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都不愿歸去

    隨著龍柱的倒塌，天地之間一片混沌，整個(gè)死亡之谷像煮了一鍋粥，咕嘟咕嘟，任何生物身處其中，都能夠感覺到涌出的一股衰敗之力。

    除了我們，還有無數(shù)昆蟲以及各種各樣的生物從巢xue中爬出，朝著外面奮力奔跑而去。這一刻，再也沒有殺戮，所有的生物都只有一個(gè)心思，那就是逃命為重。

    我們一直跑到了死亡山谷外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一線天那兒，才停住了腳步。這兒正好是那龍柱傾倒的方向，大塊小塊的碎石散落一地，似乎還有隱隱的龍氣游離，而身后那恐怖的衰變也終于停止。

    眾人喘了一口氣，努爾幾步走上前去，找到身騎白虎的小觀音，詢問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以及那頭魔蟒的去向。

    小觀音告訴我們，真龍一死，龍柱必然會(huì)塌，而那魔蟒也曉得如此，方才主動(dòng)撞擊，提前引發(fā)。本來小觀音對這魔蟒有一定的遏制手段，結(jié)果最終還是讓那長蟲逃了。至于真龍到底去了哪兒，這個(gè)事情可就有得研究了。

    抱樸子曾言：“縈鱗九淵者，凌虹霓以高蹈”，真龍的存在是為了守護(hù)陽世，它平日里生活于九淵之下，也就是水脈的深處，若是死了，自己會(huì)找尋一處適合的山巒深處，埋尸于此，多年之后，化作龍脈，保佑一方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至于那龍魂，最終會(huì)回到龍族誕生之地，重新醞釀出另一種形式的生命來。

    如此說來，那真龍遺體的離去，其實(shí)就是一種生物本能，并沒有受到我們先前爭奪的影響。

    聽到這兒，擠到前面的安少校等人不由得一陣頭疼，臉色難看地說道：“這么說，我們不是要一直在這兒待下去了嗎？”

    無論是安少校，還是任中尉以及其余的戰(zhàn)士，他們都是普通人。而在這樣弱rou強(qiáng)食的世界里，能夠活下來的可能性著實(shí)小得多。

    修行者能夠在這個(gè)世界如魚得水，而普通人則只可能成為別人口中的食物，這讓所有的戰(zhàn)士都有些難過。我從懷里摸出了那一顆拳頭大的天龍真火珠，平攤在手掌上，此物立刻散發(fā)出最為絢麗奪目的光芒，看得眾人一陣眼暈。小觀音瞧見這個(gè)，不由得笑了，從白虎上直接跳下來，對我說道：“陳二哥，有了這東西，你們回去便不是什么難事了！”

    得到小觀音的肯定，我心中歡喜，不過隨即又皺起了眉頭，扭頭朝著她和旁邊的三位說道：“我們回去？這話說的，難道你們不跟我離開？”

    努爾被我盯著，抿了抿嘴唇?jīng)]有說話，臉上露出了苦笑，并沒有否認(rèn)。

    我瞧他的反應(yīng)，心中一痛，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努爾和張大明白的胳膊，難以置信地說道：“不會(huì)吧，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們，你我兄弟，正是回去大展宏圖的時(shí)候。我正好帶著你們，回去見一下家人，你們?yōu)槭裁床辉敢飧译x開？”

    努爾瞧見我心情如此激動(dòng)，拍了拍我的后背，輕聲說道：“志程，借一步說話！”

    我回頭望去，發(fā)現(xiàn)這兒人聲嘈雜，并不是說話的地方。于是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沖安少校和任中尉說道：“你們清點(diǎn)一下人數(shù)，一會(huì)兒我?guī)еT位回家！”

    聽到能回家，眾人一陣恍惚。安少校等人得到我的吩咐之后，沒有絲毫猶豫，開始組織屬下列隊(duì)清點(diǎn)。而我則跟隨著努爾、張大明白、小觀音和林楚楚，來到了一處轉(zhuǎn)角處。

    這兒稍微安靜些，努爾斂容對我說道：“志程，你來這兒不久，還有很多事情不了解……”

    我瞧見努爾在跟我解釋的時(shí)候，小觀音和張大明白都顯得十分平淡，唯有林楚楚的眼中露出了幾分焦急。我頗覺古怪，不過還是堅(jiān)持說道：“努爾，你知道嗎？你們離開之后，特勤一組解散了，我們的好多兄弟或死或散，徐淡定去了法國，小破爛留在了東官。不過后來我又重新組建了特勤一組，還在華東法術(shù)學(xué)院弄了七把劍……”

