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安撫
只待傳旨的太監(jiān)一離開,接受不能的慕輕晚便腿上一軟,差點(diǎn)沒一頭栽倒在地,還好她身邊的林嬤嬤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 “娘!” 鳳止歌驚呼一聲,連忙來到慕輕晚身邊。 慕輕晚本也是一時怒極攻心,被鳳止歌扶著片刻之后,便漸漸恢復(fù)了意識。 在慕輕晚心里,蕭靖北絕對不是女兒理想的良配。 看著女兒近在咫尺的精致清麗面容,慕輕晚不由悲從心來,她這般極力想要護(hù)著的女兒,為何就要被指婚給那個安國公世子? “止歌……” 慕輕晚緊緊拉著鳳止歌的手,一時之間竟然痛哭失聲。 慕輕晚性子雖然柔婉,但性情堅(jiān)韌,絕對算不得軟弱,就算那些天被趙幼君逼得只能困在洛水軒里,心里再是愁苦,她也沒有像今天這般痛哭過。 可見,這突如其來的指婚,給慕輕晚的打擊有多大。 鳳止歌面上現(xiàn)出無奈來,她先前還讓李嬤嬤通知寒老爺子應(yīng)下這親事,卻沒想到慕輕晚會有如此強(qiáng)烈的反應(yīng)。 “娘,我沒事?!彼p聲安慰道。 “怎么會沒事?”慕輕晚猛然抬頭,眼中晶瑩的淚珠不住閃動,“那個安國公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國公府的情況,那根本就是個狼窟,娘的止歌怎么能嫁進(jìn)那樣的地方去?” 這時候的慕輕晚不停的在心里斥自己,要不是她想著多留鳳止歌幾年,所以沒特別留意鳳止歌的親事,又怎么會有今天這一遭? 想到這里,慕輕晚垂淚后悔不已,“都怪娘,若不是娘耽誤了你的親事,又怎么會被皇上指婚……” 慕輕晚心里看得最重的,也就是這唯一的女兒,將指婚的源頭歸在自己頭上,她只覺恨不得殺了自己。 鳳止歌眼神一軟,“娘,您不要多想,安國公世子女兒也認(rèn)識,安國公府的情況也沒外人所傳的那般復(fù)雜,女兒就算嫁過去,也斷然不會吃虧的,娘何曾見女兒在誰手里吃過虧?” 慕輕晚的嗚咽聲便微微一頓。 細(xì)數(shù)下來,鳳止歌蘇醒至今已經(jīng)有了七年,似乎,她還真的沒見鳳止歌吃過虧? 似是要確認(rèn)鳳止歌是不是在騙自己,慕輕晚抬眼看著鳳止歌,有些遲疑地問道:“真的?” 鳳止歌見狀忙道:“真的!” 說完,她上前將雙手環(huán)著搭在慕輕晚的頸間,親昵的抵頭慕輕晚的頭,“娘,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您都要相信女兒的能耐,女兒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的?!?/br> 慕輕晚這時候便如學(xué)會了那戲中的變臉絕技般,滿臉的擔(dān)憂瞬間便換成了喜色,只是她轉(zhuǎn)變的原因,卻不是因?yàn)樾帕锁P止歌的話,而是因?yàn)轼P止歌這時的動作。 自打鳳止歌在七年前的那個夏天蘇醒過來,慕輕晚在高興之余,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女兒性子清冷,且向來不喜與人親密接觸,便是她這個親娘,最多也就與鳳止歌做些拉手之類的動作,像這時這般親昵的舉動,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對慕輕晚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更能讓她安心的了。 她雙手同樣環(huán)住鳳止歌的肩頭,終于放下心來,輕輕在鳳止歌肩上拍了拍。 安撫好了慕輕晚,鳳止歌才離開榮禧堂,李嬤嬤那里便又傳了消息過來,這次卻是關(guān)于寒老爺子的。 就同慕輕晚的反應(yīng)一般,寒老爺子也不贊成趙天南指的這門親事。 寒老爺子是知道蕭靖北這個人的,在寒老爺子眼中,蕭靖北算是一個比較不錯的后起之秀,但這并不代表寒老爺子便能接受蕭靖北成為自己的女婿。 