去他那里,都極盡癡纏之能事,就好像恨不得一刻不停的與她在床上糾纏。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從來沒落下過的避子湯味道有了些變化。 再然后,從來沒忘記過服避子湯的她突然有了身孕。 這一個多月以來的事串在一起,意味著什么,哪怕周語然再怎么遲鈍,這下也該知道是誰在搗鬼了。 這樣想來,今天梁有才的所為就更可疑了。 不僅沒像以前這一個多月這般折騰她,反而在她臨走之前勸她不要喝那避子湯。 莫非,他已經(jīng)猜到她有了身孕,才會刻意如此? 可笑她還以為他這一個多月來的熱情是因為先前幾個月不見積攢的思念與惶恐,居然就這樣被他騙了過去,還一次又一次的服下那些被加了料了的避子湯! “梁有才!”周語然一字一頓的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來,一張嬌艷的貅更是因怨恨而變得扭曲。 她怎么也沒想到,她以為的,被她當寵物一樣養(yǎng)著的男人,竟然敢背地里暗算她? “好啊,很好!”周語然冷笑著,猛然站起身就往外沖,完全不顧身后張嬤嬤的連聲阻止。 她倒要看看,梁有才是憑什么敢背著她做下這樣的事! 被自己養(yǎng)了多年的寵物反咬了一口,周語然此時便是這樣的心情。 才駛回安國公府的馬車還沒來得及卸下,便被載著周語然往梁有才所居的宅子疾速駛?cè)?,那疾馳的速度,就仿佛周語然此刻那狂怒的心。 周語然所乘的馬車剛駛出安國公府,消息便傳到了鳳止歌這里。 鳳止歌這時正在與蕭靖北一起用晚膳,聽到消息只輕輕一笑。 先讓他們狗咬狗吧。 …… 而獨自在那宅子里的梁有才,這時卻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寧。 他聽了那嬤嬤的話往周語然服用的避子湯里加了東西,為的就是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如今周語然果然似乎是有孕了,梁有才興奮之后,卻又心情忐忑起來。 他想起了周語然聽到他說不喝避子湯時的表現(xiàn)。 他只不過是這樣提了一下,還是以關心她的身體為由,都惹來周語然那樣一番狂怒。 那么,哪怕周語然如今真的有了身孕,她會不會如那嬤嬤所說的那般,被他軟語求一求就決定將孩子生下來? 梁有才原來是有幾分把握的,可如今他卻不確定起來。 一日夫妻百日恩,那個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并勸說于他的嬤嬤是這樣與他說的,梁有才原本也是贊同這句話的,都說女人天性就心軟,他與周語然保持這樣的關系好些年了,就算不是真正的夫妻,周語然對他總該也有幾分情意才是。 可真到了這一天,梁有才又對自己在周語然心里的地位不自信了。 他想起了周語然那時說的話。 難道你還指望著我給你生個孩子? 梁有才,你可別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 他有什么身份,他只不過是一個被女人當個逗趣的玩意兒般養(yǎng)著的男人,為此,他甚至還不顧年邁的老母,拋棄成親不久的妻子…… 他原本雖然在外面拿著周語然給的銀子大把的花著,可也時刻不敢忘自己的處境,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然也漸漸有了不該有的奢望? 是因為周語然這些年只養(yǎng)了他一個男人? 還是他心里對孩子的渴望已經(jīng)超過了周語然給他的威脅?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會被一個明顯不懷好意的嬤嬤幾句話就說服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在發(fā)現(xiàn)自己有孕之后,周語然到底會作怎樣的決定? 就在梁有才心里七上八下時,他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眈R車的聲音,然后又是急促的拍門聲。 打開門,然后關上,梁有才還來不及說一個字,沉著一張臉的周語然就揚手給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 “梁有才,你吃我的,穿我的,如今竟然還敢背著我做小動作,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似是覺得不夠解氣,周語然反手又是一耳光抽在梁有才臉上。 梁有才被周語然打懵了,他認識周語然好幾年,這幾年來周語然雖然也會在他面前發(fā)脾氣,但要說動手,卻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梁有才還正發(fā)愣呢,周語然又繼續(xù)罵道:“不過就是我花錢的養(yǎng)的男寵,竟然也敢玩花樣,這次我要是有個什么事,也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說這些話時,周語然臉上表情扭曲,看著很是猙獰。 梁有才聽完這話,心里的火卻是突然一下就竄了出來。 