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到底是年輕人的體質(zhì)，不到七天范正路死活也不肯躺著了，換上自己的長衫更覺風(fēng)流倜儻。鮑大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年方十六的鮑大宣議的掌上明珠雅兒自從見了范正路也是情竇初開芳心竊喜。正路感覺奇詭的是鮑大一直未過問自己的身世，對一個陌生人如此體貼令他大惑不解。

    ? ? 正路身無分文，想開口借錢又說不出口，一個大男人在別人家總是吃白食臉上無光??！

    ? ? 慢慢度步來到了興隆柴行，店里的生意很忙，掌柜的把算盤打的噼里啪啦沒一絲空閑，阿旺也是滿頭大汗忙著發(fā)貨。正路對于生意一竅不通幫不上啥忙，轉(zhuǎn)到堆放柴炭的后院，見地上有把斧子，拿過來向著豎著的松木用力劈去，斧頭偏了準(zhǔn)頭差點砍到了自己的腳?！拔瑥堬w的手拿繡花針，您一介書生哪是做粗活的料呀？”雅兒不知啥時進來的。正路羞紅了臉，“姑娘見笑了，真的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想我堂堂一介男子只會吃些閑飯?！毖艃赫f，“好男兒志在四方，讓您干這種粗活也太埋汰人才了。”

    ? ? 晚上吃飯后飲茶，鮑大和范正路聊起睦州的情況，睦州地處浙江一隅山民脾氣暴 ，動輒拳腳相加，自范仲淹貶此做知府，把自己俸祿捐出辦校興建龍山書院，教化山民，短短數(shù)月收效甚大，睦州社會風(fēng)氣大有好轉(zhuǎn)。范公在此興修水利排除內(nèi)澇百姓贊不絕口，鼓勵山民種桑養(yǎng)蠶掘地種茶取得很好效益百姓感恩戴德。

    ? ? 范公百忙之余修繕釣魚臺嚴(yán)子陵祠堂，留下下不朽名作《嚴(yán)先生祠堂記》，還多次前往廬茨埠拜方干故里?！白钪档梅Q道的是睦州的錦山秀水被范公稱為“神仙地”，一生寫作的詩作中約六分之一為睦州所作，不簡單哪！”

    ? ? 鮑大接著說：“公子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小女也曾讀過些詩書，不妨讓她給你當(dāng)個向?qū)?，欣賞一下睦州的古跡！順便還可以結(jié)交些當(dāng)?shù)氐奈娜搜攀?。”這些正中范正路下懷，“正好向睦州的高雅之士討教，游覽睦州的大好河山。”

    ? ? 范正路、雅兒帶著兩個丫鬟來到三江口，只見江面遼闊，帆船點點。江水清澈，魚翔淺底。三江兩岸，青山如黛。眺望遠處，南北雙塔隔江相望。范正路側(cè)面討教雅兒“小姐可知雙塔的來歷？”雅兒輕啟朱唇，“南北雙塔始建于隋末唐初，七層空心磚塔。睦州人稱為‘夫妻塔’。相傳睦州城里有一樵夫愛上了新安江上的漁姑，兩人海誓山盟愿結(jié)同心。不想漁姑她爹貪圖富貴將漁姑許配給了睦州城里的大戶人家，漁姑抗?fàn)師o力找樵夫商量，樵夫一個‘窮’字寫在臉上，萬般無奈，雙雙投江自盡。后人感嘆他們忠貞不渝的愛情建雙塔以作紀(jì)念。公子快看那南峰塔就是‘漁姑’的化身。”果然，南峰塔頂長出的桂圓樹恰如漁姑的發(fā)髻。

    ? ? 轉(zhuǎn)東關(guān)至烏石灘，又上烏龍王廟。博古通今的雅兒侃侃而談，唐貞觀初年，清溪人處士邵仁祥隱居蟠山學(xué)道，深得道德經(jīng)真諦。是時有行巫者何立妄談禍福蠱惑庶民騙取錢財，邵處士深惡痛絕，用棟柱般粗木頭挑著兩塊千斤巨石擱置在何立巫師面前，并折斷木頭插入地中，斷木立馬枝繁葉茂，巫師大驚失色趕緊灰溜溜走了。后人將此木叫“龍杖”。邵處士雖有一身才學(xué)但為人耿直不事官府，竟為建德縣令周光敏所害。死后三日，周光敏白天坐衙忽然狂風(fēng)大作飛沙走石，邵仁祥靈魂大呼“納命來！”縣令驚叫口吐白沫而亡。

    睦州百姓立廟祭祀邵仁祥，大旱之年在廟中禱告，靈異頓顯天降甘露。五代后梁開平元年封貞應(yīng)王，熙寧八年封廣濟王。

    ? ?逛了烏龍王廟又轉(zhuǎn)道另一處，但見?一座山門矗立眼前，眼看天色尚早，幾人拾步而上來到玉泉寺。方丈見有香客來到笑臉相迎，“鮑姑娘，今日沒與令尊大人一起來？”看得出鮑大宣議是寺里的?？汀Ｑ艃耗樢患t，“今兒個我陪遠道而來的表-----表哥睦洲城里四處走走?！狈墩愤B忙雙手作揖，“拜見方丈！”雅兒將一錠銀子作為香資遞給方丈。

    ? ? 方丈領(lǐng)著大伙在寺里四處走走，完了到方丈室飲茶稍息。太陽西斜，一行人等回到住處。

    ? ? ? ? ? ? ? ? ? ### 四

    ? ? 鮑大本來就是豪爽之人，不幾日，慕名前來拜訪范公子的書生絡(luò)繹不絕，家里門庭如市。一幫人吟詩作詞飲茶喝酒快意人生！

    ? ? 掌柜的不知啥時候進來了，雅兒怕打擾公子哥們的雅興把掌柜的悄悄叫到一旁，掌柜的說，“天氣轉(zhuǎn)涼，店里的貨出手太快，大雪封山前再不組織柴炭可能今冬明春供不上了?！迸d隆柴行的銷量占睦州城柴炭銷量的六成，柴米油鹽醬醋茶，柴是第一位的，處在江邊的睦州冬天冷得像冰窟窿，沒炭烤火簡直沒法活。雅兒的眉頭緊皺了一下，“掌柜的，你先回去，等我爸下班我們商量一下再通知你。”掌柜的轉(zhuǎn)身而去。

    ? ? 已是深夜，鮑大的書房里還是燈火通明。掌柜的、鮑大還有雅兒商量著進貨的事。朔新安江而上達徽州界山林茂盛柴炭眾多，價格也算公道，往年是興隆的主要采購點。只是當(dāng)?shù)厥芎禐?zāi)影響農(nóng)作物幾乎顆粒無收，名不聊生，盜匪眾多，一般的商船還真不敢進去。順富春江而下，本來桐廬分水一帶也是柴炭采購的好去處，奈何今年七里瀧淺水灘弄出一幫劫匪來，時不時的還殺人，這風(fēng)險太大了！

