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幫他一把
鳳止歌一直到楊夫人走遠了才收回視線。 見她似乎對楊夫人有些關(guān)注,跟在她身后的扶風上前兩步,聲音中帶著笑意:“主子,楊夫人今日來侯府,可是專程來要債的?!?/br> 六年的經(jīng)營,再加上鳳儀軒和鳳鳴閣原本就有的底子,如今鳳止歌手上的情報網(wǎng)絡(luò)幾乎遍布各地。就以湖州來說,楊夫人要來侯府找趙幼君的麻煩,這個消息早在她出門的那瞬間便已傳到鳳止歌這里。 “看來,吳大人不久就要啟程前往京城了?!兵P止歌淡淡道。 想到趙幼君算計自己不成還要倒貼些東西出去,鳳止歌勾唇一笑,然后將這件事拋到腦后,轉(zhuǎn)頭看向慕輕晚:“娘,我說的沒錯吧,出來走走心情是不是開闊多了?”說完扶著慕輕晚在荷園中的涼亭里坐下。 自從上次去了鳳儀軒見過慕秉鴻,鳳止歌便時不時的拉著慕輕晚在侯府里四處走走,一段時間下來,慕輕晚面上氣色明顯比從前要好了許多。 有時候,母女倆也會遇到趙幼君,相比上次毫無理智的狂怒,趙幼君看到慕輕晚時面色雖然難看,但最多也就是冷哼幾聲拂袖而去罷了。 慕輕晚聞言微微一笑,將鳳止歌額際幾縷調(diào)皮的發(fā)絲撥至耳后,也不說話,卻流露出一種“有女萬事足”的滿足之意。 想到慕輕晚這么多年卻只出了一次門,鳳止歌道:“娘,鳳儀軒那邊傳來消息,說昨日有收到京城的大舅舅和小舅舅的信,難得今天天氣好,不如娘和止歌一起去鳳儀軒拿信?” 早在慕秉鴻離開湖州時,鳳止歌就與之約好,以后給慕輕晚的信件與東西都通過鳳儀軒來傳遞,為的就是避免趙幼君插手。 去鳳儀軒拿信當然是借口,鳳止歌只不過是想著慕輕晚二十年如一日的被困在這洛水軒里,讓她有機會多出去走走罷了。 對于與鳳儀軒的關(guān)系,鳳止歌雖然沒有與慕輕晚細說,平日行、事卻也沒避著她,所以慕輕晚也知道鳳止歌與鳳儀軒關(guān)系匪淺。慕輕晚倒是沒想那么多,只是為女兒感到高興,畢竟鳳儀軒的大名早已傳遍大武朝,女兒多個依靠總是好的。 聽鳳止歌如此說,慕輕晚倒也明白女兒的用意,聞言便有些意動。 上次出門前與趙幼君的對峙之后,慕輕晚倒是想明白了許多,也不再執(zhí)著于將自己困在洛水軒里。 既能出去走走,又能讓女兒高興,何樂而不為? 于是便欣然點了點頭。 見慕輕晚同意,鳳止歌也跟著高興起來,一邊回洛水軒換衣裳,一邊趕緊安排著準備出行。 不多時,兩輛掛著威遠侯府徽記的馬車便駛出了侯府。 為了讓慕輕晚多看看外面的樣子,鳳止歌特意吩咐車夫慢點走,一路慢悠悠的到了鳳儀軒時已經(jīng)一個時辰之后了。 在上次與慕秉鴻相見的小廳里,慕輕晚拿到了大哥慕秉恒與三哥慕秉鴻從京城捎來的信與一大包東西。 二十年沒有meimei的消息,慕秉恒在信上將慕輕晚痛斥了一番,卻又體貼的沒有提到鳳麟,而是將自己一家這二十年來的情況細細交待了。慕秉恒這二十年間于差事上十分用心,如今已經(jīng)官至從三品,倒也算是出了頭了,最讓他得意的還是家中的兩兒兩女,兒子上進女兒懂事,一家人感情親睦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慕秉鴻的信寫得就要輕松許多了,兩個兒子初入京城就與多少人打過架啦,女兒被拘在家里學(xué)女紅手上所得跟篩子一樣卻還是生生將鴛鴦繡成野鴨啦等等,直惹得慕輕晚都忍不住笑意連連。 至于那包東西,里面裝了兩個嫂子給慕輕晚這個小姑與鳳止歌這個外甥女親手做的衣裳鞋帽,還有一人一套價值不菲的頭面,另外就是兩千兩銀票了。 