他知道,他是被周語然養(yǎng)著,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是周語然花錢買的,可他好歹也是讀過圣賢書的,哪怕明知道這些事實,他也斷不能接受“男寵”之名。 “夠了!”梁有才漲紅著臉一把推開周語然。 周語然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就摔了一跤。 沒想到梁有才敢推她,周語然微愣之后卻是一聲冷笑,她上下將梁有才打量了一番,道:“好啊,這是被說作是男寵所以惱羞成怒了?哼,做都做了,還怕人說?難道你還想當了婊、子又立牌坊?” “你!” 哪怕這些年都靠著女人過活,但梁有才怎么說都是個男人,如今不僅被周語然說作是男寵,還說這些什么婊、子牌坊的話,羞惱之下自然就有些口不擇言。 “對,我就是你這個安國公夫人養(yǎng)的男寵,可那又如何,如今你這位高貴的安國公夫人,不也一樣懷了我的孩子?” 這話一出口,梁有才就有些后悔了。 再看周語然,震驚過后,揚手又是一巴掌煽在了梁有才臉上,“好你個梁有才,現(xiàn)在看來是我看走眼了,平時都裝得跟孫子一樣,原來還是條不叫的狗?” 憤怒之下,周語然也是盡點著難聽的話來罵。 梁有才也被激出了脾氣,這么些年來,倒是第一次撇開一切與周語然對罵起來。 許久之后,兩人都罵得有些口干舌燥了,這才雙雙住了口。 沉默著回房,也顧不得自己現(xiàn)在是個高齡孕婦,狠狠灌上幾口涼水,周語然才有些冷靜下來。 她面無表情的看向梁有才,道:“說說吧,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她與梁有才保持這種關系也好幾年了,先前梁有才一直都表現(xiàn)得很是聽話,如今突然背著她做下這樣的事,若是說背后沒有人鼓動指使,周語然是不會相信的。 而梁有才之后的反應,也讓周語然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梁有才聳拉著腦袋,見周語然已經(jīng)猜到了,他也不再隱瞞,當即就把李嬤嬤來找他并蠱惑他一事說了出來。 當然了,出于某些小心思,他將他之所以會犯糊涂的原因都歸咎于李嬤嬤太會鼓動人心。 周語然聽完再次壓不下心頭的怒氣,她冷冷地看向梁有才,“都到了現(xiàn)在,你還想著找借口,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得到,你不就是想有個延續(xù)香火的血脈嗎,若是你當初老老實實的告訴我,說不定我心情一高興,就把你那兒子給你弄過來了,誰知道你竟然如此愚蠢,居然聽信一個陌生人的話來暗算于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么身份,就憑你也配讓我為你生兒育女?” 梁有才呆立不語。 他這時也看出來了,周語然是不可能生下這個孩子的,這樣說來,他的一番謀劃就是做了無用功? 更讓他懊惱的是,周語然所說的,他若是當時便把實話告訴她,說不定她能將小寶弄到他手上來。 現(xiàn)成的兒子他沒抓住,卻費這么大的心思來算計周語然。 如今平白惹怒了周語然不說,他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生下來,他這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帶著無盡的懊惱,梁有才正在思考,自己到底是要立刻向周語然痛哭求饒發(fā)誓痛改前非呢,還是該拿以往的情份打動周語然呢? 沒等他想出個結(jié)果來,周語然又冷笑著說出了他并不想聽到的話。 “蠢貨,你以為你算計著我懷了身孕就可以多個兒子了?別說我不可能留著這個孽種,就算我昏了頭愿意生下這個孩子,你以為這件事真的就如那嬤嬤所說的瞞得過旁人的眼睛?” “當初我可是得了太后的懿旨嫁入安國公府的,一旦這個孽種出現(xiàn)在別人的視線里,嘿,太后娘家侄女給最受皇上倚重的安國公戴了綠帽子,還生下了孽種,到時候,別說是你我,就是整個承恩公府,也承受不起皇上的怒火,真到了那個時候,我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當然是沒有什么好下場,你猜猜,你這個無依無靠的jian夫,會得個什么結(jié)果?” 周語然說著這些話,眼里便如淬了毒一般。 她是真的恨啊,她一向是把梁有才看作是手中一個可以隨她任意擺弄的玩具的,如今這個以往看似聽話的玩具,竟然將她推向了如今這種境地,叫她怎么能不恨? 如果弄死梁有才就能解決這件事,周語然如今必定已經(jīng)用了幾十種法子讓梁有才死上個千百次了。 周語然的眼神太過駭人,再加上她所說的這番話是梁有才從來沒有想過的,驚懼之下,他竟然膝蓋一軟,就此跪倒在地。 他本就不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被周語然給的富貴生活迷花了眼了,乍聽事情暴露的嚴重性,又順著周語然的話腦補起自己將來會有什么下場,竟被自己想象中的場景嚇得渾身無力起來。 “真是個窩囊廢!”周語然厭惡地看了梁有才一眼,“我當初是眼瞎了嗎,竟然會看上你這樣的男人!” 她當初之所以會對梁有才起心思,是因為梁有才十分會討好人,一張嘴說起好聽話來能膩死人,二來當時的梁有才還是個一心向?qū)W的讀書人,看著還有幾分風骨。 