    ? ? 雅兒說，“那我們就逆蘭江而上到大洋一帶去采購?！滨U大說：“這不行，這一路目前雖說比較安全，但大洋主要的產(chǎn)柴炭區(qū)在四山里，那里到大洋埠頭至少二三十里的山路，雇挑夫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成本太高，采購回來市面上沒有競爭力?！闭乒竦南肓讼?，“要算成本，整船的柴炭讓土匪劫了去更不合算，現(xiàn)在睦州城里其他的商家?guī)齑孢€不如我們多，他們出門采購成本也會高于往年，風(fēng)險大看來今年的行情水漲船高是免不了的了。”父女倆陷入了沉思，鮑大說，“好是好，只是店里也抽不開人，掌柜的你更加的走不開了，幾家大客戶需要你親自招呼，我有公干離開不了，雅兒一個弱女子單槍匹馬出門采購有諸多的不便，我也不放心啊！”

    ? ? “鮑老板，您看我去幫忙合適不？”原來正路晚上喝多了水起身小解路過書房剛好聽見了里面的談話。“你？”三人幾乎同時發(fā)聲?！拔也粫鲑I賣幫助雅兒記個賬啥的總可以的吧？”沒有更好的辦法，沒有更合適的人，只好這樣了，“那要委屈公子了。”“我還沒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呢，這點小意思算得了什么？”

    ? ? 兵貴神速，為了趕時間第二天天剛亮一行五人雇一葉小舟直奔大洋，到了大洋埠去了幾家收購柴炭的商號都說生意難做，其中一個掌柜模樣的人說，“臨近冬天了賣柴的燒炭的都坐地起價，收高了販運到杭州、睦州府要賠本，收價低了人家不買賬死活不賣?！薄澳悄銈儾坏狡б稽c的大山里去收購？”雅兒忍不住問?！罢f得輕巧，四山里的柴炭便宜呀！可有攔馬嶺擋道，你加上運費算起來比外面還貴，不合算嘍?！闭芬恍腥嗣婷嫦嘤U。雅兒說：“不管咋地還是要去四山里一趟看看有啥辦法減輕成本?！惫土藥灼ヱR走過幾個村莊，果然越往里走柴炭的價格越低，到了四山里價格不到外面的一半。

    ? ? 山里人冬天比較空閑，以往的慣例是收購的人收好柴炭堆放大客戶家，然后雇四山里人年輕力壯的后生賺“飯腳錢”挑到大洋埠。正路說：“我們何不在大洋設(shè)點高出一半的價格讓利四山里人，但要寫合約只能賣給‘興隆柴行’，不論行情如何全年包購，而且要他們自行運到大洋埠交割?！毖艃合肓讼脒@法子還真可以試試。

    ? ? 這樣一來還真調(diào)動了山里人的積極性，連婦女兒童也動員起來了，男女老幼挑著柴炭去大洋成了一路美麗的風(fēng)景。

    ? ? ? ? ? ? ? ? ? ? ###?五

    ? ? 忙過了這一陣，柴炭備足了，大洋埠雇船去睦州一路順風(fēng)，路上也沒出現(xiàn)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土匪。

    ? ? 眼看就要大雪封山了，鮑大多次探正路的口風(fēng)是否嫁娶，正路均是含糊應(yīng)答。其實心底里正路對雅兒是萬分的喜愛，只是礙于家里有妻室不敢過于表白。雅兒對正路也是萬般的欣賞，其實從見到正路的第一眼心口就像一頭小鹿在撞，出于少女的矜持不敢過于表露。鮑大又不傻啥事看不出，請了衙門知府的幕僚做大媒。

    ? ??正路開始還做推辭，“婚姻要遵父母之命啥的”。后來實在推辭不了只得和盤托出，“正路已經(jīng)家有妻室?！碑?dāng)鮑大得知正路夫妻并不和睦心里不知是喜還是悲，“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何妨？”正路說：“那豈不虧了雅兒姑娘？”里屋的雅兒紅著臉出來輕聲說了句“我愿意”又捂著臉逃回房間去了。人家大閨女尚如此通情自己再不答應(yīng)真的叫做作了，“一切但憑恩人做主?！薄鞍?！還不快叫岳父大人?！闭缝t腆地叫了聲，鮑大“唉”的很甜。

    ? ? 鮑大給他們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辦了婚禮，睦州府衙、商界、文友高朋滿座。

    ? ? 洞房花燭夜，雅兒含情脈脈注視著郎君，“您真的不慕功名準(zhǔn)備在鄉(xiāng)野過一輩子？”正路說：“你情我愿，你儂我儂，愜意山野，詩情江南，這不正是我中意的人生嗎？只是我還嫌睦州嘈雜想找個更僻靜的地方研究學(xué)問?！毖艃赫f：“您想待的地方不正是我的老家嗎？”正路楞了楞自語道，“老家？”雅兒說：“其實我們上次到四山里差不多已經(jīng)跨進了我家的半個門?！闭芬活^霧水但心里一陣激動，“能在風(fēng)景秀麗的大山里閉門讀書也是一種享受??！雅兒，我們不妨明天就出發(fā)，趕在大雪封山前住在老家。”雅兒說：“也不急在一二天，待明兒個稟報父親?！?/br>
    ? ? 鮑大有些顧慮，“大山里不比睦州城，在那里只能粗茶淡飯了?！闭氛f：“蘇州范氏家教極嚴(yán)，自祖父文正公起就無客不食rou，父親也是秉承祖父遺志生活上待我們極其苛刻，我們平常也習(xí)慣了節(jié)儉?！滨U大放心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那你們選個日子和各位文友告別一下就走吧，不然等天下雪就難進大山了?！闭分Z諾稱是。

    ? ? 辭別親朋好友，這次選擇從南峰過渡回家，雅兒坐著轎子，兩個丫鬟緊隨，正路則騎著高頭大馬沿著山垅前行，時而爬坡時而下崗，兩邊的山一律的青翠，鳥兒啼鳴泉水歡歌，正路心情大好詩興勃發(fā)。

    ? ? 到了四山里山勢更為俊俏，怪石嶙峋古木參天。上次籌集柴炭來去匆匆也沒心情好好欣賞，這次可不急不慌不錯過了。到了塔塔嶺前，石階陡立如塔，臺階光滑，為防意外，正路下馬，雅兒下轎，正路攙扶著雅兒攀爬石階。到了半山亭雙雙歇息，仆人們就地席坐。

    ? ? 等到了塔塔嶺頂，雖是大冷的冬天眾人也是大汗淋漓，坐在涼亭里冷風(fēng)一吹雅兒打了一個冷顫，正路見狀連忙脫下外套披在雅兒身上。雅兒一直暖到心里，“有如此丈夫此生何憾！”

    ? ? 雅兒指著下坡的方向，“跨過這個嶺下去就是婺州地界了，屬于蘭溪管轄?！薄昂脗€雞鳴兩州，飯香兩邑的塔塔嶺！”下嶺坡度較緩，兩夫妻重新騎馬上轎。過嶺腳路塢口，往左一轉(zhuǎn)拐進一條窄小的山攏，兩邊山高林密只有一條羊腸小道逶迤前行。行不到半里地山勢忽然開朗，沒有了壓抑憋屈，大山溝溝里竟有小片小片的田園，一溜彎彎的小溪蜿蜒而來。大概行走三里路忽有一座小山崗擋在面前，正路疑惑道，“無路了？”雅兒莞爾一笑，“沿山崗腳拐半個彎看見兩顆大松樹便是上山的石階?！薄叭绱穗[蔽之地真是悠閑雅致呀！”正路發(fā)出由衷贊嘆。

