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林甫專權(quán)用事，引進(jìn)楊國忠安祿山，一是因楊妃得寵，不得不引為黨援，一是因祿山善諛，不能不替他揚(yáng)譽(yù)。祿山既任平廬節(jié)度使，復(fù)兼范陽節(jié)度使，權(quán)力日盛，且欲邀功固寵，屢出兵侵掠奚契丹。契丹酋已換了李懷秀，奚酋亦換了李延寵，兩酋均歸附唐廷，未嘗入寇。玄宗授懷秀為松漠都督，封崇順王，且以外孫獨孤氏為靜樂公主，出嫁懷秀。就是延寵亦得封懷信王，兼饒樂都督，尚玄宗甥女宜芳公主。自被安祿山侵掠，激成怨怒，各將公主殺死，背叛朝廷。祿山乃發(fā)兵數(shù)萬，分討奚契丹，僥幸得了勝仗，逐去二李，露布告捷。當(dāng)由玄宗改封別酋楷洛為恭仁王，代松漠都督，婆固為晤信王，代饒樂都督。奚契丹總算告平。

    祿山遂啟節(jié)入朝，玄宗召見，慰勞有加。祿山奏道：“臣生長蕃戎，仰蒙皇上恩典，得極寵榮，自愧愚蠢，不足勝任，只有以身許國，聊報皇恩?！毙谙驳溃骸扒淠芪韴髧?，還有何言？”時太子侍玄宗側(cè)，玄宗令與祿山相見，祿山卻故意不拜，殿前侍監(jiān)等，即喝問道：“祿山見了殿下，何故不拜？”祿山復(fù)佯驚道：“殿下何稱？”玄宗微哂道：“殿下就是皇太子?！钡撋綇?fù)道：“臣不識朝廷禮儀，皇太子究是何官？”所謂大jian若愚。玄宗道：“朕百年后，當(dāng)將帝位付托，所以叫作太子?！钡撋椒街x道：“愚臣只知有陛下，不知有皇太子，罪該萬死?！闭f畢，乃向太子拜了數(shù)拜。玄宗以為樸誠，反加贊美。至祿山退出，即下敕令暫留都中，兼官御史大夫。祿山見玄宗已入彀中，便不待召命，隨時進(jìn)見。玄宗從未相拒。每見必多方詢問。祿山但裝出一種戇直態(tài)度，有幾句令人可愛，有幾句令人可笑。

