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可惜
澄明堂里,楊夫人雙手交疊置于膝前,隔著竹簾隱約看著鳳止歌的背景漸行漸遠(yuǎn),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真是可惜了。” 她沒說為何會可惜,但與她相鄰而坐的趙幼君卻是心領(lǐng)神會地一笑。 這些年趙幼君不是沒想過對鳳止歌與慕輕晚下手,但自從鳳止歌醒來便將偌大的洛水軒經(jīng)營得如鐵桶一般,讓她想見縫插針都不成。就連府里的下人,因為鳳止歌的存在,她駕奴起來也吃力了許多。若不趁早將那對礙眼的母女除去,恐怕這威遠(yuǎn)侯府早晚都要變天! 這是趙幼君絕對不能允許的,也因此才有了今天與楊夫人的會面。 “確實是可惜了,我這個大女兒長得這么好,就是不喜與外人打交道?!壁w幼君端莊一笑,手上繡著牡丹花的絲帕輕輕印了印唇,行止間一派雍容,“好在這次還能借著楊夫人的賞荷宴讓她見見世面,說來還要多謝楊夫人了?!?/br> 言畢,兩人相視而笑,那端莊溫婉的笑容背后,似是浮動著詭譎的陰云。 趙幼君身后,一直帶著笑容未曾出聲的鳳鳴舞也跟著笑了,隨著年齡漸長出落得越發(fā)精致的臉上掛著有些扭曲的惡意笑容,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 回到洛水軒,鳳止歌剛將請柬隨意扔到桌上,便見慕輕晚面上帶著擔(dān)憂進(jìn)了屋。 因為楊夫人的突然到訪,鳳止歌連早膳都沒來得及用便去了澄明堂,慕輕晚自從聽聞鳳止歌是被趙幼君叫去了,眉頭便一直未舒展開。 許是當(dāng)年的記憶太深刻了,即使這幾年親眼見著趙幼君未曾在鳳止歌手里討得好處,慕輕晚還是對趙幼君有著懼意。 “止歌,她沒對你怎么樣吧?”慕輕晚急切地握住鳳止歌的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鳳止歌失笑,“娘,您的女兒本事著呢,您什么時候見女兒吃了虧?!?/br> 話是這么說,還是任由慕輕晚拉著她檢查是否有不對。 直到確定鳳止歌沒有任何損傷,慕輕晚才松了一口氣,問起楊夫人的來意,“楊夫人此前與你素昧平生,如何會特意想見你?” 楊夫人不僅與鳳止歌素昧平生,應(yīng)該說是威遠(yuǎn)侯府之前與吳府就沒什么交情。 鳳止歌將桌上的請柬遞給慕輕晚,“楊夫人是來給女兒送請柬的,說是花兒開得好了,應(yīng)該給外人個機(jī)會好好鑒賞一番?!?/br> 慕輕晚雖然自從到了湖州就沒出過門,卻也知道賞荷宴的意義,得知鳳止歌要去參加賞荷宴,輕撫著手上的請柬,心里是一時喜一時憂。 喜的是她的女兒長大了,如今都到了可以說親的年紀(jì)了,憑女兒的品貌,自然會在這次賞荷上大放光彩,到時不知會被多少名門公子惦記上。 憂的是她做了不這侯府的主,就怕趙幼君在女兒的婚事上使絆子,或者隨便給女兒說一門親事,那可就害了女兒一輩子了。 鳳止歌大致能逛到慕輕晚在想些什么,“娘,您就別想那么多了,女兒現(xiàn)在可沒想著嫁人,那個女人也算計不到女兒頭上來,放心吧?!?/br> 慕輕晚被逗得一笑,“姑娘家的一口一個嫁人的,也不怕人笑?!?/br> 心里的擔(dān)憂倒是隨之去了不少。 又陪慕輕晚坐了一會兒,將她哄高興了,又說好一起用午膳,鳳止歌才讓林嬤嬤扶著她回去休息。 再看了那張請柬一眼,鳳止歌瞇了瞇眼,說了一句和楊夫人同樣的話。 “可惜了……” 鳳止歌是第一次見到那位楊夫人,但是關(guān)于楊夫人的事,她可不是第一次知道。 說起這位楊夫人,其實也是一個苦命人。 楊夫人出身不錯,娘家就是湖州城的楊氏家族,當(dāng)年楊夫人的父親看重了寒門出身的吳明遠(yuǎn)的潛力,想著雖然女兒嫁了他剛開始會吃些苦頭,但吳明遠(yuǎn)本身是個上進(jìn)的,又有楊家?guī)鸵r著,將來怎么著也不會差了,于是給兩人定了親。 楊夫人自小受寵,在娘家時被父母如珠似寶的疼著,剛過門那幾年確實吃了些苦頭。不過吳明遠(yuǎn)確實如她父親所言的那般上進(jìn),熬了幾年資歷后在楊家的幫襯下到湖州任知州,日子這才好過起來。 知州品階雖然不高,但在湖州這一畝三分地上,卻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而且湖州雖小,但來往的從來不乏真正的名門權(quán)貴,要是做得好了,很容易便能往京里升遷。 夫婿體貼,離娘家近,過門之后又生了兩兒一女,不提旁人的欣羨,就是楊夫人自己也覺得這一生算是圓滿了。 一直到,吳明遠(yuǎn)某日收了一個上峰送的女子進(jìn)門。 那一年,深受陛下倚重的安國公出京來湖州辦差,知府大人親自相隨,接風(fēng)宴上,安國公推拒了知府大人準(zhǔn)備的幾名美人,那幾名美人后來便被知府大人隨手轉(zhuǎn)送給了下面的幾名官員。 在官場上,這種事并不少見。 因為是上峰所賜,初任知州的吳明遠(yuǎn)不敢推辭,就這樣帶回了家,并給了個良妾的名份。 吳明遠(yuǎn)并不是個糊涂人,楊夫人的娘家助他良多,他心里自是感激的,所以與楊夫人之間一直是相敬如賓、琴瑟和鳴的,無奈收下這美人,對楊夫人也存了些愧疚。 但楊夫人可沒感受到吳明遠(yuǎn)的愧疚。 在此前,楊夫人最自得的,便是夫婿對她關(guān)懷備至,而且不像其他男人那般后院里一堆的鶯鶯燕燕。如今吳明遠(yuǎn)帶了這美人回來,楊夫人只覺得自己被打了臉,又想到吳明遠(yuǎn)還是靠了楊家才有今天,沒想到日子剛好過起來就開始抬了新人進(jìn)來。 從來沒吃過這種虧的楊夫人如何能忍,不僅沖進(jìn)那良妾的院子里好一通打砸,還時不時就找上門去出氣。 最初,吳明遠(yuǎn)確實是礙著那良妾是上峰所賜,才偶爾去了良妾的院子里。但是后來,察覺到楊夫人的潑婦行徑,吳明遠(yuǎn)心下也十分惱怒,一氣之下硬是與楊夫人唱反調(diào),不僅沒有如楊夫人的愿將那妾趕出家門,去良妾那里的次數(shù)倒是漸次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