    ? ? 拾階而上，拐了幾道彎，十幾幢白墻黑瓦掩映在一片翠綠的竹林中，見有生人來，巷子里跑出幾條黑的黃的花的狗大聲狂叫，見了下轎的雅兒便不吠了，“去去去，你家的姑爺來了亂叫個啥？”幾只白鵝度著將軍步也來迎接了，老母雞“咯咯丐，咯咯丐”的叫，不知是下了蛋驕傲還是歡歌迎接新姑爺?shù)牡絹?。正路一下子喜歡上了這里，“這才是我該居住的地方?。　?/br>
    ? ? ? ? ? ? ? ? ? ? ?### ?六

    ? ? 岳父鮑大雖讀書不多，但祖上在汴京為諫官，因得罪權(quán)貴被朝廷罷免，因為官正直得罪人較多生怕報復(fù)故選擇隱居在上竺塢。清官沒有多少積蓄但給后代留下了十大箱子的書籍，這正中正路的口味。

    ? ??大雪封山正是讀書的好季節(jié)。大山里氣溫寒冷，雅兒早早備好火爐不讓夫君凍著，晚上豆油燈里點亮兩根燈芯，不論正路讀書到幾時雅兒伴讀到幾更。

    ? ? 冬去春來，春暖花開。趁著艷陽高照雅兒帶著正路沐浴在大山的春光里，爬上上竺塢后山心情忽然開朗，山下的農(nóng)田星如棋布，遠處青山如黛，村里的縷縷青煙冉冉升起，幾聲犬吠幾聲雞鳴增添山村的寧靜。白云如棉絮般潔凈，幾只盤旋的老鷹賦予天空更多的靈性與動感。正路陶醉在如詩如畫的春光里不能自已。

    ? ? 兩人在山上轉(zhuǎn)悠著，忽然，正路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雅兒你快看那塊地是絕好的風(fēng)水寶地，后代定出賢人，能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薄澳遣痪褪窃紫鄦?？像您祖父那樣的位極人品的高官！”“這里不但能出大官而且更適宜發(fā)丁”“發(fā)??？能出高官就不錯了，一個小小的上竺塢也住不下多少人呀？”“咦，這你就不懂了，這里是祖家，住不下可以向外發(fā)展呀，巴不得全國都有我的子孫后代，雅兒你可要努力呀！雅兒，我死后就把我葬在這里吧！”“呸呸呸，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年紀(jì)輕輕的說啥死不死的。不過這地方我記住了，嘻嘻！”

    ? ? “哐、哐、哐”，幾聲沉悶的鐘聲打破了正路無限的遐想，“哪來的鐘聲？”“咯咯咯”雅兒笑得彎下了腰，“這鐘聲不是每天都有的嗎？只是您讀書太用功沒注意聽就是了。這是白崖寺里的鐘聲，傳說白崖寺是三國兩晉時修建的古寺，比杭州的靈隱寺還早呢。聽說寺里的方丈學(xué)問高著哩?！闭芬宦爜砼d趣了，“夫人你咋不早點告訴我？也好讓我去拜訪拜訪主持。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吧！”“咦！現(xiàn)在已經(jīng)午時了，從這里出去到塢口嶺腳再爬塔塔嶺，到了嶺頂還要爬白崖山，寺廟就在白崖的半山腰，累著呢？”“有沒有別的捷徑？”看來正路是迫不及待了。雅兒說：“有是有，可那是荊棘叢生的一條小道，只有樵夫才走的道?！闭f完指著右側(cè)的白崖山說。“白崖山那不是就在眼前嗎？”“看山容易走山難，即使走小道也要一個時辰，為省時間明天我陪你走一趟樵夫道。”

    ? ? 第二天一早白崖寺方丈室就有小和尚來報，說有客人來訪。方丈有些納悶，幾十年來還真的沒這么早來拜訪的香客。來到大殿只見一對年輕夫婦模樣的人，雙腳的鞋上沾滿了露水和草屑，男人褲腿上女人的裙擺上濕了一大片，還有被啥鉤破了衣裳。望著滿頭濕漉漉的兩個小年輕不解地問：“敢問施主從何而來，來此意欲何為？”正路夫妻倆各自望著對方彼此有些尷尬，正路對著方丈說：“方丈大師，我倆本是鄰居，可惜無緣相見，今日里為早聆聽大師教誨特地翻山抄小路來貴寺，衣冠不整有傷文雅尚請大師見諒！”方丈說：“好說，好說！只是尚有一事不解，老衲雖久住寺廟耳目不清，但臨近幾個村舍的人還是認(rèn)識的，您家居何方為啥不是本地口音？”方丈邊說邊把人領(lǐng)到方丈室，小和尚敬上香茶。

    ? ? “晚生本是蘇州人士，范文正公是我祖父。游學(xué)浙東來睦州途中有重大變故，幸得睦州鮑大宣議相救又蒙垂憐將愛女許配于我，今生活在一山之隔上竺塢。”正路三言兩語說明自己生世?！霸瓉硎欠豆笕耍Ь词Ь?！范公是睦州百姓恩人哪！”方丈肅然起敬。

    ? ? 初次見面兩人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快到了中午時刻，寺廟里的香客越來越多，不知是誰透露了消息，已故宰相范仲淹的孫子在此，香客擁擠著想一睹芳容。正路深為感動，祖父的功德聲名在睦州甚至與此交界的婺州蘭溪一帶家喻戶曉。

    ? ? 人群中走出一書生模樣的人，“在下不才是本地秀才徐文杰，愿每天來白崖寺聆聽范公子教誨。”正路沒想到大山里還有求學(xué)如渴之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方丈說：“范公子如蒙不棄就在寺廟住下省得勞累奔波，教誨當(dāng)?shù)赜掴g學(xué)生！”

    ? ? 說真的雖說每日里有雅兒陪伴讀書但時間久了也需要出來散散心，有與大師這樣博學(xué)多才的切磋學(xué)問是求之不得的事，再是在寺廟弘揚儒學(xué)不正是自己想做的事嗎？正路用眼望著雅兒，雅兒何等聰明之人，“夫君愿意我回家收拾衣物送來便是。”

    ? ? 范公子在白崖寺教學(xué)的事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個月小小的白崖寺聚集了二百多人前來聽學(xué)，忙得寺廟和尚團團轉(zhuǎn)。但這也是方丈最開心，白崖寺自建寺以來也許這次是最熱鬧的了。

    ? ? ? ? ? ? ? ? ? ? ### 七

    ? ? 正路在白崖寺布道講經(jīng)整天與一幫求學(xué)的學(xué)生一起生活過得無比的充實，晚上與方丈品茗聊天另一番的愜意。雅兒也是三天兩頭的往寺里跑，不是送吃的就是來拿換洗的衣服。這樣歡快的日子過了兩年光景，元豐二年正月雅兒生下了一個大胖兒子，正路按蘇州家譜的排行取名范直重。