在寒老爺子看來,自己的女兒便是龍椅上那個人都配不上,一個府里一團(tuán)亂的國公府世子,又怎么能當(dāng)?shù)盟畠旱姆蛐觯?/br> 再說了,他才找回女兒多久,女兒怎么能這么快就嫁人呢? 所以在接到李嬤嬤傳過去的消息時,寒老爺子的反應(yīng)尤其大。 鳳止歌搖頭苦笑。 她這才安撫好了慕輕晚,如今看來,接下來卻是要思考如何能說服寒老爺子了。 寒老爺子身處高位這么多年,且本就是個極有主張的人,要想像安撫慕輕晚那般就將他說服,卻是不可能了。 也來不及細(xì)想,鳳止歌便往寒府而去。 自從那次在寒老爺子的壽宴上露過面后,鳳止歌在寒府便成了誰也不敢怠慢的存在,寒家的下人們眼睛可毒著呢,這位老爺子新認(rèn)的女兒不僅得了老爺子的青睞,就連大老爺和夫人待她都格外的親切,他們又豈敢不長眼的去招惹這位? 所以鳳止歌到了寒府之后一路暢通無阻的就來到了寒老爺子住的院子外。 “父親。”鳳止歌推開虛掩的門,輕聲喚道。 寒老爺子這時正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的透明琉璃矮幾上擺著同樣由琉璃做成的果盤,盤中裝滿了金黃的杏子。 這杏子正是院門處那兩棵杏樹結(jié)的果子。 這時已經(jīng)進(jìn)入深秋,眼見著就要入冬了,絕不是杏子當(dāng)季的時節(jié),寒老爺子面前能擺上這么一盤金燦燦的杏子,內(nèi)里可也著實(shí)費(fèi)了一番功夫。 院門處的兩棵杏樹還是當(dāng)初寒素幼時種下的,到如今已經(jīng)有了快五十載,自從寒素出了事早逝,寒老爺子便尤其看重起這兩棵杏樹來,每年這兩棵杏樹結(jié)的果,更是一顆也不肯給旁人嘗嘗。 五十載的歲月,兩棵杏樹早就由當(dāng)初的小樹苗變成了如今粗壯的大樹,每年所結(jié)的果子寒老爺子一個人肯定吃不了,但寒老爺子又不甘心讓那些吃不了的杏子白白爛掉,不僅找了精通園藝的工匠來研究如何讓杏子掛果的時間往后推,又特意命人挖了冷藏效果好的地窖來儲存。 這些說起來簡單,實(shí)則不知道花了寒老爺子多少的心思。 也許有人會認(rèn)為為了些不值錢的杏子便如此大費(fèi)周章很是不值,但對寒老爺子來說,這兩棵杏樹以及那些杏子,承載的是他對早逝女兒的追憶,自然不惜為此費(fèi)盡心力。 鳳止歌踏進(jìn)房里,便見著寒老爺子拈起一只金黃的杏子送入嘴里。 許是那杏子還有些酸,寒老爺子不自覺的便瞇了瞇眼。 寒老爺子的頭發(fā)與頷下胡須都已花白,只余一雙睿智清明的眼將他與坊間那些老人清楚的區(qū)分開來,這時他的這雙眼一瞇,便讓人覺得格外的可樂。 鳳止歌的眼中不覺一軟,唇畔也不由輕輕彎起。 寒老爺子卻是看到了鳳止歌,他將口中的杏rou咽下,露出笑容來:“素素來了。” 自從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成為父女,鳳止歌便有了光明正大出入寒府的理由,她也沒少往寒家跑,但寒老爺子思念女兒二十幾年,仍覺見到女兒的機(jī)會太少,是以每次見到鳳止歌時都會格外的開心。 不過這次,在下意識的流露出笑容之后,寒老爺子隨即卻是把臉一板,還重重的“哼”了一聲,充分表達(dá)著他的不滿。 便像個孩子一樣。 鳳止歌來到寒老爺子身邊坐下,再自覺不過的從琉璃盤中取了一枚杏子,頂著寒老爺子的瞪視將杏子喂入口中。 寒老爺子一生居于高位,又于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坐了二十幾年,舉手投足之間自然便有著讓旁人很難抵御的威勢。 寒家如此多的族人,能在寒老爺子這般瞪視下保持自在的,除了寒凌之外,只怕也只有鳳止歌了。 若是叫寒家其他人看到鳳止歌與寒老爺子相處的情況,只怕便要驚得目瞪口呆了。 好半晌,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目光無法讓鳳止歌有所反應(yīng),寒老爺子便收起面上的陰沉,抬手輕輕拍在鳳止歌的頭上,“你這個臭丫頭?!?