    既而復(fù)獻(xiàn)入鸚鵡一架，玄宗問從何來？祿山扯個謊道：“臣前征奚契丹，道出北平，夢見先臣李靖、李

    已而群臣畢集，筵席早陳，玄宗挈貴妃手，詣登勤政樓。祿山在后隨著，香風(fēng)陣陣，觸鼻而來，幾乎未飲先醉。及至樓上，玄宗但命楊铦楊锜登樓，令百官列坐樓下。祿山不聞禁阻，樂得隨著貴妃履跡，徐步上樓。玄宗一面?zhèn)髡偃?，一面令在御座東間，特設(shè)金雞幛，中置一榻，備陳酒肴。祿山暗思此席特設(shè)，定為三姨留下位置。未幾三姨俱至，卻與玄宗合坐一席，自己正患無坐處，忽由玄宗面諭，賜坐金雞幛內(nèi)，相對侍飲。當(dāng)下喜出望外，便謝恩趨座。更幸珠簾高卷，仍得覷視群芳，于是帶飲帶賞，暗地品評，這一個是雙眉含翠，那一個是兩鬢拖青。這一個是秋水橫波，那一個是桃花暈頰，就中妖冶豐盈，總要算那貴妃玉環(huán)。正在出神的時候，驀聞聲樂雜奏，音韻迭諧，按聲細(xì)瞧，便是貴妃及三姨，各執(zhí)管笛琵琶等器，或吹或彈，集成雅樂，自己也不覺技癢起來，便起身離座，步至御席前啟奏道：“臣愚不知音律，但覺洋洋盈耳，真是盛世元音，唯有樂不可無舞，臣系胡人，胡旋舞略有所長，今愿獻(xiàn)丑。”也是賣技。玄宗道：“卿體甚肥，也能作胡旋舞么？”祿山聞言，即離席丈許，盤旋起來。起初尚覺有些笨滯，到了后來，回行甚疾，好似走馬燈一般，須眉都不可辨，只見一個大肚皮，轆轤圓轉(zhuǎn)，毫不迂緩。約旋至百余次，方才站定，面不改容。玄宗連聲贊好，且指他大腹道：“腹中有什么東西，如此龐大？”祿山隨口答道：“只有赤心?！毙谝嫦玻c楊铦楊锜，結(jié)為異姓兄弟。铦與锜當(dāng)然應(yīng)命，各起座與祿山相揖，敘及年齒，祿山最小，便呼二楊為兄。虢國夫人卻攙入道：“男稱兄弟，女即姊妹，我等亦當(dāng)行一新禮。”韓國秦國，恰也都是贊成，便俱與祿山敘齒，以姊弟兄妹相呼。祿山很是得意。及散席后，百官謝宴歸去，諸楊亦皆散歸，獨祿山尚留侍玄宗，相隨入宮。玄宗愛到極處，至呼祿山為祿兒。祿山乘勢湊趣，先趨至貴妃面前，屈膝下拜道：“臣兒愿母妃千歲！”石榴裙下，應(yīng)該拜倒。玄宗笑道：“祿兒！你的禮教錯了。天下豈有先母后父的道理？”祿山慌忙轉(zhuǎn)拜玄宗道：“胡俗不知禮義，向來先母后父，臣但依習(xí)慣，遂忘卻天朝禮儀了?！睖喩硎羌?。玄宗不以為怪，反顧視貴妃道：“即此可見他誠樸。”貴妃也熟視祿山，微笑不答。已有意了。祿山見她梨渦微暈，星眼斜溜，險些兒把自己魂靈，被她攝去，勉強(qiáng)按定了神，拜謝出宮。

    嗣是蒙賜鐵券，嗣是進(jìn)爵東平郡王，將帥封王，自祿山始。祿山屢入宮謝恩，滿望與貴妃親近，好替玄宗效勞，偏偏接了一道詔敕，令兼河北道采訪處置使，出外巡邊，那時沒法推辭，離都還鎮(zhèn)。他卻想出一法，佯招奚契丹各部酋長，同來宴敘，暗地里用著莨菪酒，把他灌醉，阬殺數(shù)十人，斬首進(jìn)獻(xiàn)，復(fù)請入朝報績。玄宗只道他誠實不欺，準(zhǔn)如所請，且命有司預(yù)為筑第，但務(wù)壯麗，不計財力。至祿山到了戲水，楊氏兄弟姊妹均往迎接，冠蓋蔽野。玄宗亦自幸望春宮，等著祿山。及祿山入謁，再四褒獎，并賜旁坐。祿山獻(xiàn)入奚俘千人，悉予赦宥，令充祿山差役，且令楊氏弟兄，導(dǎo)祿山入居新第，所有器具什物，無不畢具，大都是上等材料制成，金銀器幾占了一半，且嘗戒有司道：“胡人眼光頗大，勿令笑我?！钡撋郊热胄碌谥校镁蒲缈?，乞降墨敕請宰相至第。玄宗即具手詔，諭令李林甫以下，盡行赴宴。林甫正手握大權(quán)，群臣無敢抗禮，獨祿山既邀盛寵，得與林甫為平等交。林甫佯與聯(lián)歡，有時冷嘲熱諷，如見祿山肺腸，祿山很是驚訝。不敢向林甫自夸，所以林甫入宴，格外敬待。林甫也自恃多才，無所畏忌，所以未嘗構(gòu)陷祿山。同流合污。玄宗又每日遣令諸楊，與他選勝游宴，侑以梨園教坊諸樂，祿山尚不甚愜望。他此次入朝，無非為了楊貴妃一人，所以于貴妃前私進(jìn)珍物，百端求媚。貴妃亦輒有厚賜。兩情相洽，似漆投膠，前此稱為假母子，后來竟成為真夫妻。

