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仇越說越激動，他像一個孩子一樣在控訴，在流淚……“凌仇，對不起，我以為……唉……”龍嘯沉重地嘆氣。

    那天凌仇進了搶救室后，他在外面等了一天一夜，可是等到的是死亡通知單，連續(xù)兩張死亡通知單！他以為凌仇醒不來了，一怒之下，便殺到了米國！結束了一切之后，他回到原處，知道了凌仇躺在重癥病房生死未明！但他沒辦法讓自己去面對凌仇，他心里有愧！他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所有的戰(zhàn)友，所以他不敢面對這一切！因為想要逃避，所以他選擇了退役，回到都市，平平淡淡過完余生。

    他來到徐鳳梧身邊，多次地出手幫助徐鳳梧一家，很多也是出于一種贖罪心理……徐龍淵的死，讓他心懷愧疚。

    如果當時他沒有執(zhí)意深入基地斬首，而是選擇撤退的話，那么所有的隊員，都不會犧牲，一切都還會如常。

    只是他不肯讓罪惡逍遙法外，所以一意孤行，葬送了全部戰(zhàn)友……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選擇。

    在這個人間，罪惡是無法永久徹底地清除的，但只要有一份正義的力量存在，罪惡就一定不能夠一手遮天！凌仇緊緊盯著龍嘯，他很想得到一個能讓他心生慰籍的回答，那怕是對方騙他說是沒空去也好?。靠升垏[的這一句對不起，就好像是施舍一樣，就好像打發(fā)乞丐一樣！

    龍嘯的一句對不起，讓凌仇感到憤怒，又心寒。

    他不過是想半年來的委屈、憋屈，在遇到摯親戰(zhàn)友之后，可以爽快的發(fā)泄出去，這樣也許自己能好受一些！但偏偏龍嘯的逃避態(tài)度，讓他的這些委屈和憋屈無處安放……龍嘯知道凌仇很難過，甚至很失望，但他真的沒辦法讓自己坦然地去面對凌仇。

    那樣對他來說，真的太難了。

    凌仇繼續(xù)說道：“住院的時候，我想著我都踏馬的被爆頭了還能活下來，那我的戰(zhàn)友個個洪福齊天，肯定也能活！”

    “于是我就想著我要趕緊站起來，我要去找你們！”

    “后來我就憑著這個信念，出院了！”

    “可當我回到龍刺的時候，我的戰(zhàn)友，一個個的，都躺在烈士陵園里了！”

    “都犧牲了！”

    “我找到的只有一塊塊冰冷的墓碑，我拿著毛巾，挨個幫他們擦干凈了，我當時就在想，我這么活著，是不是老天爺忘收了，我是不是該下去陪他們？我還在人間游蕩，是不是踏馬的不仗義？”

    “當我擦完了所有墓碑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沒有隊長你的墓碑？”

    “這時我才想起來，哦對了，我的隊長還沒死，我的命也是他給背回來了！”

    “然后我就聽到殺去米國，退役回歸都市的事情！”

    “我很為我的隊長驕傲，因為他幫我們出氣了！”

    “隊長，你去米國的時候，是去幫我們討說法的嗎？”凌仇睜著眼睛，看著龍嘯。

    龍嘯頓了一下，有些底氣不足地回道：“是…”

    “看！我就知道我的隊長不會讓他的戰(zhàn)友白死，不會上他的戰(zhàn)友，白白的被爆頭！”凌仇咬著牙說道，狀態(tài)很激動。

    他停下來，平復一下狀態(tài)，然后向龍嘯問道：“你是退役了，才回歸都市，你知不知道我是為什么回來的嗎？”龍嘯被他那只陰郁深沉的眼睛緊緊盯著，心里便覺得越發(fā)愧疚，越發(fā)不敢面對凌仇。

    他不確定地回道：“是……退役嗎？”

    “呵呵……”凌仇怪笑一下，說道：“不是！”

    “嗯……”龍嘯微微低下眼睛，目光不再看著對方。

    凌仇說道：“后來我回過部隊，請求回到部隊；可他們說我的身體情況已經(jīng)不適合留在部隊！”

