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珠冷笑：“我是懷孕了沒錯，可這肚子里的種——”

    她手輕輕摸著小腹，嘴角鄙夷翹起：“又不是王爺?shù)摹！?/br>
    她臉帶嫌惡，像告訴他，你瞎激動個毛球。

    李延玉微笑：“你想騙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走得一干二凈了么？”

    蔻珠道：“這不是王爺?shù)暮⒆?！……咱們和離書不是寫了，一別兩寬，各自嫁娶，你娶誰我管不著，我嫁給誰，你也管不著?！?/br>
    李延玉輕瞇起眼。

    “王爺?！?/br>
    蔻珠語氣總算平和一些，帶著理智求和的意味?！翱傊@不是你的孩子，我早就嫁人了。這孩子是我第二任丈夫的?！?/br>
    李延玉道：“是誰？”

    蘇友柏在外面掙扎一會兒，笑扯扯向著馬車方向喊道：“娘子，你也真是，當初咱倆成親，你說不要把動靜搞得太大，我就說嘛，怎能低調(diào)，您看，你嫁人了，王爺都還在懷疑?！庇謱ζ酵醯溃骸捌酵醯钕拢沂呛⒆铀@有什么好猜測的！我和我娘子一起開醫(yī)館，朝夕相處，早就日久生情?！北闵鷼饪衽溃骸澳惴砰_她！放過我們的孩子！”“……”李延玉譏諷冷笑，這種無稽之談，顯然他是不會相信的。

    然而，蔻珠靜靜高抬起下巴，對他說一句：“其實在王府的時候，我就很欣賞愛慕蘇大夫，我和他志趣相投，可奈何那時我已嫁為人婦，是你的妻子，只能將很多愛慕努力逼回肚子……他溫柔，善良，待我好，別說是我，天底下，哪個女子不希望找這樣的丈夫呢！在我與王爺和離之后，蘇大夫仍舊一次次幫助我，我們有時給病人一起看病，一起討論醫(yī)道上的事，總之，跟他一起的時候，比春風掃在臉上還舒服……我想嫁給他，是我先提出來的。我想，我與你早就和離，嫁人又算什么呢？那是我的自由。再者，我這一生如今孑然孤獨，也需要個伴不是嗎？我想給他生一個孩子……可惜的是，王爺居然如此荒唐，追著跑過來質(zhì)問前妻，以為孩子還是王爺?shù)?。這可笑不可笑？”

    李延玉全身的骨頭都好像被鋸斷了。

    他豁然想明白一件事：“你那么急三著四與本王和離，是因為這個姓蘇的？”

    蔻珠只是冷冷看他，不語，但眼神早就顯露告訴一切。

    平王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是了，是了，那會他還是個癱子，這女人，打著給自己醫(yī)治腿疾的幌子，和這姓蘇的朝夕相處，眉來眼去的，他怎么就沒有懷疑過？

    蔻珠淡淡地，又道：“王爺您也別把民婦想得那么齷齪無恥，我和蘇大夫，是發(fā)乎情止乎禮，我們有孩子，也包括成親，都是與王爺和離之后?！?/br>
    李延玉渾身都冷了、凍僵了，手從蔻珠雙肩一點點松開?！啊潘麄冏摺！?/br>
    他也不知怎么跳下的馬車，疲憊地朝侍衛(wèi)擺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虐狗子。感謝在2020-08-15 17:54:09~2020-08-16 11:45: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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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蔻珠蘇友柏俱都松口大氣, 緩和下來。他們都萬沒想到，眼前這瘟神煞爺一下就信了。

    蘇友柏趕緊跳上馬車，命令馬車夫加緊上路。蔻珠和他相視一眼, 嘴角露出微微一笑。

    蔻珠甚至在蘇友柏上馬車前，還把一只玉手透過車簾伸出, “相公, 來, 快上來，咱們走?！?/br>
    這一幕，李延玉盯著, 手中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他整個人如同被雷劈開似的, 渾身僵硬, 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多少年的陳舊往事，和這前妻的一點一滴, 像滔天的洪流，四面八方朝他急涌過來。

    她看蘇友柏的目光崇拜欣賞、呵護溫柔……種種眼神, 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李延玉慢慢地閉上眼睫, 驀然回想起, 就是女子那種溫柔呵護的眼神, 曾僅僅只存在她每每在照料對待他時——他越想越覺頭暈耳鳴。