    ? ? 元豐三年十月的一天中午，正路正在學(xué)堂給學(xué)生授課，在家服侍雅兒的丫鬟冬梅匆匆進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襲來，“家里出事了？”丫鬟冬梅急切地說：“主母讓您速速回家去一趟，蘇州老家來信了?！闭芬惑@，三年多來自己一直與父母通信，因父親官職升降不定居無定所沒接到過回信。這次明確是蘇州老家來信不知吉兇如何？

    ? ? 辭別方丈叫寺里的小和尚帶路披荊斬棘從樵夫小路回家，不到一個時辰幾乎是遍體鱗傷的回到了上竺塢家中。雅兒急忙將書信給了夫君，信是最要好的大哥正國寄來的，言遼國南侵近期有可能要南下蘇州，叫他速速回家料理家事云云。

    ? ? 正路看完書信面色凝重，不知蘇州祖家可否安危，不知父親在哪為官可否安全？還有黃姓夫人雖兩人相閡但畢竟還是自己的正妻，是否安好？這邊是恩重如山的老丈人一家，妻子恩愛遠超正妻，兒子不到兩周歲生的虎頭虎腦人見人愛怎能狠心離開？別也難，留也難，只能哀嘆連連！

    ? ? 望著夫君痛苦的表情雅兒心如刀絞。心里是一萬個不愿意分離，但夫君也有自己的大家庭，如今金兵南下不知蘇州是否淪陷，親人是否安康？雅兒是通情達理的人，“夫君您去蘇州老家一趟看看啥情況，要是家中一切安好那您早早回來，我與兒子離不開您。萬一蘇州城有危險請把家人接來睦州居住，睦州城雖比不了蘇州繁華但總比那里安全?！闭窛M眼淚水，“知我者雅兒也！”當(dāng)即收拾行裝。

    ? ? 盡管情意纏綿，盡管愛兒心切，正路還得暫時忍痛割愛。

    ? ? 雅兒把兒子交給丫鬟夏荷，自己一定要親自送正路到大洋埠。兩人牽著馬一路步行，心里有說不完的話但此時選擇默默地行走，很少有人過往的山路靜寂的只聽見“瑟瑟”的腳步聲。翻越塔塔嶺，路過四山里，穿楊村走里黃，經(jīng)過近兩個時辰的跋涉終于到了大洋埠碼頭。

    ? ? 正路強忍著心中的不舍，“我要走了，先去睦州告別岳父大人然后趁船去杭州，水路走京杭運河到蘇州。少則二月多則半年我一定回來和你們娘倆團聚?！毖艃涸僖踩滩蛔×耸曂纯奁饋?，“郎君是官宦人家，到了蘇州不能無情丟棄我們娘倆呀！”正路同樣淚流滿面，“我正路豈是忘恩負(fù)義之人，況且雅兒與我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我此生不死就永遠不負(fù)雅兒?！薄芭夼夼?，好好的說啥生呀死呀的，我信我家的郎君不是潘世美不是負(fù)心郎。”雅兒頓了頓，“只是，只是您回家咋面對原配黃氏夫人？”正路心里一陣溫暖，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在處處為別人著想，“放心吧，我自有方法處理?！毖艃耗鼐o緊抱著正路，生怕有誰搶了夫君。正路也用力緊緊抱住心愛的雅兒，嘴唇忍不住吻上了雅兒的櫻桃小嘴。是??！現(xiàn)在想起來有些愧疚，自打到了白崖寺講學(xué)吃住都在寺廟兩人少了些許溫存，對娘倆體貼不夠，如今想彌補來不及了。心里發(fā)誓：蘇州回來后一定好好善待娘倆。

    ? ? “您倆走睦州嗎？準(zhǔn)備開船了。”船官長在催促了?！吧缘?，我馬上上船。”正路松開了抱著雅兒的手，從手上褪下一枚玉扳指遞給雅兒，“我回蘇州萬一發(fā)生不測可來蘇州木瀆靈芝坊范家找我家，家父定會善待！”雅兒右手捂住正路的嘴。“又在說胡話了，不許說喪氣話，我和兒子等您回家！到了蘇州馬上寫信回來免得我們牽掛。”

    ? ? “小兩口有完沒完，一船人等著哩！”船官長又在催了。兩人依依不舍，拉著的手終于慢慢松開了，正路轉(zhuǎn)身上了船不再回首，怕忍不住當(dāng)眾嚎啕大哭。雅兒望著木船漸漸遠去，騎上馬再眺望木船只剩下了一個黑點，最后連個黑點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 ? 帶著無限的惆悵，雅兒勒過馬韁朝馬屁股狠狠一鞭，馬一聲嘶鳴一路絕塵而去。

    ? ? ? ? ? ? ? ? ? ? ? ?###八

    ? ? 雅兒習(xí)慣了和正路在一起的生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分別兩個月像是過了好幾年。為了方便起居，也為了收信方便雅兒搬到了睦州城里居住。雅兒每天坐臥不安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雖相信夫君的為人，但家教極嚴(yán)的范家是否承認(rèn)正路的這個外室，雅兒心里一點數(shù)沒有。平時也聽正路說起過，范文正公原本范姓，隨母改嫁姓朱，考取功名后為了恢復(fù)范姓也是費了不少的周折，應(yīng)諾不要范家祠堂的田地，不要祠堂的片瓦，只求改回范姓。費了不少周折，兩年后有了皇上的旨意才了結(jié)此事。自己是個外室連個妾都不如，以后兒子能否認(rèn)祖歸宗還說不定哪！想到這雅兒忍不住傷心地哭泣。

    ? ?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等到了蘇州來信，但信封上的字一眼看出不是正路的筆跡。雅兒狐疑地抽出信箋匆匆看過幾行，見了鬼似的大喊一聲“啊”一跤跌坐在圈椅上不能動彈，嘴巴一直長得大大的，信箋悠悠地飄落在地上。剛端茶進來的丫鬟冬梅見此情景嚇得扔下了手中的托盤，一盅銀耳倒了一地，碟兒碎成幾瓣。丫鬟夏荷腳步匆匆來到大廳，“老爺老爺，您快去看看吧，小姐出事了！”鮑大說：“什么事值得大驚小怪的，小姐不是剛才還好好的嗎？”話是這么說，當(dāng)?shù)倪€是疾步走向雅兒的房間，看著怔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女兒鮑大也是心里一驚，“雅兒，你這是咋的啦？”“爹！”女兒起身抱著鮑大大聲慟哭。鮑大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到底咋啦，女兒你說句話呀！”雅兒哭喊著說：“天塌了！”鮑大更是莫名其妙了，伸手試探女兒的額頭。

    ? ? 這時，一旁的丫鬟冬梅將地上的信箋撿起來遞給了鮑大。鮑大大致瀏覽了一遍，緊鄒眉頭，接著又仔細看了一遍，滿臉的凄切，也是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鮑大自言自語，“女兒說的沒錯真是天塌下來了！”女兒是鮑大的掌上明珠，自小聰慧，知書達理，嬌養(yǎng)慣了婚姻之事也由不得爹了，來說媒的不乏富貴人家，也有官場上的后生，雅兒就是看不上眼。父親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好不容易遇上范公子，雅兒一見鐘情，原以為從今往后兩人白頭到老，卻等來了驚天噩耗。女兒精神垮了當(dāng)?shù)目梢獔詮娧剑⊙b也要裝的堅強，否則女兒更要崩潰了。