    一日，為祿山生辰，玄宗及楊貴妃，賞賚甚厚。過了三日，貴妃召祿山入禁中，用錦繡為大襁褓，裹著祿兒，令宮人十六人，用輿抬著，游行宮中。宮人且抬且笑，余人亦相率詼諧。玄宗初未知情，至聞后宮喧笑聲，才詢原委，左右以貴妃洗兒對。玄宗始親自往觀，果然大腹胡兒，裹著繡褓，坐著大輿，在宮禁中盤繞轉(zhuǎn)來，玄宗也不覺好笑，即賜貴妃洗兒金銀錢，且厚賞祿山。至晚小宴，玄宗與貴妃并坐，竟令祿山侍飲左側(cè)，盡歡而罷。自此祿山出入宮掖，毫無禁忌，或與貴妃對食，或與貴妃聯(lián)榻，通宵不出，丑聲遍達(dá)，獨玄宗并未過問?？垂僦链?，恐不能不作一疑問：玄宗自寵信貴妃，幾乎寢食不離，如影隨形，難道貴妃與祿山通jian，他卻熟視無睹么？原來此中也有一段隱情。玄宗本看上虢國夫人，嘗欲召幸，只因貴妃防范甚嚴(yán)，一時無從下手，此番祿山入朝，貴妃鎮(zhèn)日里玩弄祿兒，無暇檢察，便乘隙召進(jìn)虢國夫人，與她作長夜歡。虢國水性楊花，樂得仰承雨露，當(dāng)時杜工部曾詠此事云：“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這數(shù)語雖有含蓄，已露端倪。其實是我yin人妻，人yin我妻，天道好還，絲毫不爽哩。仿佛暮鼓晨鐘。

    祿山與貴妃，鬼混了一年有余，甚至將貴妃胸乳抓傷。貴妃未免暗泣，因恐玄宗瞧破，遂作出一個訶子來，籠罩胸前。宮中未悉深情，反以為未肯露乳，多半仿效。祿山卻暗中懷懼，不敢時常入宮。戶部郎中吉溫，本因李林甫得進(jìn)，因見楊國忠安祿山兩人，相繼貴幸，遂轉(zhuǎn)附國忠，計逐林甫心腹御史中丞宋渾，并與祿山約為兄弟，嘗私語祿山道：“李丞相雖似親近三兄，但總不肯薦兄為相，兄若薦溫上達(dá)，溫當(dāng)奏兄才堪大任。俟隙排去林甫，尚怕相位不入兄手么？”祿山聞言甚喜，遂互相標(biāo)榜，期達(dá)志愿。玄宗也欲進(jìn)相祿山，只因祿山是個武夫，不便入相，但命他再兼河?xùn)|節(jié)度使。祿山遂薦溫為副使，并大理司直張通儒為判官，一同赴任。既至任所，以吉溫張通儒為腹心。委以軍事，尚有部將孫孝哲，系是契丹部人，素業(yè)縫工，為祿山仆役，祿山身軀龐大，非孝哲縫衣，不合身裁。并因孝哲母有姿色，嘗為祿山所愛，入侍胡床，供他rou欲。孝哲竟呼祿山為父，尤能先事取情，得祿山歡心。祿山遂大加寵昵，拔為副將。他如史思明安守忠李歸仁蔡希德牛廷玠向潤容李廷望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能音耐，能氏系出長廣。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慶等，統(tǒng)是祿山部下將校，以驍悍聞?？啄抗賴?yán)莊，掌書記高尚，稍有才學(xué)，投入戎幕，做了祿山參謀，因此文武俱備，陰蓄異圖。莊與尚且援引圖讖，慫恿祿山作亂。祿山乃挑選同羅奚契丹降眾，得壯士八千余人，作為親軍。胡人向稱壯士為曳落河，一可當(dāng)百，矯健絕倫。祿山故態(tài)復(fù)萌，又欲出攻奚契丹，立威朔漠，然后南向。當(dāng)下調(diào)集三鎮(zhèn)兵士，共得六萬，用奚騎二千為向?qū)?，竟出平盧。不意途中遇雨，弓弩筋膠，俱已脫黏。那奚騎背地叛去，暗與契丹兵聯(lián)合，來襲祿山。祿山猝不及防，被殺得七零八落，只率麾下二十騎，走入師州，才得保全性命。當(dāng)時若即身死，何至有后文亂事。

