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 “以前的蔻珠,可不是這樣,你看她現(xiàn)在的那雙眉眼,現(xiàn)在臉上露出那股子冷漠傲氣狠勁兒……” 嬤嬤遲疑了一下,道:“娘娘,要不要,奴婢這就叫人去把王妃請過來,畢竟,您身上的那病癥,痛得那么,也只有她了……” 劉妃冷笑,搖頭:“罷了,罷了,又何必!”又道:“以前的這兒媳婦,不用你去請,她自會時不時來給本宮請安問候,本宮的這種病癥,就算不說,她自然會心領(lǐng)神會,首先主動過來……可是現(xiàn)在,我給你打個賭,你去請他,她會不會來也未可知?” *** 有關(guān)于那樁壽宴老虎事件暫且就這樣過了,安婳被關(guān)曾蔻珠呆過的老柴院,他兄長狠心,果然一關(guān)就是整月,劉妃等時常會去看她,她每天沒完沒了在里面哭嚎詛咒蔻珠,摔東西,砸臉盆,鬧絕食,那老柴屋陰風(fēng)慘慘,房子里又潮又冷,時不時蟑螂老鼠要么頭上竄,要么腳底下爬,蔻珠當(dāng)時幸而有素絹陪著解悶,安婳人緣太差,丫頭宮女個個很怕她,好容易揪來一個,便拳打腳踢地出氣發(fā)泄,最后,就連她母親劉妃都不想探視了,整個人終于走出來時候,披頭散發(fā),形容落拓,渾如瘋子一般。 自然,安婳對蔻珠的恨,越發(fā)如鉆墻的釘子,越釘越深。蔻珠卻也不在乎,根本懶得去理她。 展眼就已到了二月初春,天氣日益暖和起來,王府中,一派梨白桃紅、杏雨春云。 這天,老皇帝命貼身太監(jiān)恩賜了幾條時鮮河豚與各位皇子殿下。 俗語說,金秋伺螃蟹,季春候河豚。平王坐于輪椅親自接賞謝了恩,他看著陛下賞賜的那桶里一條條鮮美柔嫩河豚。 紫瞳問:“王爺,這個,將它交誰去做比較好呢?可不能白白糟蹋了這么好的東西!” 平王理所當(dāng)然地道:“不能白白浪費糟蹋了這么好的東西,自然,得交給她去弄吧?!?/br> 便不甚在意,拿著一根釣竿,仍舊在錦鯉湖邊專注釣魚。 且說蔻珠從那次老虎事件,被關(guān)了數(shù)天,自那回來之后,自然脾氣性格大改,肯定無法從前那樣對平王一股衷肝熱腸掏心窩地討好。 她在書房里讀醫(yī)學(xué)典籍,一會兒,那紫瞳就領(lǐng)兩個婢女提著河就興致勃勃送往她面前:“王妃,勞個架,這會兒,還是要麻煩您了!” 蔻珠看了看紫瞳等手里提桶里的幾條河豚,倒也未說什么。只道:“好,你放那兒吧!” 紫瞳歡喜放下,走后,蔻珠看著那些河豚只怔怔出了會兒神…… 及至飯口,平王像往常一樣,嬤嬤們擺好膳桌,準(zhǔn)備用膳。 細(xì)細(xì)用筷子夾了一塊新鮮柔嫩、自以為是“蔻珠”親手下廚為他紅燒烹飪的河豚rou。 不禁眉頭一皺?!斑@,便是她做的?” 下人你看我,我看你,趕緊在地上,瑟抖不停。 李延玉瞬間就明白過來了,臉拉得又黑又陰,比驢還長。 一嬤嬤趕緊回道:“王爺,王妃說,不是她不愿意給你做,實在是很不得空閑,她最近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了……還請您,請您以后多將就著點兒,并且,之后王爺您的每一餐食膳,統(tǒng)統(tǒng)她也都不會親自料理,說王爺您的胃口要學(xué)會適應(yīng)其他廚子弄的東西——要不然,她再去外面打聽有沒有更好的廚娘,想法弄進王府也好!” “……” 平王把手中那雙銀筷往地重重一甩,銀筷的細(xì)鏈子發(fā)出磕地聲響,他用絲巾匆匆抹抹嘴,臉又一沉,鼻里冷哼,便不再說話了。 *** “孤鶴歸飛,再過遼天,換盡舊人。 念累累枯冢,茫茫夢境,王侯螻蟻,畢竟成塵。 載酒園林,尋花巷陌,當(dāng)日何曾輕負(fù)春。 流年改,嘆圍腰帶剩,點鬢霜新。” 李延玉自己也說不清他為何如此獨愛陸游的這首詞。 這天,安腕運指,取出一枝趙孟頫定造的湖州銀鑲斑竹極品羊毫筆,作粗粗打發(fā)時間,練寫了幾行字,鐵畫銀鉤,寫著寫著,就趴青玉案上睡著了。 “你們快看,呵呵,快看,這就是父皇最最心愛的四皇(弟)兄……他尿褲子了!居然尿褲子了!哈哈哈,癱子!尿褲子的癱子!” “……” 接著,又是幾個身高胖瘦不一、身穿皇子錦繡玉袍的少年圍著他,又是拍,又是笑,又是唱,又是跳。 李延玉整顆心如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掐碎了,再給捏成粉,那種難以形容的挫痛。 一會兒,像是門簾子輕動,有人在輕聲說話。“小姐,這是您給王爺新做的糜墊子嗎?” 久癱臥床的病人容易生褥瘡,故而,除了給他時時勤換內(nèi)衣褲子,并用最好最舒爽透氣的吸汗冰蠶絲面料,還要給他時時翻身擦洗,自然,這些糜墊子之類更是要時常更換。 接著,蔻珠如溪水般清澈緩慢的聲音低聲說道:“這是水墊,用這種墊子,比那糜墊子可舒服多了。好了,素絹,你進來幫幫我……噓,小聲點,這人好像睡著了,別給他弄醒?!?/br> “……” 李延玉一身冷汗,就這樣被女子軟柔如風(fēng)的聲音、將他從噩夢中拉醒了過來。 一室熏香,爐煙裊裊。 靜靜的暖閣廂房里,女子親自動手,和丫頭素絹窸窸窣窣,就那樣專注仔細(xì)整理他床鋪。 李延玉閉了閉眼睫毛,慢慢抬頭,從胸口處深吁了一氣,似乎終于緩過來,努力撇去噩夢中一幕幕——曾經(jīng),對他來說,就發(fā)生在少年過往時光最最真實的一幕幕。 他從袖中掏出手絹兒擦額頭上冷汗,心里再次回憶方才噩夢場景。 桌上,那首陸游的詞兒仍靜靜地擱置在玉案上。 他把那方才所親筆寫過的筆墨紙張拿起?!澳罾劾劭葳#C艟?,王侯螻蟻,畢竟成塵——”他瞧看看著,心口又被利刃重重一刺,不禁扭轉(zhuǎn)過頭去,目光復(fù)雜,看那女人的背影。 “本王要解手——” 他脾氣火爆地,將那寫著小詞兒的雪浪紙一撕,又揉成了團。 臉上憤憤地,再往地一扔。 蔻珠愣了一愣,放下手中所正收拾的床鋪褥墊?!八亟?,你先出去吧,王爺要解手了!” 素絹當(dāng)即會意,福了個身,“是”。 趕緊掩門退了。 —— 蔻珠開始動作熟稔地幫李延玉解褲子腰帶。 “王爺,是要我去給你拿香壺過來,還是推你去里面凈室解決?” “……” 李延玉用一種古里古怪眼神盯著她,俊面喝了酒似酡紅,又像極力忍什么,實在要把蔻珠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調(diào)整呼吸半天,強制淡定?!白⒁饽愕氖?,要是斷了,本王做鬼,都不會饒過你的?!?/br> 蔻珠:“………” 作者有話要說: 請幫預(yù)收下一本坑,《弟妻》 【文案】 1男主版: 平親王世子慕容鼎得了厭女癥。 