慕輕晚在捧著那幾身衣物時眼中便已微潤。 她與幾位嫂子相處的時間其實并不長,幾位嫂子相繼過門之后不久,她便嫁入了威遠侯府。想到兩個嫂子一針一線的為自己和女兒做了這些衣物,慕輕晚心中溫暖的同時,眼角也漸漸滲出淚來。 待發(fā)現(xiàn)那兩套頭面和銀票時,那眼淚便再也忍不住自眼中滑下。 慕家并不寬裕,即使慕秉恒如今升了官,可是“京城居,大不易”,恐怕手里也并無多少余錢可用,就更不用提在邊境呆了這么多年才回到京城不過月余的慕秉鴻了。 兩套頭面上都有著鳳儀軒的標記,鳳儀軒的首飾精美與昂貴是出了名的,再加上那兩千兩銀票,恐怕大哥與三哥兩家這日子都得過得緊巴巴的。 慕輕晚不看重錢財,卻看重兩位哥哥及嫂子待她的情意。 被人如此真心相待,怎能叫她不感動? 不過她也沒說要將銀票及頭面還回去這種話,兄嫂真心相待,她若要推辭怕就要傷他們的心了,只想著日后若有機會定要回報兄嫂的這份情。 看出慕輕晚的心思,鳳止歌安慰她道:“娘,您也不用多想,舅舅舅母們的好意咱們領(lǐng)了,日后去了京城有機會再補償舅舅舅母們便是了?!?/br> 慕輕晚點點頭,倒也不懷疑鳳止歌有沒有能力說這話,單看女兒與鳳儀軒的關(guān)系便知道她的女兒絕對不是普通的閨閣少女,雖然一大把年紀還要靠著女兒讓她心里有些愧疚,可更多的卻是浸入心底的甜意與難掩的驕傲。 誰家女兒能有她的止歌這般出色? 看完了信,將兄嫂捎來的東西收拾好,鳳止歌又不顧慕輕晚的反對,硬是拖著她上了鳳儀軒的二樓為她添置了些衣服首飾,直到快到午膳時間,母女倆才一路往知味軒而去。 鳳止歌還是六年前參加重午文會那次來過知味軒,這里的飯菜確實有特色,便想著帶慕輕晚來嘗嘗。 知味軒果然不愧是湖州城最好的酒樓,即使此時還未到午膳時間,一樓大廳里也已經(jīng)有了差不多一半的上座率。 想著慕輕晚這二十年來才出這么兩次門,又性喜安靜,必是不會適應(yīng)嘈雜,鳳止歌直接讓小二領(lǐng)著她們上了二樓的雅間。 相比一樓,二樓確實要清靜許多,但也只是相對來說,即使關(guān)上門,仍能隱隱聽到外面?zhèn)鱽淼年囮嚐嶙h,這熱議的內(nèi)容嘛,當然還是半個月來熱度都未褪去的楊夫人舉辦的賞荷宴上發(fā)生的幾件大事了。 慕輕晚身處侯府,趙幼君又嚴令侯府下人不得議論,所以還不知道當日的賞荷宴上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一時間倒也聽得津津有味,可隨即反應(yīng)過來鳳止歌當時可也在那里,一時間又后怕不已,直到鳳止歌多番保證她沒受到任何傷害才終于平靜下來。 這時知味軒的人相對還較少,鳳止歌幾人點的飯菜不多時便上了上來。 鳳止歌剛給慕輕晚布了菜,從外面進來的李嬤嬤便附在她耳旁輕語。 “主子,八條胡同那里剛傳來消息,這兩天有從京城來的人在打聽侯府的事?!闭f到這里,李嬤嬤細細想了一下,“也不是打聽侯府,而是在打聽威遠侯夫人?!?/br> 鳳止歌一頓,“哪個威遠侯夫人?” 眾人眼中的趙幼君,還是真正的威遠侯夫人慕輕晚? “想必是沖著趙幼君來的,來人在打探消息的同時手中還有趙幼君當年的畫像?!崩顙邒呋氐馈?/br> 撇去大武朝建朝之前,趙幼君來湖州之前可從未出過京,手里有趙幼君當年的畫像,那必定是來自京城的故人,用的又是調(diào)查威遠侯夫人的名義。 這樣看來…… 鳳止歌沉吟道:“想必,當年太后與趙幼君母女的瞞天過海之計被人察覺了呢。” 說這話時,鳳止歌話中帶著笑意。 