    “我說我哪怕只是待在炊事班也行，只要讓我留下來就好；可是，無濟于事，一切都無濟于事！”

    “然后我就離開了部隊?！?/br>
    凌仇嘆氣，神情失望又不堪，說道：“你是退役回歸都市的，而我，是被放逐，流落到都市的……”

    “你走后，我就經(jīng)歷了這些；雖然不是很愉快，但現(xiàn)在，之前我找到了我的隊長！是吧，隊長？”凌仇拿目光對上龍嘯閃躲的目光。

    龍嘯沉吟一會兒，嘆息出聲，道：“凌仇，我沒資格做你的隊長！”

    “……”凌仇沉默下來。

    兩人都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凌仇問龍嘯：“他們，是老徐的家人吧？”

    “嗯，是的！”龍嘯回答。

    “老徐meimei卡里多出來的十萬塊錢是我打進去的?！?/br>
    凌仇嘆一口氣，道：“這姑娘家里的頂梁柱都倒了，挺不容易的?！?/br>
    “謝謝！”龍嘯這句謝謝脫口而出，他完全已經(jīng)把徐家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可這卻讓凌仇感到極度的不齒……

    凌仇哧氣，說道：“不過，還好有你在幫襯著她，你對戰(zhàn)友家屬照龍得可真周到！”

    “……”龍嘯無話，他聽出了凌仇話里的意思，他也沒有話去反駁，卻也不知該說什么去接茬。

    話題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凌仇看他拄著拐杖，問道：“你的腿，還好嗎？”

    “還好，沒有大礙！”龍嘯說完，眼神復雜，他不想再面對凌仇，便同對方說道：“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你能幫我保密嗎？不讓徐家人知道我的身份？”

    “沒問題，現(xiàn)在龍刺就剩下你我，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會知道你的身份？”凌仇瞇著一點眼睛。

    他吐出一口氣，說道：“隊長別走啦，就在這兒陪老徐的meimei吧！倒是我得走了，我也有家人！”

    “……”龍嘯聽他說到他也有家人時，就更加愧疚了。

    他系統(tǒng)性地問道：“去哪里？不多在這兒留幾天？”

    “不留啦，本來就是路過，順道過來看看；我要回我老家舟山，以后興許就在那兒過后半輩子了，隊長要是想我這個老戰(zhàn)友了，隨時可以去那兒找我！”凌仇笑著說道。

    “好，那祝你一路順風！”龍嘯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還有，別再叫我隊長，叫我名字，龍嘯就行！”

    “龍嘯？”凌仇低下眸子，想了一下，說道：“還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你呢！”他神情復雜，就好像是個被老師拋棄的孩子，就好像表達著，他終于是被曾經(jīng)的隊長放棄了……說完，他便走了，剛走出兩步，跟龍嘯背對背的時候，好像想起要說什么，突然停下腳步。

    他略微側過一點頭，問道：“龍嘯，你對一個死人的后事都那么關心，那你一直以來，對我這個活人，到底有沒有真正地關心過？”龍嘯心頭如同被絞，不知道該怎么去回答他：“凌仇……我……”

    “你很為難的話，就不用說了……”凌仇轉過頭，不再看龍嘯，說道：“反正你早已經(jīng)認為我死了?！?/br>
    “保重！”說完，戴好墨鏡，走了。

    龍嘯都不敢回頭看他離開的背影，他此刻心頭仿若被絞，又堵得難受。

    怎么就弄成了這樣？還當什么兵王？當什么逆鱗？他覺得自己一點資格都沒有！是他親手把戰(zhàn)友帶上了絕路，是他造成了戰(zhàn)友家庭的家破人亡！龍嘯在想，也許凌仇說得對，他應該下去陪著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他根本沒資格留在人間游蕩！龍嘯越想越難受，越想，就越覺得自己不該活著！種種愧疚，在沖擊他的大腦，把他逼到崩潰的邊緣！緊接著，他感受到了頭疼欲裂一般的難受，腦子里嗡嗡亂響，一片空白！正在龍嘯就要昏倒過去的時候，一只纖嫩的手過來扶住他，還拍著他，伴隨著一個清靈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