兩歲時,他親媽跟一個野男人跑了,將他隨棄亂葬崗,以至差點被餓狼咬死; 七歲時,他繼母天天舉著鞭子將他吊起打,直到成年,一劍將女人刺死,才終結(jié)被家暴的命運; 十三歲時,他首次情竇初開,為了那個女人命都不要,結(jié)果那賤人竟為了jian夫?qū)λ_心騙財,跑路不說,差點給他送上斷頭臺。 總之,他這輩子不知被多少女人坑過。 —— 終于黑化成功,眼見帝業(yè)在手,結(jié)果算命大師推出,必須要找到一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人,并與之成親結(jié)合,誕下男胎,才能保證平安順?biāo)臁?/br> 他好容易找到了,還好巧不巧的是—— 那個女人,既是繼母的私生女,還是蚊子血的親meimei,最最重要的,還是弟弟的新媳婦。 2女主版: 人人都說,新帝慕容鼎有個極其寵愛的妃子,身份十分神秘,他以金屋藏之,每日都要臨幸憐愛。 眾人艷羨不已。 然而,只有陳晚晚才知道,面對這樣的“寵幸”——她寧愿碰死。 (附:古早渣賤虐戀爽) 第十四章 蔻珠還是把他推去了紗櫥里面的小凈室房。 里面少有燭燈,倆人的影子落在畫屏有些影影綽綽。 她一邊把他推著,卻并沒注意,此時男人正把俊眉側(cè)過來,面含復(fù)雜,在打量她、琢磨她。 從窗透進來的夜風(fēng),鼓動得人心猶如嬰兒出牙時又紅又腫齦rou的痛癢。 她也壓根沒注意到,他的那雙眸子,漸漸地,有了浮動變化的味道。 多少年的日常瑣碎,正從這間小小的凈室一幕幕拂過,就跟狗抖毛似的,只稍微一抖,便有無數(shù)的塵螨虱子從皮毛間掉落下來,落得滿地的碎屑與感傷。 這間凈室,也可以說,是他們這對夫妻唯一可以情感共通的橋梁,他的狼狽在這里展現(xiàn)得淋漓無疑——而只有她,也才可以有機會在這里、將他的狼狽撞見得毫不遺漏。 繪畫著山水花鳥的緙絲小葉紫檀木十二折屏風(fēng)背后,須臾,就有一陣嘩嘩嘩的“流水”聲、直沖往便盆恭桶。 蔻珠問:“王爺,你還有嗎?” 言下之意,還有沒有更多的需要她幫助。 這間小凈室也是專門為他設(shè)計,男人為了那點荒唐毫無價值的尊嚴(yán),不管自己站不站得起來,還是要讓她一個弱質(zhì)纖纖女流拼命使出吃奶的氣、幫他硬支撐著站起。他則,將所有全身力氣集中在兩側(cè)掌下的那專為他而制鎏金扶欄。 站直了,才像一個人吧。 他大概還是始終無法接受,那可恨的老天,就連這點微薄體面都不給他。 “……沒有了,完了?!?/br> 他閉眼深吁一氣,抖了抖,很舒服的樣子。 蔻珠點頭,倒是很知情識趣,動作又是熟稔麻利,蹲下腰,細(xì)心幫他整理衣褲系帶,并細(xì)致到,整理好玉帶上每一個結(jié)扣。 窗外的日影,時濃時淡,慢慢爬移到緙絲屏風(fēng),逐漸地又消失了。 或許,一個男人的自尊,就是這么奇特難辨。蔻珠也每每總會在這時,不由自主會想起——九歲之前,無論是弓馬騎射,還是和諸皇子比試摔跤拳術(shù),英俊驕傲的美少年,目光總是透著坦然,玉樹臨風(fēng),何等從容瀟灑,何等的氣派高貴——他就像天上的一輪明月,四周的群星都被映照得黯淡無光,多少人仰著頭,在翹首等待著他破云而出的那一天。 可如今,誰能想到,竟敗在這些日常生活的瑣碎小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