當年趙幼君李代桃僵雖然做得隱秘,為此威遠侯府還遷至湖州城,可湖州城來自京城的達官貴人本就多,說不定就有人無意間見過趙幼君了。 假的畢竟是假的,就看看趙幼君如此費盡心機到底能得來些什么吧。 “侯府和趙幼君那邊都有人察覺到了嗎?”鳳止歌接著問道。 李嬤嬤搖了搖頭。 眼中閃過興味,鳳止歌突然綻出笑容,“既然這樣,那咱們也來加一把火。侯府和趙幼君這邊,把消息擋一擋,不要讓他們聽到什么風聲。至于那個從京城而來打探消息的,對了,查出出自誰手下了嗎?” 提到這個,李嬤嬤嚴肅刻板的臉上露出一個淺笑,“說起來,這個人可還曾與主子有過一面之緣呢。”說話的同時,李嬤嬤伸出食指在鳳止歌掌心輕輕寫下一個字。 蕭! 醒來六年,這是鳳止歌第二次接觸到這個醒,她微微一怔,下意識的便想起六年前倒在她腳下,明明離死神只有一步之差卻無喜無悲的少年。 六年過去了,當初的少年,應(yīng)該長大了吧? 破天荒的,一向?qū)ε匀说氖虏桓信d趣的鳳止歌問起了安國公府的事來:“安國公世子與那位繼夫人之間的博弈可有眉目了?” 六年前李嬤嬤對安國公府的事還只知道個皮毛,可這六年來鳳鳴閣與鳳儀軒的發(fā)展幾乎是一日千里,探得的消息當然不是當年可以比擬的。 見主子難得的有了好奇心,李嬤嬤心中也高興,聞言道:“安國公世子今年年初行了冠禮,又在這之后不久的春獵中得了皇上的青眼,還得了個正五品的實差,如今也算稍稍熬出了頭?!?/br> “至于那位繼夫人嘛……”李嬤嬤撇了撇嘴,因為主子當年的事,李嬤嬤對一切繼室小妾之流的都深惡痛絕,“前些年還指望安國公有一天能清醒過來,讓她能生下嫡子,可安國公如今都已臥床十六年,雖偶有清醒的時候卻猶如曇花一現(xiàn),這位繼夫人想必也已經(jīng)不再對此抱希望了。前些年還故意裝出副慈母的樣子,如今連面子情也不愿意做了,直接打著弄死安國公世子然后從娘家過繼嗣子的主意。這幾年安國公世子不知道多少次擦著死神的肩,前兩個月還又中了一回毒呢,若不是他向來對這位繼母警惕,說不定還就被這位繼夫人得手了。” 說到這里,想到安國公世子派來的人只是打探個消息,就如此輕易的被發(fā)現(xiàn)了,李嬤嬤不由嘆息一聲道:“安國公府,到底還是沒落了。” 想當年的安國公也是一路戎馬,手下也都是些殺伐果斷的好手,如今怎么就淪落到這步田地了呢?當真是造化弄人。 鳳止歌想起六年前被安國公世子留在枕畔的那只玉麒麟,這么重要的東西都能隨便送人,安國公府怎能不沒落? 現(xiàn)在想想,當年安國公世子之所以留下那玉麒麟,到底是他不知道玉麒麟的作用,還是他知道卻故意如此的? 若是后者,那這安國公世子倒也有幾分有趣。 纖長嫩白的十指托著香、腮,鳳止歌突然來了興味,吩咐李嬤嬤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幫他一把,找個機會讓京城來的人‘查’到他們想要的消息,若是他們遇到什么難處了看著幫上一幫,真是很期待這位安國公世子之后會怎么做啊?!?/br> 皇室公主淪落為妾,還光明正大的謀奪朝庭命婦的身份,這個消息雖然傳出去很能引起轟動,可是這與安國公府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看來安國公府里也有許多故事啊。 想到京城,鳳止歌便又想起再過不久就要進京的吳明遠和楊夫人一行,賞荷宴之后,楊夫人和趙幼君怕已兩看生厭了吧,再有楊夫人今日上門討債的舉動,這兩人之間只怕是已經(jīng)撕破臉了。 