    ? ? 鮑大勸著女兒，“雅兒呀，信封上這字好像不是正路寫的吧？或許來信他人代筆另有其因，你夫君也許并未亡故，分別時身體好好的，怎么能說走就走呢？說不定有其他難以啟齒的原因吧?！碑?dāng)?shù)姆治鲆膊皇峭耆珱]有道理，對于夫君雅兒是絕對信任的，但官宦人家規(guī)矩大也許身不由已，何況黃氏夫人的親爹是高官，與公公同朝為官。公公拉不下面子也許不準(zhǔn)兒子出來了也說不定，最壞的結(jié)果雅兒真的不敢想象，莫非真的夫君變心了？

    ? ? 雅兒不寒而栗，但目光堅定相信自己的眼力，不管如何總要把事情弄個明白，“爹，我想去蘇州范家一趟！”“雅兒，你急糊涂了，范家的門可不是那么好進的，萬一，萬一-----，嗨，我們沒底氣說呀！”“爹，您也老糊涂了，我去蘇州又不是去爭啥名分的，只是想見夫君一面，要是他真的變心了我立馬回家，要是，要是-----真的不在人世了，我倆夫妻一場也該去吊唁一番?！迸畠赫f的在理，爹也沒理由反對，“那兒子放家里吧，蘇州路途遙遠帶在身邊出門不方便?！迸畠赫f：“有冬梅夏荷相伴料無大礙，不管咋說‘丑媳婦總得見公婆’，況且直重目前是正路唯一的兒子，也要讓他見見爺爺奶奶，至于能不能進范家祠堂只有到了蘇州才會知道。”

    ? ? ? ? ? ? ? ? ? ? ###九

    ? ??一行四人一路舟船勞頓，等到了蘇州已是出門十天了。好在范家是大戶人家，到了木瀆靈芝坊一問便知。四人出門時也是挑了家中最好的衣服的，一路的鞍馬勞頓衣裙有些起皺，走得急忘了帶梳子，有些蓬頭垢面，雅兒心想給夫君丟面子了，“大戶人家的公子爺居然會看上不經(jīng)世面的村姑?！?/br>
    ? ? 拍打大門上的鐵環(huán)，門開處閃出一精干家丁，打量著一行人，不到兩歲的小范公子一點不怕生人，對著家丁“額、額”直笑。門丁疑惑道：“你們找誰呀？”雅兒走向前去，“我們找范正路范公子?！奔叶〗又謫?，“請問你們是誰？”雅兒想還是問到了最難回答的問題，靈機一動，指著直重說：“他是正路的小公子?！薄拔壹依蠣?shù)膬鹤樱俊奔叶★@然被嚇到了驚訝不已，“你們等著，我去稟報我家主母。”大門又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難道正路真的出事了，為啥家丁不說找主公呢？又或許正路有過吩咐見到睦州女人帶孩子來蘇州拒不相見！”“正路一定不會出事的，少了相公我娘倆咋活？夫君一定不會沒良心不見我的，況且直重是范家的血脈，是正路的唯一兒子，他怎么會連自己兒子都不要呢？”雅兒的心里兩個夫君的形象在打架，一陣眩暈襲來天地在旋轉(zhuǎn)身子在搖晃，冬梅忙攙扶住。夏荷抱著的小孩放聲大哭，仿佛在為母親鳴不平。

    ? ? 等到大門再開閃出一個貴婦模樣的人，一步三扭，“吆吆吆，哪來的野女人呀？聽說還給我家相公生了兒子，真的假的，冒認(rèn)官親可要殺頭的呀。”雅兒也不跟她爭辯，“請問范正路范公子在家嗎？我想進屋同他見個面?！辟F婦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哎呦呦，你以為范府是誰都可以進的嗎？嗨！不提我家相公還好，提起我就來氣，出門前好好的一個人三年后回家就病怏怏的了，敢情我家相公是被你這個狐貍精迷得神魂顛倒榨干了身子克死的！”這話從這女人口中說出可能夫君真的沒了，但心里還是不死心，“正路夫君真的沒了看在我為他生了兒子的份上讓我進屋為他敬一炷香吧！”貴婦不耐煩了，“聽清楚了，我才是范正路明媒正娶的正室，你一個鄉(xiāng)下野女人連個妾的身份都沒有，說白了就是個外室，外室就不該來范府。你走吧！”

    ? ? 一頓搶白，雅兒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哪里受過這等窩囊氣，“你，你，你------，好不講理呀！”氣得胸中一陣熱吐出一口鮮血。“夫人，夫人。”夏荷冬梅急了，哪見過這陣勢??！夏荷比冬梅膽子大，沖著黃夫人喊，“范家是名揚天下的范家，夫人你也應(yīng)該有憐憫之心吧，我家夫人為了探望相公不顧車馬勞頓千里迢迢趕來蘇州，不說飯粥茶湯就是連個歇腳的地方也不讓進，這是你們范家的待客之道嗎？”說出這番話連雅兒都驚呆了，這丫頭平時好像笨嘴笨舌的。

    ? ? 黃氏想不到這丫頭會搬出范家的名聲來壓人，這倒有些麻煩，范文正公名揚天下，自己的公公也為朝廷高官而且官運如日中天，說不定將來也是個宰相。范家家規(guī)極嚴(yán)作為范家媳婦斷不敢做出有傷范家名聲的事，但黃氏仗著自己是正路家的正室，眼里還是瞧不上雅兒，“這樣吧，范府你們今天是進不了的，但范家有范家的待客之道，離木瀆三里地有個“范氏義莊”那里可以免費提供你們吃住，就是在蘇州一輩子范家都可以養(yǎng)你們?！毖艃河旨被鸸バ?，“我們不是來蘇州要飯的，我要見我的夫君！”“聽不聽隨你，往東走到十字路口再往北走兩里就是范家的義莊?！秉S氏便往門里走邊說，大門“哐”一聲又關(guān)上了，關(guān)上的還有見夫君一面的希望。

    ? ? ? ? ? ? ? ? ? ? ###十

    ? ? 起風(fēng)了，雅兒又饑又渴還有些寒冷，加上滿懷的希望的破滅這會兒連死的心都有?？粗I的“哇哇”大哭的兒子，雅兒心里暗暗有了主意，一定要給兒子一個說法，“走！”冬梅怯怯地問，“夫人，我們?nèi)松夭皇鞄淼谋P纏又用完了，我們要露宿街頭了還往哪里走呀？”夏荷顯然機靈些，“你耳朵聾呀？離此三里地有個飯莊可以免費提供吃住?！毖艃喊琢藘扇艘谎?，“都別丟人現(xiàn)眼了，那叫‘范莊’。是文正公捐助畢生俸祿辦起的，凡范姓族人每年都有糧食布匹免費領(lǐng)取，結(jié)婚上學(xué)都可領(lǐng)錢，外地的范姓及家眷都可在范莊免費吃住。”冬梅露出羨慕的目光，“夫人你沒來過蘇州咋知道這么多呀？”雅兒說：“我也是平常聽夫君說起的?！毕暮陕冻鲶@喜，“那我們不用露宿街頭了?！?/br>
    ? ? 一行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范氏義莊，兒子餓的連哭的力氣也沒了。雅兒與管家說明了來意，管家一句“歡迎您到家了”雅兒激動的熱淚盈眶，是?。〉郊伊耍@里是范莊，天下所有范家人的家。