/br> 雖然罵著,但寒老爺子那向來嚴(yán)肅的眼中卻是帶著笑意的。 鳳止歌見狀便知寒老爺子心里的那口氣算是消了,她笑嘻嘻的又拈了一顆杏子送到寒老爺子嘴邊,“父親請用!” 寒老爺子斜了鳳止歌一眼,但到底還是張了嘴。 鳳止歌面上笑意不減,不知是不是方才吃的那枚杏子沒熟透,她心里卻莫名的有些酸澀。 她的父親,從來都是這般,不管她想做什么事,都無條件的包容于她。 往寒老爺子那邊靠了靠,鳳止歌將頭輕輕靠在寒老爺子的肩頭。 在她還是寒素的那三十年,她其實(shí)很少與寒老爺子做這般親昵的舉止,印象之中也就三兩次罷了,但她如今都還隱隱記得,當(dāng)年她頷下的肩膀?qū)捄裼辛?,并不似如今這般干瘦薄弱。 不知不覺,原來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 鳳止歌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也許是先前在威遠(yuǎn)侯府便已經(jīng)因慕輕晚而有了些感慨,她今天的情緒好似特別感性。 “父親,”她將頭往里靠了靠,“您不想問問關(guān)于那指婚的事嗎?” 寒老爺子偏頭,一雙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撫著鳳止歌頭頂柔軟的發(fā)絲,“素素要是想說自然會說的?!?/br> 在鳳止歌進(jìn)來之前,寒老爺子其實(shí)很是反對這樁婚事,甚至還打定主意,在鳳止歌來了之后就算是利用自己父親的身份,也得讓鳳止歌將嫁入安國公府的念頭給打消了。 可是,在鳳止歌來了之后,短短的這么一會兒功夫,他卻又改變了主意。 他的女兒,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都不是普通閨閣千金所能比擬的,比起那些如菟絲花般只能依附于男子而活的女子,他的女兒做任何事都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完全不用他這個做父親的來cao心。 有個這樣的女兒,雖然會讓做父親的他少了幾分為女兒cao心的樂趣,但細(xì)細(xì)想來,更多的,卻是自豪與欣慰吧。 寒老爺子沒有追問,鳳止歌卻主動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她先是說了自己與蕭靖北的那些淵源,然后又道:“父親,我娘若是不見著我成親,只怕這一輩子都是不會安心的,總歸只是成個親,如果這樣便能讓她安心,也并無不可。而且,安國公世子那個人……” 想到蕭靖北在她面前的糗狀,鳳止歌微微一笑。 寒老爺子卻是將鳳止歌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與其將來嫁個陌生人,還不如順勢選這個認(rèn)識的,對吧?” 寒老爺子如此了解自己的女兒,根本就沒問出什么鳳止歌是不是傾心于蕭靖北了這種話。 鳳止歌輕輕點(diǎn)頭。 她之所以打算應(yīng)下這門親事,只不過是想著,既然已經(jīng)有了這指婚,對方又是個自己熟識的人,自然比嫁給一個陌生人要來得好。 雖然她做出這個選擇并非由于什么****之類的原因,但她也并不討厭蕭靖北,對鳳止歌來說,這一點(diǎn)可不容易。 “父親不用為了擔(dān)心,您是知道的,什么****婚嫁從來都不在我的眼里,當(dāng)初若不是……”鳳止歌說到這里,又想到當(dāng)初的事本就是寒老爺子的心結(jié),便打住不提,“如今既然決定了要成親,只怕將來還會生個外孫或者外孫女給您玩兒?!?/br> 寒老爺子聞言便又拍了鳳止歌一下。 “什么生個孩子來玩兒!” 話雖然這樣說,寒老爺子心里卻不由順著鳳止歌這話往后想。 這二十幾年來,他一直守著寒素當(dāng)初留下的那句話,但其實(shí)在他心底,也是將再見女兒一眼當(dāng)作了一種奢望。 