既然這樣,干脆就再加把火…… 手指在臉上輕輕點了點,鳳止歌一雙鳳眼上挑,眼中染上笑意,“讓人去打聽下,吳明元的升遷什么時候能辦妥,記得在吳家離京之前將趙幼君只是個妾的消息傳到楊夫人耳邊去,對了,可別把趙幼君那層高貴的身份泄漏出去了?!?/br> 李嬤嬤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笑著自去把鳳止歌的命令傳達下去不提。 雙重保險之下,這次,趙幼君隱藏了這么多年的秘密是不是還能繼續(xù)隱藏下去? 說起來,搶了別人的東西二十年,如今也是時候還回來了吧。 …… 將這些思緒撇到腦后,鳳止歌不再管其他,而是專心陪著慕輕晚安安靜靜地用了一頓飯。 飯畢,又有茶點陸續(xù)送上。 先前鳳止歌想著知味軒的飯菜味道著實不錯,體恤李嬤嬤與半夏扶風跟在她身邊同樣少有機會品嘗,便沒讓她們在旁侍候,而是在旁邊另開了一桌。 誰料上前奉茶的知味軒小侍女手上一個不穩(wěn),一杯熱茶便順勢潑在了鳳止歌手臂上。 “主子!” 原本坐在旁邊桌子的李嬤嬤三人見狀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李嬤嬤和半夏忙著查看鳳止歌有沒有傷著,扶風則厲眼一瞪,沖著那侍女斥道:“這般毛手毛腳的,難道是剛從人牙子手里買回來尚未調(diào)、教?這樣的人都派來侍候客人,知味軒便是這樣做事的?” 一席話說得那小侍女面現(xiàn)驚慌,雙目含淚。 雖然夏衫單薄,但好在那茶不是特別燙,鳳止歌的手倒沒什么要緊,只是身上那染了大、片水漬的衣裳顯然是不能再穿了。 鳳止歌仔細將那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侍女打量了一番,確認這只不過是個意外后倒也沒為難她,正準備喚了那侍女帶她去更衣,卻見一名年約二十許,長相看起來一團和氣穿著一身深色褙子的女子快步進入房內(nèi)。 先看了那嚇得快要哭出來的侍女一眼,然后又看向衣衫上滿是水漬的鳳止歌,女子彎下腰連聲賠不是:“這位小姐,真是對不住,手下人辦事不利,還請小姐恕罪。” 許是知道這樣的道歉無甚大用,女子又接著道:“為表歉意,諸位的飯錢本店全免,另外作為對這位小姐的賠償,請這位小姐留下府上地址,小店明日定往府上送上一套鳳儀軒最新出的衣裙,不知幾位覺得這樣如何?” 雖然房里還有年長的慕輕晚,那女子卻是看向鳳止歌,顯然已經(jīng)知曉這幾人里能做主的人是誰。 鳳止歌挑了挑眉,這女子倒也有些意思,即使賠著不是,腰彎下了背卻挺直,還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穿的是鳳儀軒新出的衣裳。 有傲骨,有眼力,處事手段也有,在這個講究女人應(yīng)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年代,倒是個妙人。 鳳止歌本就沒打算追究的,這女子又如此有誠意,她當然也不會硬揪著錯不放,隨意點了點頭便叫那松了一口氣的小侍女帶她去更衣,半夏與扶風緊隨她其后,李嬤嬤倒是留在了雅間里,陪著有些擔心女兒的慕輕晚。 不得不說,知味軒能夠做大不是沒有道理的,不僅有供客人更衣的廂房,里面還布置得極為貼心。 換了一身衣裳,怕慕輕晚等急了,鳳止歌沒有停留,帶著半夏與扶風便回了雅間。 只是,幾人離雅間尚有一段距離,便聽慕輕晚所在的雅間里傳來陣陣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