    ? ? 沐浴更衣，梳妝打扮，雅兒重新容光煥發(fā)。千事萬事吃飯是大事，吃飽了飯的兒子可管不了大人的事呼呼直睡。天漸漸黑了下來，雅兒招呼大家先睡足了，這些天一直趕路也沒吃好休息好。

    ? ? 盡管感到身心疲憊雅兒還是沒有一絲睡意。想家中急盼等著回信的父親，想夫君的生死，想直重的未來，想------

    ? ?等到了雞鳴三更才漸漸進入夢鄉(xiāng)。睡吧，睡吧，可憐的女人！好不容易有了真愛又匆匆別離，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究進不了范府家門，還有那心愛的夫君還是生死兩茫茫。

    ? ? 要不是夏荷的急急拍門雅兒可能會睡到日上三桿，“夫人夫人，小公子拉肚子了，而且燒的厲害。”

    ? ? 真是“屋倒連夜雨，船遇頂頭風(fēng)?！毖艃涸俪林@會兒也冷靜不了了，“這怎么辦，這怎么辦？”夏荷說：“要不去找找管家，看看他有啥辦法？”雅兒有些遲疑，從昨晚管家的眼神里看出過多的熱情。冬梅說一聲“我去找管家”匆匆走了。

    ? ? 不到一刻管家急急跑來，冬梅被遠遠甩在后面。管家氣喘吁吁地問：“小公子咋啦？”雅兒說：“不知咋地昨晚發(fā)燒還拉肚子?！惫芗野参康溃骸安患辈患?，我即刻派人去城里請郎中?！憋L(fēng)一樣轉(zhuǎn)身走了。

    ? ? 不一會，馬車上馱著個長胡子背藥箱的老頭來了，焦急等在門外的一行人簇?fù)碇项^來到大堂，老頭仔細搭脈辨舌苔，一邊開藥方一邊說：“孩子略感風(fēng)寒加上暴飲暴食消化不良吃幾幅草藥諒無大礙！”

    ? ? 雅兒有些尷尬，帶來的銀子路上已用完，不要說抓藥的錢就是郎中的出診費也拿不出來，眼看郎中快要寫完藥方了，銀子不知在哪？雅兒額頭上的汗都要冒出來了。在廳堂上急切度著步雙手搓著眉頭緊皺，口里念念有詞，“這可怎么辦呢，這可怎么辦呢？”

    ? ? 其實管家早就看出雅兒的窘態(tài)，對著熱鍋上螞蟻似的雅兒說：“范莊有規(guī)矩，族人生老病死無力安置費用可由范莊承擔(dān)，夫人不必cao心?！狈肚f還有這樣的好規(guī)矩，這下雅兒放心了。管家支付了郎中的傭金又派人騎馬去城里抓藥去了。雖是范莊的規(guī)矩但對管家的熱情雅兒心里還是很感激的。

    ? ? 吃了幾服中藥小公子果然好多了，管家也每天過來探望。

    ? ? 孩子安頓了以后的路該如何走，雅兒一直想這個問題。借點盤纏回家，等于白來蘇州一趟，這是雅兒最不愿意做的。繼續(xù)呆在范莊雖然吃穿不愁但也是食不甘味哪！但除了等待機會還能做些什么呢？對，問問管家，范家的事他肯定清楚。

    ? ? 雅兒從宿舍往大廳走，這次沒帶夏荷冬梅。管家平時見雅兒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冷美人樣，孤寡多年的他雖有些想法想套近乎也難。今天雅兒的到來像是天女下凡大駕光臨，管家忙迎向前去，“夫人今兒個有空閑光臨寒舍？”雅兒回答：“我們每天吃范莊的白食，哪天有事忙呀？”管家說：“你們是寄住的客人很難得的，說不定哪天像一陣風(fēng)似的說走就走了?！甭牭贸龉芗以捴杏行└锌?。雅兒試探著說：“我倒是愿意常駐蘇州呢，只是人家家里的門檻太高走不進去?！?/br>
    ? ? 管家也聽得糊涂了，那天住進來只說是睦州的范家親眷只是路過這里盤桓幾日，“莫非夫人與蘇州有親戚？”這一問，雅兒積累在心中復(fù)雜的情感就像捅了個窟窿禁不住潸然淚下，“實不相瞞，我就是木瀆范府家范正路范公子在睦州的外室，我不敢玷污范府門風(fēng)，然事出有因，老家接信說夫君已故，且信箋上的字非相公所寫，心有存疑故不遠千里奔赴蘇州探聽事實，到底是夫君真的亡故還是另有它因?！?/br>
    ? ? 這一說管家嚇了一驚，原來住在這里的是范府的親眷，幸好沒有怠慢她們?？吹贸鲞@夫人是有情有義之人，“實不相瞞，范府的事我也知道不多，文正公立下規(guī)矩他的后代只能捐助范莊而不能參與管理范莊，范府與范莊交集并不多。但臨近年關(guān)了，純?nèi)使簿褪悄愎蓵頇z查賬目，可能近段時間會來范莊，你再等等就是?！毖艃合渤鐾猓f不定能在這里見到自己的公公大名鼎鼎的范純?nèi)省?/br>
    ? ? ? ? ? ? ? ? ? ? ?###十一

    ? ? 心中有希望日子也過的快，一晃半個月過去了，就在雅兒心里焦慮不堪時，外面由遠而近傳來了九聲大鑼聲，雅兒也是小吏人家多少懂得一點，那是鳴鑼開道的聲音，有大官要來了。按管家的吩咐雅兒只能在房間里等。

    ? ? 范莊的規(guī)矩由范仲淹親手制定勒石立在范莊前，規(guī)矩多達六十五條，里面含有管理人員極嚴(yán)厲的瀆職懲罰處理方法，因此管理者斷不敢貪腐。范純?nèi)蕘矸肚f檢查范氏義莊其實也只是個走過場，賬薄上出租良田的租金收入，范氏族人糧食布匹的分配情況，婚喪嫁娶的領(lǐng)錢，來客接待開支，考取功名的路費等等一目了然。范純?nèi)蕽M意的頻頻點頭。

    ? ??就當(dāng)范純?nèi)蕼?zhǔn)備起身回靈芝坊時管家請老爺留步。范純?nèi)拭媛兑缮肮芗疫€有什么事嗎？”管家有些神秘兮兮，“我想讓您見一個人。”管家容不得范老爺遲疑拍了兩下手掌，里面閃出一個端莊秀麗的少婦來。范老爺用手指指著管家，“你這是------”只見來人在范老爺身前跪了下去，“兒媳拜見公公！”任范老爺見多識廣還是一臉的驚愕，心想，“哪來的兒媳，我為什么不知道。”管家見范老爺楞了老半天不說話，過去扯了扯范老爺?shù)男渥?，老爺感覺有些失態(tài)如夢初醒，忙說“起來說話！”老爺不怒自威，雅兒低垂著頭不敢看著公公，也不敢亂說話。