    ——他就這樣被她戴了綠帽？

    那袖下的拳頭越發(fā)咯吱捏得響了。

    思及這對男女在王府藥房, 或者每每共同給他醫(yī)治腿疾時, 那曖昧無比的交流目光……他猛地睜開眼，為什么就從來未曾有發(fā)現(xiàn)？

    ***

    李延玉利落翻身上馬, 他決定絕不再回頭看一眼。

    前妻蔻珠蘇友柏的紫蓋馬車在黃土官道也漸行漸遠了。

    秋風裊裊，黃土大道由胯/下馬蹄揚起一縷縷煙塵，快要迷蒙他視線。

    果真是離別凄清好季節(jié)，幾聲斷雁, 叫破了天空，滿道路兩旁的楓葉仿佛泣血之淚所染而紅。

    “四王爺！四王爺！”

    有一錦衣護衛(wèi)，十分機敏，今日跟著平王過來，把方才所觸全部目睹了一遍。

    平王一夾馬肚子，緩緩停了下來。他的腦門依舊轟隆作鳴，反反復復，還是那幾個詞——他被戴了綠帽，蔻珠背叛了他。

    他為她守身如玉，這小賤婦，轉(zhuǎn)眼就嫁給別人還生了孩子。

    “四王爺?！?/br>
    那護衛(wèi)道：“您就這么放他們走了嗎？”

    平王李延玉將手中的韁繩勒得手掌心都快出血痕，全身劇抖。

    “王爺?！?/br>
    身側(cè)護衛(wèi)腆著臉小心翼翼勸道：“您這樣的經(jīng)歷，屬下其實也經(jīng)見過的?！?/br>
    這話讓李延玉稍微清醒了些。兩人緩緩停下馬來。

    護衛(wèi)道：“屬下的妻子原來也是這樣，屬下以前對她不怎么好，她吵著非要跟屬下和離，和離之后，屬下后悔了又想去追回來，結(jié)果，她卻跟著另一男人跑了，還說懷了那野男人的骨rou……屬下氣得，當時立馬給她抓了回來，還逼她把孩子打掉，結(jié)果，最后屬下就連死的心都有……后來我才明白，其實，她騙了屬下，屬下親自打掉的，是自己身上骨rou。”

    李延玉吃地一驚，一句話提醒夢中人。

    “王爺。”

    那護衛(wèi)又道：“屬下這話雖有點僭越，其實還是想勸勸王爺，一切，弄清楚再不遲，可別讓王爺您將來后悔？”

    李延玉細細在馬背上摸咂沉思一會兒。他的腦中，忽然有一個最壞的結(jié)果冒出來，就像是一個走火入魔的鬼，在掌控左右他的理智神經(jīng)?，F(xiàn)在，他漸漸地有點明白過來了。她懷了誰的孩子有什么要緊的，要緊的是，他這輩子，由著她眼睜睜去和另外一個男人長相廝守、恩恩愛愛、白頭偕老……他想著想著，那種胸口的猝痛令他喉管一陣急火攻心，噴出血腥味來。李延玉心中積郁了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入了魔怔般邪祟。他恨恨心想：是啊，先弄清了再說。

    最糟糕的結(jié)果，她的的確確壞了那個姓蘇的孩子……可那又怎樣？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摯狂的笑，陰鷙的眉，挑著扯著。

    這袁蔻珠，是他的妻子，就是死，也得跟他死一塊兒。

    一輩子，生生世世，生是他李家的人，死是他李家的鬼，永不分離。

    “掉頭！”

    他把韁繩一轉(zhuǎn)，馬肚子一夾。“把他們?nèi)ソo我攔住，一個也不能放走?！?/br>
    ***

    帝京城內(nèi)城北部，長興街四十三號。

    這個古樸雅致的小三進院宅子，白墻黛瓦，或許將成為蔻珠之后所有夢想自由終結(jié)的地方，不，應該是“牢獄?！?/br>
    天色已黑，幾顆星子疏疏落落掛在梧桐枝婭間，仿佛老天漏撒的幾顆金黃色的釘。

