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北魏時我對太子殿下此次外交行程產(chǎn)生的順?biāo)戾e覺，很快就在回去的路上被不知哪一路喜歡搞事情的人狠狠地打了臉。

    白云觀里太子殿下用孝明懿皇后穿針引線將我拉上了賊船。如果說那一晚聽到的他們這些權(quán)官達(dá)貴的表面風(fēng)光與背后齷齪顛覆了我十九年關(guān)于人生的認(rèn)知，那么在回程入了大齊邊境當(dāng)?shù)豆鈩τ耙u來時，太子殿下推我的那一把，則使我對不久前科考時曾許下的士子之心完全崩塌。

    少時讀書，我們總被教導(dǎo)要有“為生民立命”、“達(dá)則兼濟(jì)天下”這樣以身許國的胸襟與抱負(fù)，卻沒有人告訴我們有的貴胄時常不仁，總以士子為芻狗。

    孝明懿皇后娘娘說：“陶編修，你的母親是使兩國停止兵戈的英雄，她蒙羞而亡，作為她血脈的延續(xù)，你應(yīng)當(dāng)了她怨恨，為她正名，使她安息?！?/br>
    太子殿下說：“阿喜，你放心，我會一直護(hù)你。將來等我登基，你若還愿意留在朝堂，縱有萬難，我也允了女子科考?！?/br>
    可是明明言猶在耳，不過才走到邊境，驛館前，那蒙面的刺客手持利劍一直奔太子殿下，生死關(guān)頭，太子殿下便將離他最近的我毫不猶豫地推了出去。

    我就像個傳聞中的大英雄一樣被摁在了太子殿下的前面，官宦之家養(yǎng)的刺客和劍果然貨真價實，很快也很冰。

    手臂與肩膀分離的那一瞬間，我甚至都來不及感受到什么叫切膚之痛，受人之托的刺客便又再一次朝我舉起了劍。

    我麻木地轉(zhuǎn)了下脖子望了眼手臂被甩落的方向。

    那手腕處連著的手在指向長安。

    可是我好像再也回不去了呢。

    不知道還有沒有姑娘給相爺送白袍帶。

    是什么時候開始疼得要站不穩(wěn)了呢？

    應(yīng)該是董大人從蘇如徽那里跑過來猛拽了我一把并將我死死地?fù)г趹牙?，挺著后背活生生替我受了那一劍的時候吧。

    滿目的鮮血，忽然就覺得好疼好想哭，一點也忍不了了。

    我們從未害人，卻一直為人所害。

    到頭來，甜言蜜語的人，其實只愛自己。不冷不熱的人，最終搭上了自己。

    還有時欽啊，那年江邊那個負(fù)氣使性得讓人討厭的紅衣姑娘，她雙手握著匕首，流著眼淚顫抖著扎進(jìn)了劍還在董大人背上的刺客的后背。

    踏上大齊的國土也不過倏然，兩個刺客就攪得我們這樣慘烈。

    皇上給太子殿下派的羽林軍終于都趕了過來。驛館里的小吏也哆哆嗦嗦地出了來。

    太子殿下很快就要恢復(fù)皇家的威嚴(yán)了。

    董大人一身的白衣裳都染成了紅色，我全身疼得汗如雨下，伸出還剩下的右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嘴巴張了半天，卻只能痛苦地說出一句：“你何苦？”

    我的董公子素有寒疾，這下又受了重傷，以后到底該怎么辦？

    一百位羽林軍剛才察覺不出兩個暗中的刺客，現(xiàn)在就連董大人背后的劍，都得掛了彩的蘇如徽大人來拔。

    而尊貴的太子殿下，他屈尊撿起了我滾落在地上的手臂，沖著一幫子羽林軍吼道：“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找郎中來?！?/br>
    劍被扔在了地上。董大人暈倒在了蘇如徽大人懷里。暈倒前，他說：“對不起?！?/br>
    只是我又要他的對不起做什么呢？

    時欽走過來扶住我，她擦了把眼淚，望著我的胳膊，慌張地喚了聲：“阿喜?！?/br>
    血還在往下流，郎中還沒有來。

    太子殿下抱著我的手臂，終于站到了我的面前，變得有些討好：“阿喜，你不要怕，本宮一定會給你找最好的太醫(yī)把它接上去，過不了多久就會和你之前一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