    ? ? 范老爺見雅兒久久不啃聲忍不住問：“大白天的你為啥說夢話叫我公公，我記憶中好像并沒你這個兒媳婦？”雅兒見老爺說話和氣膽子也大了些，“我沒有說胡話，我不但叫您公公，還有人要喊您爺爺呢！”說吧接過夏荷手上的孩子抱在懷里，可喜的是小公子認(rèn)識范老爺一樣一個勁地笑。雖說眼前的人有些不明來歷，但見到小孩的一瞬間范老爺?shù)男亩蓟?，不知咋地心底涌出無限的柔情愛意。

    ? ? 老爺伸出雙手抱過孩子做到椅子上，對著雅兒說：“說說吧，咋回事？”

    ? ? 雅兒便把如何遇見正路，如何恩愛最后結(jié)為夫妻，又有了孩子的事詳細地說給公公聽。范老爺把孩子遞給夏荷，嘆了口氣說：“這孩子命薄呀！”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傳遍了雅兒的全身，顫抖著問：“公公，我夫君怎么了？”范純?nèi)蕟枺骸澳銇硖K州許多天了尚不知正路的情況？”雅兒說：“我得知正路的噩耗不相信這是真的所以千里迢迢趕來問個確切消息，可到了范府家門連門檻也進不了。”“正路兒去世我尚在外地任上，得知消息才趕回蘇州的，聽說是急火攻心又遇風(fēng)寒暴病而亡?！毖艃旱弥_信夫君已亡故萬念俱滅暈倒在地上。

    ? ? 范老爺心里雖還有些疑惑但見人昏迷了又有些不忍，趕緊吩咐把雅兒一干人等用馬車運回范府。

    ? ? 等雅兒蘇醒了只見一個面目慈祥的老婦坐在床前，老婦對著門外的人喊“把參湯端上來吧！”老婦接過范府的丫鬟端上參湯吩咐道“下去吧！”老婦用調(diào)羹攪動著冒著熱氣的湯水，慢慢地舀了一調(diào)羹放在舌尖試溫然后喂到雅兒的口中，“兒媳婦喝吧，我是正路的母親?！毖艃旱臏I水一下涌了出來，“娘，我的命好苦呀！夫君棄我娘倆而走了。”范老婦人也落淚了。

    ? ? 在范府靜養(yǎng)幾日雅兒身體基本恢復(fù)了，趁著陽光在花園的亭子里坐著，思緒中盡是正路的影子，忍不住拿出正路臨別時時贈予的玉扳指撫摸。恰巧被路過的黃氏看見了，“好你個鄉(xiāng)下婆，老爺好心收留你你倒偷我家的東西了?！毖艃何?，“我沒有，是夫君臨別贈予我的。”黃氏偏不信，“玉扳指是范家的傳家寶，連我這個明媒正娶的正室都得不到怎么會平白送給你這個鄉(xiāng)下婆？走，跟我見公公去！”

    ? ? ? ? ? ? ? ? ? ? ? ### 十二

    ? ? 范老爺仔細把玩著玉扳指浮想聯(lián)翩。玉扳指是父親文正公傳給他的，文正公一生清廉，自己一輩子的俸祿給了社會給了家族，玉扳指是他唯一值錢的東西傳給了范純?nèi)?。玉扳指是唐朝宰相范履冰的遺物，據(jù)傳來自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范蠡。范純?nèi)蕩讉€兒子中數(shù)范正路最聰明，但他不喜官場的勾心斗角，愿做一個身無羈絆無拘無束光做學(xué)問的人。范純?nèi)首鹬貎鹤舆x擇，并把家中的傳家寶傳給了范正路。漸漸地其他幾房都有了自己的孫子，可惜的是四兒子正路成婚多年黃氏一直不見肚子鼓起來，這成了范老爺?shù)囊粔K心病?！安恍⒂腥?，無后為大呀！”

    如今天上掉下個正路的兒子，老爺打心眼里高興。管他正室側(cè)室外室內(nèi)室能生出孫子才是正道。

    ? ? 當(dāng)著老爺?shù)拿嫜艃簩⑴c正路在大洋碼頭分別夫君贈予玉扳指的經(jīng)過詳細地述說清楚了。黃氏還不服，“老爺，我是正路的正室，憑啥玉扳指要給她一個鄉(xiāng)下婆。”范老爺有些惱怒，“在范府你有點素養(yǎng)好不好，一口一個鄉(xiāng)下婆，如今她也住進范府了她還是一個鄉(xiāng)下婆嗎？再說了雅兒知書達理端莊大方你哪里看出她是一個粗俗的鄉(xiāng)下婆了？”黃氏的父親雖也在朝廷為官但口碑肯定比不上范家，她沒資格在范府驕橫跋扈，但心中還是不服氣，低下頭手指玩著裙角低著聲音哆嚨，“公公偏心雅兒！”范老爺耳朵不聾，“玉扳指傳男不傳女，我想正路的本意也是交給雅兒代為保管以后還是要傳給我孫子的?！睂O子兩字說的特別重，“雅兒你說是嗎？”范老爺朝雅兒眨了眨眼，聰明的雅兒連忙順著說，“夫君也是這個意思?！秉S氏“哼”了一聲一跺腳轉(zhuǎn)身走了。

    ? ? 范老爺望著憔悴的雅兒心里也難受，“我過幾日就要回朝廷上任了，你安心在府里好生照顧兒子，直重是正路唯一的骨rou呀，我明天就上范家祠堂拜見各位族老看看能否在明年的正月初二讓直重認(rèn)祖歸宗！”雅兒奇怪了，“公公官做的這么大還不能做家族的主？”范老爺笑了，“官場跟宗族事務(wù)兩回事??！當(dāng)年父親范文正公改回范姓也是費了不少周折的。”雅兒若有所思，“這個夫君跟我說起過。”

    ? ? 第二天范老爺帶著禮品去范家祠堂拜見各位族老，族老們罕見的態(tài)度一致，理由是“不是正室所出不能上譜”，范家歷代的規(guī)矩不能變，除非有皇上的旨意！即使你對家族貢獻最大一旦遇上宗族事務(wù)還是族長和一幫范氏家族的長輩說了算。

    ? ? 范老爺悻悻然回家，雅兒從老爺臉上讀懂事情的不順。雅兒心意已決準(zhǔn)備回睦州到蘭溪上竺塢生活，夫君走了我也該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了。

