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叢坐在書房角落內(nèi)的小桌前，低頭給司禮司的卷宗做著分類，不時(shí)抬起頭看向書桌前的顧長夜。

    “想問什么？”

    顧長夜忽然出聲問道，將李叢嚇了一跳。

    “王爺......”李叢語氣猶豫，片刻才將剩下的話問出來，“今日慕小姐惹您生氣了嗎？”

    “沒有?！彼水?dāng)?shù)幕卮稹?/br>
    李叢撓撓頭，嘟囔道：“我還以為是慕小姐說錯(cuò)了話，惹您生氣了。”

    顧長夜神情一片淡漠，雖然聽見李叢的嘟囔聲，可卻不作理會(huì)。

    李叢一手撐著頭看著顧長夜，在心底偷偷琢磨著，這一路上到底是什么事情將他惹惱了。

    既然不是因?yàn)槟叫〗?，他自己也沒做什么，那只能是在和阿奴生氣了。

    很久以前，李叢就發(fā)現(xiàn)王爺似乎對阿奴的事格外敏感，哪怕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小事，王爺都會(huì)格外的生氣。

    關(guān)于王爺?shù)氖拢顓沧哉J(rèn)為都很清楚，可唯獨(dú)和阿奴有關(guān)的事，李叢總是云里霧里。

    過去他不明白為何王爺會(huì)那么討厭阿奴，為什么如此討厭還不肯放她走。

    如今他不明白，為何王爺對阿奴有幾分喜歡，卻無論如何都不愿承認(rèn)。

    感覺到李叢的視線，顧長夜抬起頭，蹙眉不悅，“怎么？偷懶？”

    李叢回過神，連忙說道：“不，不是，卑職這就......”

    說了一半，李叢突然停下，思忖片刻后，抬起頭看著顧長夜問道：“王爺，您為何那么討厭阿奴？”

    顧長夜也沒想到李叢會(huì)突然這樣問。

    花枝的身世，王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而顧長夜與溫云歌的恩怨，知道的人更不多。

    李叢雖然知道顧長夜和溫云歌之間的淵源，卻不知花枝身世。

    顧長夜微微蹙眉，眉眼冰冷地看著李叢，“為什么問起這個(gè)？”

    “卑職就是很奇怪，王爺從不苛待下人的，可好像對阿奴......”

    很刻薄。

    最后三個(gè)字，李叢沒敢說出來。

    可顧長夜已經(jīng)猜到他想說什么。

    “怎么？你心疼了？”他的眼底忽地涌起一股陰冷，讓人汗毛倒豎。

    李叢畏怕的吞咽下口水，又隱隱覺得王爺問的似乎有些奇怪。

    心疼？他是挺可憐阿奴，看見她受欺負(fù)偶爾會(huì)心疼她，可王爺問的心疼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樣。

    “王爺......”

    不等李叢說完，顧長夜又開口問道：“你喜歡她？”

    李叢暗覺哭笑不得。

    這件事以前顧長夜就懷疑過他。

    他也忽然明白，今日王爺?shù)男那闉楹瓮蝗蛔兊貌缓闷饋怼?/br>
    在顧長夜眸底的陰冷更深之前，李叢急忙開口，“王爺誤會(huì)了，卑職看阿奴，就像是自己的meimei一般，所以才會(huì)關(guān)心她?！?/br>
    顧長夜垂下眼眸，不再理他。

    屋內(nèi)一時(shí)靜默，氣氛也顯得有些冰冷。

    想要問的答案沒得到，反倒惹得王爺更加惱火。

    李叢一陣懊惱，急忙將嘴巴閉緊，不再去招惹顧長夜。

    卻沒想，顧長夜突然問道：“今日，她都和你說了什么？”

    他低頭拿著筆，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可他的手上并沒有動(dòng)作，一看就是沒有把心思落在自己的筆尖上。

    李叢想了想，連忙事無巨細(xì)的給顧長夜講了一遍。

    “陳羽？”顧長夜若有所思的重復(fù)一遍這個(gè)名字，然后哦抬起頭看向李叢，“她真當(dāng)你神通廣大，什么事都去求你？”

    李叢苦笑起來，“阿奴不是這個(gè)意思，她是不敢求王爺，今日她還說起自己欠王爺?shù)奶?，怕是下輩子也還不清了，估計(jì)是不想再給王爺添麻煩，這才來找我?guī)兔Φ??！?/br>
    顧長夜冷哼一聲，低下頭繼續(xù)翻看起卷宗。

    屋外的日頭落下時(shí)，李叢終于將所有卷宗分好。

    “王爺，這些卷宗卑職已經(jīng)分好了，左邊的是司禮司這幾年承辦的大小祭祀，禮樂，宴會(huì)，右邊是司禮司這幾年經(jīng)夏丞相之手的事項(xiàng)?！?/br>
    “嗯，下去吧?！?/br>
    顧長夜沉聲應(yīng)道，連頭都未抬一下。

    李叢知道顧長夜專心的時(shí)候不喜旁人打擾，便悄聲退下去，將門合了上。

    聽到關(guān)門聲，顧長夜手中的動(dòng)作緩緩?fù)Ｏ隆?/br>
    窗外火紅的落日，燒透了半邊天，云霞形似一只只奔騰的野馬，朝著落日而去。

    他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眸色深邃。

    某一瞬間，他好像隱隱明白了路嬤嬤說的那三個(gè)詞。

    口不對心，心口不一，言不由衷。

    那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或許他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想，可那個(gè)想法太過可怖，根本沒法說出口，要他如何心口相一。

    想著，顧長夜放下筆，站起身走出書房。

    走到正院時(shí)，剛好從自己房間出來的長柳看見他，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走到他面前。

    “王爺您回來了?！遍L柳低頭恭敬地說道。

    顧長夜神色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后準(zhǔn)備繞過她走進(jìn)院子。

    見此，長柳連忙又硬著頭皮擋在顧長夜的身前，“王爺！”

    她突然大叫一聲，令顧長夜皺眉不悅起來。

    她神色古怪的太顯眼，明顯是不想他進(jìn)院子的模樣。

    “讓開！”

    顧長夜低呵一聲，將長柳嚇得縮起脖子，緊閉上雙眼，帶著哭腔的嘟囔著：“阿奴你要快點(diǎn)啊，我也攔不住王爺了?！?/br>
    聽到她口中提到花枝，顧長夜的眉心皺的更深，直接伸手將她推到一旁，然后大步走進(jìn)院子中。

    落日已于天幕中降下一大半，余暉鋪灑進(jìn)庭院中。

    顧長夜剛踏進(jìn)來，院子中央的梔子樹便落進(jìn)他的眼簾。

    翠綠的枝葉間是一朵朵潔白的小花，迎著落日余暉，嬌羞著臉，好像一瞬間回到六月它最美的時(shí)刻。

    花枝站在樹下，神情有些焦急的踮著腳尖，拼命地將手中的梔子花，往最高的枝頭送去。

    費(fèi)了好幾次力，都沒能將手中的小花送到最高的枝頭上。

    因?yàn)閯倓偹牭搅碎L柳的聲音，知道應(yīng)該是顧長夜回來了，她便更加著急，往枝頭上多放一些梔子花。

    明明這棵梔子樹并不高。

    想著，花枝有些氣急的向上跳了跳，可還是沒能成功。

    忽然，一只手從身后伸過來，從她的手中接過那朵梔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