    我將他離開之后發(fā)生的事情簡單地說完，努爾含笑說道：“志程，很好！我離開之后，你反而變得更有手腕了，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我在特勤一組的時(shí)光結(jié)束了，但是在這里的責(zé)任卻并沒有結(jié)束。實(shí)話告訴你，小觀音不能重回世間，林楚楚也不能，在這個(gè)世界，我還有很多牽掛，還有許多對我們伸出援手的朋友需要照顧，這才是我所需要奮斗的事業(yè)。我不能因?yàn)樽约旱慕饷?，而拋棄曾?jīng)幫助過我的朋友！”

    我聽他說得如此決絕，不由得一陣詫異，看著小觀音和林楚楚說道：“為什么你們不能重返世間，難道是因?yàn)閺浝諉幔俊?/br>
    小觀音并沒有介意我的直白，而是含笑說道：“陳二哥，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了解這個(gè)世界，了解那個(gè)小黑天嗎？”

    我搖頭。

    小觀音望著頭頂?shù)奶炜?，平靜地說道：“事實(shí)上，我與小黑天一般，都不是普通的生靈。當(dāng)初天地一片渾沌，盤古生在其中，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那輕靈之氣不斷上升，渾濁之氣逐漸下沉，盤古則身化大地萬物，此為遠(yuǎn)古的始端。這些并不一定為真，不過卻一直為各家記載，而那渾濁之氣不斷下沉，凝結(jié)成了三十三層，輕靈之氣不斷上升，亦化作了三十三層……”

    小觀音說的這個(gè)是《山海經(jīng)》中盤古開天辟地的故事，耳熟能詳，我所讀的道家典藏中也多有此類敘述。

    小觀音說了一通后，最后平靜地說道：“諸般世界，各不相同，而在三十三層之外，還有最原始的混沌，小黑天便是從那陰濁之地誕生出來的魔物。而我也是，不過卻是從三十三外天的陽清之地誕出，我們的同伴有不少流落于世界各處，不死不滅，但也需要遵守規(guī)則！”

    說完這些，她方才說道：“對于我的規(guī)則就是——我死了，倘若回去，只能以鬼魂的形式再現(xiàn)！”

    聽到小觀音說起這般的秘聞，我不由得心中震撼，瞪起一雙眼睛，猶豫地說道：“這么說，你跟我們并不一樣，又或者說，我們不是一個(gè)種族？”

    小觀音笑著說道：“對呀，這里面的事情很復(fù)雜，總而言之，凡世間很多傳說中的人物，其實(shí)都是我的同類，或者小黑天的同類……”

    我黯然，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曉得她所說的同類也許就是我們所祭拜的那些神靈，或者魔物了。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指著林楚楚說道：“那么，你也是小觀音的同類咯？”

    這林楚楚的手段十分厲害，已經(jīng)超出了她這個(gè)年紀(jì)所能夠表現(xiàn)出來的最高水準(zhǔn)。這樣的高手我不可能沒有聽過，但如果是小觀音的同類，又似乎可以理解了。然而林楚楚卻搖了搖頭，小觀音笑著說道：“并不是，她是人類，不過她的事情更加復(fù)雜，涉及到很多這世間的秘密，并不是我們能解釋清楚的！”

    我有些頭疼，猶不放棄地朝張大明白說道：“你又沒啥事，也要留在這兒？你不想茅山嗎？不想你師父嗎？”

    被我這般問，張大明白撓了撓腦袋，嘿嘿笑道：“大師兄，茅山是我自小生長的地方，想，自然是想的！不過我回茅山，依舊只是門中一個(gè)不起眼的小弟子，每日忙忙碌碌，只為修行。而在這里，有人需要我，有各種各樣的險(xiǎn)境和刺激等著我去征服。我喜歡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也喜歡我身邊的戰(zhàn)友，喜歡修為不斷精進(jìn)、強(qiáng)大的感覺，所以也不想走……”

    我又看了一眼努爾，他平靜地?fù)u了搖頭。我嘆了一口氣，拍著額頭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留下來好了！”

    努爾瞧我耍起了小孩子脾氣，不由苦笑著勸我道：“志程，我們在這里有了牽掛，也找到了自己以后要走的道路，所以才會(huì)留下來。你若是跟我們一起，那這些人怎么辦？你在凡世的牽掛怎么辦？你的父母親人、你的師父朋友和屬下呢？還有你的小顏師妹呢？”

    我一開始當(dāng)真是想要橫著心留下來，畢竟這個(gè)地方對我的修行大有幫助。努爾他們既然能待著，我為何不能留下來呢？然而聽到他說起小顏師妹，我不由得心中一愣。

    對呀，我有那么多的牽掛，怎么可以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