    ? ? 當(dāng)和老爺說起這事范純?nèi)蚀蠡蟛唤?，“難道范府比不得窮鄉(xiāng)僻壤的睦州？這里起碼衣食無憂，服侍的人也少不了，蘇州環(huán)境好將來對直重孫子的學(xué)習(xí)生活都有好處。”雅兒說：“這些我都知道，范府雖好夫君沒了這對我來說這里就是傷心之地?！崩蠣斉率屈S氏作祟，“這里住不慣蘇州河邊還有一棟房子收拾一下派幾個傭人過去也行?！毖艃褐览蠣斦`會了，“家中還有父親記掛著女婿，我家只有我一女，我不能丟棄老人要養(yǎng)老送終的?！?/br>
    ? ? 范老爺見雅兒去意已決，幾個事吩咐雅兒望她切切記?。阂弧⒑蒙鷮Υ泛笕嗽谏象脡]開枝散葉，如生活困難隨時可以來蘇州居住。二、待直重年滿十六歲回蘇州將父親的靈柩運去洛陽萬安山安葬在范家陵園，他曾祖文正公墓也在那。孝子扶柩入土為安也是家族的風(fēng)俗。三、成年后隨直重意愿居住蘇州還是回老家生活。四、子孫后代謹(jǐn)記范氏家訓(xùn)。讀書為要，知書方能達禮。五、范氏家族發(fā)揚光大，后裔如有能人官居高位可啟奏皇上冊封上竺塢范氏，上竺塢范姓回歸蘇州范氏宗祠。雅兒默記在心重復(fù)了一遍老爺點頭贊許。

    ? ? 次日一早范府早就雇了一艘帆船說是可以直達睦州，雅兒一行人收拾好行裝帶上公公贈予的銀兩坐上了船。等到日上三竿還不見開船，雅兒忍不住問船公：“船官長，我們啥時候出發(fā)呀？”船公說：“再等等，老爺吩咐需等他的人到了才能開船?！闭f話間范府的馬車到了碼頭，兩個家丁抬著沉重的一個大箱子上船了，跟上船的還有范家威武的一條大黑犬，“開船吧！”船老大抽上跳板用長竹篙撐開船，帆船掉過頭徐徐往江心劃去。

    ? ? 雅兒有些納悶，范府的家丁為啥不下船回去了。瘦高個家丁看著雅兒眉頭緊皺似乎猜出三分，“老爺吩咐送你們到家再跟船回來。”

    ? ? ? ? ? ? ? ? ? ? ?###十三

    ? ? 這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粠兹站偷搅撕贾?，雅兒也沒心思玩耍直接進入錢塘江，向岸上眺望六和塔的倩影美美地映入雅兒的眼簾，雅兒想，“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心事重重蘇州沒玩，路過杭州也沒玩，下次有機會好好帶兒子出來玩玩。

    ? ? 船過富春江七里瀧段雅兒的心繃得緊緊的，當(dāng)年夫君就是在這里出事的。雅兒心里忽然有種奇怪的想法：要不是那一回遇上土匪可能這輩子也遇不上心愛的如意郎君。但愿這次不要遭遇土匪。

    ? ? 謝天謝地總算平安過了七里瀧，大家懸著的心放下了，傍晚時分到了睦州三江口，看見了久違的烏龍山，看見了久違的南北雙塔，雅兒的眼睛濕潤了，她想起了好些日子沒有見面的父親心里有點酸。

    ? ? 船靠睦州西門碼頭，船老大熟練地?fù)u著擼把握帆船航行的節(jié)奏，在密密麻麻的停船中見縫插針停穩(wěn)了帆船。雅兒領(lǐng)著大伙魚貫而下，范府家丁抬著大箱子下船跳板也被壓彎了。

    ? ? 雅兒想先到興隆柴行看看老爹在不在這里，蒙黑的街上已經(jīng)很少有人走動，柴行平時夜晚一著亮著的兩盞招牌燈籠也熄滅著，遠遠望去大門緊閉，門上好像還有兩條打x的白紙。雅兒的心跳加快了，顧不上跟大伙打個招呼撒腿就往前頭跑，越跑越近，白色的封條刺得眼睛生疼，到了門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伙急急忙忙隨后趕到，望著眼前的狀況面面相覷。

    ? ? 雅兒又領(lǐng)著大伙趕到柳林巷的鮑家，大門上也是官府的兩條白紙x。“這到底咋的啦？”雅兒有些歇斯底里，剛走了夫君家里又遭如此變故，還要不要讓人活呀？隔壁的張嫂聽見是雅兒的聲音忙跑出來，“雅兒你可回來了?！薄皬埳?，這是咋回事呀，我爸呢？”“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聽說知府大人出事了，你爹是被連累的?！薄澳俏业?？”“你爹被趕出府衙，家產(chǎn)被充公了，聽說回塔塔嶺那邊的老家了?！?/br>
    ? ? 天黑的像鍋底，烏云壓的比烏龍山還要低，遠處隱隱傳來打雷聲，冬天打雷不是什么好兆頭呀！

    ? ? 大伙眼巴巴地望著雅兒做定奪，“先上飯館吃點飯，連夜出發(fā)去蘭溪上竺塢?！倍氛f：“夫人，不算水路，光山路從大洋碼頭到上竺塢就有三四十里，況且天又快要下雨了，不妨我們明天天亮再走吧！”雅兒斬釘截鐵，“不行，我們得連夜出發(fā)盡快見到我爸才放心，我怕他想不開，我已經(jīng)失去了夫君不能再失去老爸了?！?/br>
    ? ? 大伙匆匆扒拉幾口飯菜上了帆船竟不見了船老大，問船上的伙計吱吱嗚嗚的，逼急了只好說實話，“去睦洲城里逛窯子去了?！毖艃杭钡弥倍迥_，“冬梅夏荷，小公子先放船上，你倆快去妓院趕緊把船官長找回來?！薄拔?！”兩人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幾乎同時發(fā)聲?！半y道還要我去？”不輕易發(fā)火的雅兒真急了。“是！”兩個丫鬟一路小跑進城去了。

    ? ? 好尷尬，妓院并不喜歡女客進門，謊稱是自家男人在里面才肯放進去。找了好幾家最后才在一家叫“夜來香”的妓院找到船官長，船公喝了花酒趁著酒興脫光衣褲剛準(zhǔn)備挑燈夜戰(zhàn)，眼看好事被兩個丫鬟攪黃了，船公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 ? 聽說要走夜路而且今夜的天特別的黑，船官長可不敢冒這個險，船翻了倒是小事，人淹死了可陪不起。雅兒是豁出去了，“除了蘇州范家的傭金我另出十兩銀子?！庇绣X好事鬼推磨，船公看在錢的份上還是冒險出發(fā)了。

    ? ? 雷聲催促著雨點打在臉上生疼，大伙催促雅兒進船篷避雨，雅兒像座雕塑般一動不動立在船頭，臉龐充滿了剛毅。船老大趁著電閃的光亮及時調(diào)整航向，望著蘭江兩岸連綿的群山黛黑如魅船老大頓覺毛骨悚然。船到石壁宕，江水由于巨大石壁的阻擋在這里拐了個直角大灣，又由于石壁是凹陷的江水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石壁宕還是當(dāng)?shù)赜忻拇笱箫L(fēng)的風(fēng)口，船到了宕里就像樹葉般的在浪尖里漂浮，根本由不得船公把舵。劇烈的顛簸小公子大哭起來，一個大浪撲來，抱著孩子的夏荷站立不穩(wěn)脫手拋開了小公子，小公子在空中畫了條弧線落入破濤洶涌的蘭江中。“重兒！”雅兒見狀嘶聲裂肺地喊，喊聲足足可以蓋住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