卻不想,當他接受了被她養(yǎng)著的提議之后,他的那點子風骨就已經(jīng)消失殆盡了。 梁有才已經(jīng)被嚇得六神無主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他不過是有些小算計想要個孩子,卻與皇權扯上了關系。 他當初可也是苦心向?qū)W過的,而他苦讀圣賢書的目的,不就是“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嗎,在他的心里,皇權是冰冷無情且至高無上的,叫他如何能不害怕? 顧不得因為周語然語氣中的嫌棄而生氣,梁有才一把抱住周語然的雙腿,一時間涕淚橫流的哭訴求饒:“夫人……語然……小心肝兒,我不想死啊,我求求你,你幫幫我吧,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這時候的梁有才,真是半點形象也沒有了,鼻涕眼淚盡數(shù)糊在臉上,甚至還沾了些在周語然的衣裙上。 周語然看得一陣反胃,沖著梁有才的腦門就是一陣干嘔。 如此讓人倒盡胃口的男人,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看上這個男人的,難道當時真是眼瞎了? 抬腳將梁有才踢開,周語然滿臉厭惡,再也不想聽梁有才說任何話,她抬腿便往外走去。 而被周語然留下的梁有才,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只覺未來一片灰暗絕望。 周語然滿肚子的氣來,又帶著滿肚子的氣離開。 哪怕她此刻將梁有才大卸八塊,也改變不了她肚子里已經(jīng)多了一塊rou的事實,而如今,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再次回到安國公府,張嬤嬤早已經(jīng)等在了大門口。 見周語然好端端的回來了,張嬤嬤這才松了口氣。 一路回到寧遠堂,張嬤嬤將所有下人都打發(fā)下去,然后才道:“夫人,如今該怎么辦,要將這件事告訴老爺嗎?” 張嬤嬤口中的老爺,自然不會是安國公蕭立,而是周語然的父親承恩公。 幾乎就在下一刻,周語然便出言否決了張嬤嬤的提議,“這件事不能告訴父親!” 她說得斬釘截鐵。 周語然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了,說他有野心吧,偏生他的膽子還小得要命。 就比如說是整個周家都想完成的那件大事。 當今皇上就只得太子這一點骨血,而太子又尚未娶太子妃,自然也不會留下子嗣。 若是太子在有子嗣之前就薨了,這整個大武朝,與皇上還有著血緣關系的人,不就只剩了他們周家人? 到時候再有太后在皇上面前吹吹風,還怕皇上不同意過繼周家的孩子去繼承皇位? 很多年以前,周家族中就有人提議在太子那里動動手腳,偏她那個心大膽小的父親既想周家將來成為皇權之上的存在,又不想冒風險,只想著以太子的身子說不定也堅持不了幾年,待得太子自己病死了,結(jié)果不也是要由周家來摘這顆天底下最美味的桃子? 所以事情就一直這樣拖了下來。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被所有人以為撐不了幾年的太子還活得好好的,如今還即將定下太子妃的人選,可看看周家呢,在太后說話不再管用的現(xiàn)在,也不知道皇上還記不記得他還有個姓周的舅舅? 周語然不敢肯定,以她父親那膽量,知道她懷有身孕之事后,會不會因為怕?lián)上刀苯訉⑦@件事捅到皇上那里去。 別看她這個父親平時待她還算好,這些年也沒少因蕭靖北之事給她料理后事,可真到了關系自身利益的時候,他會怎么選擇,又有誰能說得準? 張嬤嬤大概也是知道周語然有什么顧慮,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然后卻突然轉(zhuǎn)到了梁有才身上來,“夫人,那個梁有才又該如何處置?”說完,她一手橫向劃過脖頸,詢問的看向周語然。 提起梁有才,周語然自然是恨極。 只聽了旁人的蠱惑便設計自己懷上孩子,卻全然沒想過她會面臨什么樣的處境,更沒想過,以她如今這接近四十的年紀,這個孩子會不會成為她的催命符。 梁有才,這是根本就沒把她的命當回事! 不過,她也早該看明白梁有才自私?jīng)霰〉谋拘粤瞬攀牵舴侨绱?,他當初又怎么會拋下寡母與手無縛雞之力的林娘子呢? 想到這些,周語然自然不會對梁有才有任何的不舍之意,她本待點頭的,可轉(zhuǎn)念一想,就這樣了結(jié)了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只等過了這幾天,她將肚子里這孽種處理了,再騰出手來好好收拾他! 這樣一想,周語然便搖了搖頭,“先讓人看著他,不要讓他跑了,等過幾天我再叫他知道敢欺瞞我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張嬤嬤雖然有些不贊同,可到底還是什么也沒說。 正惶恐不知所措的梁有才當然不會知道,他的小命就在周語然這一點頭一搖頭之間幸運的保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