    既而收集散眾，再行出塞，誓雪前恥。且奏調(diào)朔方節(jié)度副使李獻(xiàn)忠，同擊奚契丹。獻(xiàn)忠系突厥人，原名阿布思，突厥滅亡，叩關(guān)請降，玄宗優(yōu)禮相待，賜姓名李獻(xiàn)忠，累遷至朔方節(jié)度副使。獻(xiàn)忠頗有權(quán)略，不肯出祿山下。祿山調(diào)他北征，明是借公報私，獻(xiàn)忠亦恐為祿山所圖，仍復(fù)名阿布思，叛歸漠北。祿山乃按兵不進(jìn)，嗣聞阿布思為回紇所破，乃復(fù)誘降阿布思余眾，兵力益強(qiáng)。阿布思遁入葛邏祿部，由葛邏祿葉護(hù)，執(zhí)送京師，當(dāng)然伏誅。玄宗反歸功祿山，頒敕獎敘。祿山尚念主恩，不忍遽叛，且因李林甫狡猾逾恒，非己所及，更不敢輕事發(fā)難。可巧林甫與楊國忠有隙，驟致失寵，竟?fàn)枒n忿成疾，臥床不起，于是朝局一變，遂激成祿山的叛亂來了。兔起鶻落。

    林甫本善遇國忠，只因戶部侍郎京兆尹王

    自林甫在相位十九年，固寵市權(quán)，妒賢忌能，誅逐貴臣，杜絕言路，口似蜜，腹似劍，玄宗反倚為股肱，自己深居禁中，耽戀聲色，政事俱委諸林甫，所有從前姚宋以后諸將相，從沒有這般專寵。但姚崇尚通，宋璟尚法，張嘉貞尚吏，張說尚文，李元纮杜暹尚儉，韓休張九齡尚直，各有所長，均堪節(jié)取。到了林甫專國，尚刻尚詐，尚私尚威，養(yǎng)成天下大亂。繼任又是楊國忠。才具不及林甫，驕橫與林甫相似，凡林甫所引用的人士，統(tǒng)行換去，且陰嗾安祿山，令阿布思部落降眾，詣闕誣告林甫，說是林甫生前，曾與阿布思串同謀反，經(jīng)玄宗飭吏按問，林甫婿諫議大夫楊齊宣，懼為所累，證成是獄，乃削林甫官爵，剖棺出尸，抉含珠，褫金紫，改用小棺殮葬，如庶人禮。子孫皆流嶺南黔中，親近及黨羽坐戍，共五十余人。雖是國忠恣行報復(fù)，然jian狡如林甫，也應(yīng)受此罰。嗣是國忠威焰日盛，頤指氣使，公卿以下，莫不震懾。

    又改稱吏部為文部，兵部為武部，刑部為憲部，國忠以右相兼任文部尚書，選人無論賢不肖，各依資遞補(bǔ)，與自己親昵的人，必調(diào)任美缺，與自己疏遠(yuǎn)的人，輒委置閑曹。官吏趨附，門庭如市?；騽耜兛みM(jìn)士張彖道：“君何不謁見楊右相，自取富貴？”彖喟然道：“君等倚楊右相如泰山，我看去實一冰山呢。若皎日一出，冰山立倒，恐君等必將失恃了?！彼斐龆几搬陨?，隱居終身。