如今原本的奢望不僅變成了現(xiàn)實(shí),還有可能看著女兒生兒育女…… 也許,多添兩個粉嘟嘟的小娃娃,還真的不錯? 這樣一想,寒老爺子便不自覺的便對不知道在哪的外孫或外孫女期待起來了。 寒老爺子也是有孫輩的人,不僅孫輩,便是重孫也都抱上了,但無論是孫子還是重孫,在未出世時,卻也從沒讓他這般期待過。 如此,便可以看出寒老爺子心目中,鳳止歌的地位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鳳止歌便發(fā)現(xiàn),無論她說些什么,寒老爺子都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顯然將心思全都放在了鳳止歌隨口一說的那外孫外孫女身上去了,直看得鳳止歌滿頭黑線。 又陪著寒老爺子吃了幾枚杏子,鳳止歌便告別了仍在遙想外孫及外孫女的寒老爺子,回了威遠(yuǎn)侯府。 回到流云閣,鳳止歌喝了口丫鬟們送上的熱茶,這一連說服了慕輕晚與寒老爺子兩人,還真是口渴得緊。 不過,才將茶盞擱回桌上,李嬤嬤便又進(jìn)來稟報道:“主子,鳴祥少爺來了。” 鳳鳴祥如今已經(jīng)是威遠(yuǎn)侯了,但李嬤嬤對他的稱呼從來都是“鳴祥少爺”而非“侯爺”。 圣旨到時,鳳鳴祥還在當(dāng)差并不在府中,所以他也是直到回了侯府才從下人口中得知了鳳止歌被指婚一事。 根本來不及想其他事,鳳鳴祥便這樣悶頭沖到了流云閣。 直到流云閣的丫鬟進(jìn)去稟報了,鳳鳴祥才意識到自己此舉的不妥之處。 在這個年代,即使是親兄妹,也有七歲不同席之說,他一個已經(jīng)成了親的兄長,沖到內(nèi)院里meimei的院子里,實(shí)在是有些不成規(guī)矩。 鳳鳴祥心中頗為懊惱。 自那日與鳳止歌談過之后,他其實(shí)也將鳳止歌的勸誡放在了心上,這些天更是努力讓自己不要再多想,也像鳳止歌所說的那般,想要全心待他的新婚妻子于氏。 這些天下來,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但這好些年的執(zhí)念又豈是這短短時間便能盡數(shù)抹去的,是以在聽到鳳止歌被指婚的消息時,他仍覺得腦中一懵,待回復(fù)理智時,他便已經(jīng)來到了流云閣外。 “侯爺,大姑娘請您進(jìn)去?!?/br> 就在鳳鳴祥暗自懊惱的時候,流云閣的丫鬟過來請他入內(nèi)。 雖然他的表現(xiàn)有些不妥,但既然已經(jīng)來了,若是就這樣轉(zhuǎn)身離開,鳳鳴祥知道自己只怕也會心有不甘,稍猶豫了一下,便跟著丫鬟入了流云閣。 “哥哥?!?/br> 鳳止歌將身邊的丫鬟遣了下去。 待屋里只有兩人時,鳳鳴祥才覺得松了口氣。 他看向鳳止歌,眼底深處盡是不舍,“meimei,皇上給你和安國公世子,指婚了?” 那“指婚”二字,鳳鳴祥說得尤其艱難。 甚至,在問出這句話時,他心里還隱隱有著奢望,希望自己所聽到的消息,只不過是下人們的口誤。 只不過,就算再口誤,又豈有人敢拿圣旨來開玩笑? 所以,鳳鳴祥只聽得鳳止歌道:“是的,聽說宮里已經(jīng)傳了話,讓禮部擇個吉日定下婚期?!?/br> 鳳止歌并未說錯,趙天南確實(shí)已經(jīng)讓禮部擇婚期了。 當(dāng)今皇上指婚,又由禮部擇婚期,若是落在旁的閨閣千金身上,只怕會覺得這是天大的榮幸,但鳳止歌卻半點(diǎn)也不如此以為,所以她說這話時語氣難免便有些淡淡的。 鳳鳴祥聽了她這語氣,便只當(dāng)鳳止歌其實(shí)十分不喜這門親事,心里竟在第一時間冒出喜意來。 “meimei不想嫁給安國公世子嗎?”沒等鳳止歌答話,鳳鳴祥便又繼續(xù)道,“meimei若是不想嫁給他,就算是拼著被皇上責(zé)罰,哥哥也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推了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