    蔻珠是被她前夫打橫抱著、一路從下馬車抱到了里面宅院。

    她把男人那張俊面差點沒抓破咬爛，把他胳膊肘使勁掐著，頭上那頂善翼王冠也扯了扔在地上。

    她柳眉倒豎，掙扎到激狂無力之時，甚至拔起發(fā)髻上一直金釵往他后面白皙脖子上刺去。

    男人俊面一獰，停止了腳步，仍舊打橫抱著她，那金釵的尖頭刺得非常深猛，又快又狠又無情，仿佛身上所有力量都積蓄在那里了。

    汩汩的鮮血順著李延玉后脖子的白色單衣，一直流到后背，他把懷中的妻子低眉看了一眼，面無表情，不懼疼痛，抱著又繼續(xù)前走。

    蔻珠徐徐閉眼深吁了一口惡氣。

    到這時，才忽然有種任命、需要接受消化現(xiàn)實的感覺。

    她先是由一只潑貓，伸出敏銳利爪，把男人抓著撕著，漸漸地，由潑貓變成了一只死貓。她掙扎不動了。

    ***

    穿廊過亭，又走了好幾處月門臺階，沿著一條羊腸石子路，穿過竹園，再上一臺階，李延玉一腳踢開臺階上一處房門，將蔻珠打橫抱進一處寬敞廂廳。

    十分親切熟絡(luò)、再眼熟不過的地方。蔻珠觸及一震，疲憊無力，笑了。

    男人這時才輕輕將她放了下來。

    “王爺?！?/br>
    一個“美婦”打了層層瓔珞珠簾表情復雜進來，手捧了一荷葉形翡翠玉托盤，托盤上盛兩盞淡淡清茶?！澳蚸iejie也累了一天了，定口渴了，你們先坐下好生喝茶?！鞭⒅橐话驼凭统恰懊缷D”狠甩過去?！百v人！”她身子搖搖欲墜，這一巴掌，仿佛積蓄了數(shù)日長久的力氣。

    美婦面無表情，跪道：“jiejie，您別生氣，賤妾不過是奉命行事?！薄捌鋵崳乙苍缣嵝裫iejie幾次的，賤妾命薄之人，不過一階下囚耳，是jiejie您太單純?nèi)菀紫嘈潘?，想來jiejie江湖涉世不深，如此容易被人蒙騙。所以，想這里多勸勸jiejie，外面，可真的不適合您呆。”蔻珠氣得胸口像烙了鐵一樣，她甩了那美婦一巴掌不夠，上前又接著一巴掌。

    李延玉面無表情撣撣衣袖，倒由著她各種耍潑鬧。

    終于，鬧得差不多了，李延玉吩咐那小妾道：“你先下去吧！你要還呆在這里，看她今天不把你打死?！?/br>
    賤妾委屈淚墜說聲是，請安退下。

    蔻珠在廂房里砸了杯子，又摔花瓶。

    李延玉一直坐在旁邊眉眼靜靜地，直又等她鬧了好久?！澳沭I不餓？本王這就讓他們?nèi)ソo你煮點宵夜來。你現(xiàn)在是雙身的人，動怒太多，對你腹中胎兒不好?！?/br>
    蔻珠頹喪坐在一張紅木雕花椅子，雙肘埋頭，實在疲憊至極趴在桌面。

    李延玉方才撩衫挨著她坐下。

    他俊面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了花，長長的一道指甲印，從右頰直劃過耳廓。這時才感覺那種火燒火燎的痛。

    他掏出袖中的絹帕，用茶水浸濕了仔細小心擦，一擦，帕子上還有很多血珠。這女人下手真狠。

    他歪著眉頭，冷沉沉看她。

    月色漸深，幾盞紅燭在桌臺上跳躍閃動著。

    蔻珠這天晚上基本一直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頭趴在桌上，連看都懶得看對方一眼，沉沉地，實在疲憊至極便睡著了，什么時候男人將她又輕輕打橫抱在床榻，又輕輕地放下青紗帳簾都不知道。再放簾子之前，他一直坐在床邊守著看她，拇指徐徐摩挲劃過她的鼻梁、粉嫩朱唇，然后又俯身吻了她。

    半夜三更的，忽而男人又命屬下火速請兩三個郎中進來，廂房里插著令人安眠靜心的安息香。

    平王令郎中隔著床帳手帕去摸蔻珠的脈。一個一個接著摸，待三個全都清楚仔細摸完。

    平王問道：“幾個月？”

    一個郎中道：“回王爺，這位夫人的脈象，如果老夫沒把錯，至少是四個多月了?！?/br>
    另一個也連忙附議：“草民也是這樣認為?！?/br>
    平王轉(zhuǎn)首，又問最后一個?！澳隳兀俊?/br>
    那個郎中比較年輕，哆哆嗦嗦：“先覺得是三個月，再一模，對，他們說得沒錯，確實已經(jīng)四個月了?！?/br>
    平王嘴角一扭，手里正端著一青瓷蓋碗，他努力裝出平靜的樣子，喝口茶。“好了，退下，外面領(lǐng)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