    國忠調(diào)入鮮于仲通，令為京兆尹，仲通為國忠撰頌，鐫立省門。玄宗改定數(shù)字，仲通別用金填補(bǔ)，說得國忠功德巍巍，世莫與倫。那時玄宗又以為得一賢相，仍不問朝政，專在宮中擁著貴妃姊妹，調(diào)笑度日，貴妃自祿山出鎮(zhèn)，用志不紛，一心一意的媚事玄宗，惹得玄宗愈加恩愛。貴妃要什么，玄宗便依她什么，貴妃喜啖生荔枝，荔枝產(chǎn)出嶺南，去長安約數(shù)千里，玄宗特命飛驛馳送，數(shù)日得達(dá)，色味不變。唯梅妃自西閣一幸，好幾年不見玄宗，南宮獨處，郁郁不歡，忽聞嶺南馳到驛使，還疑是赍送梅花，旋經(jīng)詢問宮人，是進(jìn)生荔枝與楊妃，越覺心神懊悵，鎮(zhèn)日唏噓，默思宮中侍監(jiān)，只有高力士權(quán)勢最大，諸王公俱呼他為翁，駙馬等直稱他為爺，就是東宮儲君，亦與他兄弟相稱，此時已升任驃騎大將軍，很得玄宗親信，若欲再邀主寵，除非此人先容，不能得力，乃命宮人邀入高力士，仔細(xì)問道：“將軍嘗侍奉皇上，可知皇上意中，尚記得有江采蘋么？”力士道：“皇上非不記念南宮，只因礙著貴妃，不便宣召?！泵峰溃骸拔矣浀脻h武帝時，陳皇后被廢，曾出千金賂司馬相如，作《長門賦》上獻(xiàn)，今日豈無才人？還乞?qū)④姶鸀閲谕校嫖覕M《長門賦》一篇，入達(dá)主聰，或能挽回天意，亦未可知?！绷κ靠值米飾铄?，不敢應(yīng)承，只推說無人解賦。且答言娘娘大才，何妨自撰。梅妃長嘆數(shù)聲，乃援筆蘸墨，立寫數(shù)行，折成方勝，并從篋中湊集千金，贈與力士，托他進(jìn)呈。力士不便推卻，只好持去，悄悄的呈與玄宗。玄宗展開一看，題目乃是《樓東賦》。賦云：

    玉檻塵生，鳳奩香殄。懶蟬鬢之巧梳，閑縷衣之輕緣，苦寂寞于蕙宮，但凝思乎蘭殿。信漂落之梅花，隔長門而不見。況乃花心飏恨，柳眼弄愁，煖風(fēng)習(xí)習(xí)，春鳥啾啾，樓上黃昏兮，聽鳳吹而回首，碧云日暮兮，對素月而凝眸。溫泉不到，憶拾翠之舊游；長門深閉，嗟青鸞之信修。憶太液清波，水光蕩浮，笙歌賞宴，陪從宸旒，奏舞鸞之妙曲，乘畫鹢之仙舟。君情繾綣，深敘綢繆，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無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氣沖沖，奪我之愛幸，斥我乎幽宮。思舊歡之莫得，想夢著乎朦朧。度花朝與月夕，羞懶對乎春風(fēng)。欲相如之奏賦，奈世才之不工；屬愁吟之未盡，已響動乎疏鐘?？臻L嘆而掩袂，躊躇步于樓東。

    玄宗瞧罷，想起舊情，也覺憮然，遂取出珍珠一斛，令力士密賜梅妃。梅妃不受，又寫了七絕一首，托力士帶回，再呈玄宗。玄宗又復(fù)展覽，但見上面寫著：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銷。

    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玄宗正在吟玩，忽有一人進(jìn)來，見了詩句，竟從玄宗手中奪去，究竟何人有此大膽，且看下回便知。

    安祿山一大腹胡耳，無潘安貌，乏陳思才，獨以大詐似愚之技倆，欺惑玄宗，玄宗耽情聲色，聰明已蔽，應(yīng)為所迷，而楊貴妃亦從而愛幸之，何也？蓋妒婦必yin，yin婦必妒，以年垂耆老之玄宗，忽據(jù)一玉貌花容之子婦，即令愛寵逾恒，能保其能相安乎？饑則思攫，寧必?fù)袢?？洗兒賜錢，丑遺千載，而玄宗尚習(xí)不加察，日處宮中，為yin樂事，外政盡決于李林甫，林甫死而楊國忠又入繼之。一人亂天下不足，更加一人，李楊亂于外，梅楊訌于內(nèi)，梅李去而楊氏盛，雖榮必落，楊氏楊氏，亦何必爭寵耶？梅妃較貞，不脫爭春習(xí)態(tài)，吾尚為之深惜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