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素心里,這人是強(qiáng)大到幾乎神一般的存在，商場上那么多關(guān)于她的傳說,她接觸后也幾次被黎言之的能力折服,這人就是天生的領(lǐng)袖和強(qiáng)者,跨越性別的那種氣勢，只單單坐在身邊，就有讓人難以忽視的壓迫性，所以她從前特別的怕黎言之。

    可現(xiàn)在，她在黎言之身上看到一種柔軟和脆弱，再強(qiáng)也逃不過她有普通人七情六欲的事實(shí)，會疼會痛，會受傷。

    真實(shí)到她突然就沒那么害怕黎言之了。

    丁素說：“黎總，我去給您倒杯溫水吧?！?/br>
    婁雅給她一個贊許的眼神，大概在想她終于懂事一回了，丁素從他們面前擦過，低頭去開水間倒了杯溫水。

    黎言之捧在手上，水溫合適，冒著霧氣，暖暖的，她卻察覺不到溫度，所有感官在這一刻宛如的消失，她就像是睜大眼在走夜路，不瞎卻看不清前方路，耳邊聽不到一絲聲響，鼻尖沒有一點(diǎn)氣味，她似是被隔絕在一個狹小的世界里，舉步維艱。

    她太陽xue無端又開始突突跳，腦神經(jīng)撕扯拉緊，不斷收縮放松，如彈簧，每一次的壓縮過后彈跳的更高，她的疼，也劇烈到極端，連一個杯子，都端不穩(wěn)。

    黎言之手一抖，水撒出來，婁雅見狀忙從她手上接過杯子，輕聲說：“黎總？”

    “黎言之?！?/br>
    何蘇元也開口，失聰?shù)碾p耳倏而有聲音進(jìn)來，如尖銳利器刮過，刺啦一聲，黎言之從混沌中回神，她眼神逐漸恢復(fù)清明，見身邊的人擔(dān)憂看自己，她語氣平靜的說：“我沒事?！?/br>
    婁雅和丁素互看一眼，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黎言之精神不對，回海城一定要建議黎言之去楚宇那里做個詳細(xì)檢查。

    現(xiàn)在她也不方便說，丁素便和她乖巧站在一側(cè)，何蘇元偏頭看黎言之，聲音低沉粗?。骸袄柩灾抑烙行┦虑楹茈y接受，但不是你的錯，我希望你也不要攬?jiān)谧约荷砩??！?/br>
    他很快就要去自首，所以也不介意是不是被人聽到。

    “我不會?！崩柩灾曇舫銎嫫届o，她雙目清明的像是夜里的燈，晶亮，她轉(zhuǎn)頭看何蘇元，沉穩(wěn)開口：“我不會把我父母的錯攬?jiān)谖疑砩?，更不會這樣就理解唐韻。”

    “我父母欠她，我不欠她?！?/br>
    她咬牙：“我要親手抓住她。”

    從沒任何一個念頭有這么堅(jiān)定，她一定要親手抓住唐韻，哪怕賠上她的命也在所不惜，因?yàn)槔柩灾?，如果不抓住唐韻，還會有下一個，下下一個受害者，這一場血案歷經(jīng)太多年，染了太多孽，是時候該結(jié)束了。

    何蘇元聞言輕輕點(diǎn)頭，他悵然道：“你們都很有勇氣。”

    “比我好?！?/br>
    他就是個懦夫，當(dāng)初要不是被唐韻捏著把柄，害怕傷到何辭，這一場鬧劇早就在多年以前了結(jié)，何至于現(xiàn)在，又染上新的血。

    黎言之沉默幾秒，何蘇元說：“等找到小辭，我就回去了，有關(guān)于這些年的資料，我已經(jīng)全部交給警方了?！?/br>
    在何辭走的那天，他就將這些資料交給警方了，他能想象警方看到這些資料會是什么反應(yīng)，一個書記，公然犯法，如此膽大妄為，包庇兇手長達(dá)三十年已久，這幾乎是挑釁警方的權(quán)威，無視人命和律法，他下半輩子會過什么樣的生活，他其實(shí)能料到，他不想為自己狡辯半句，他甚至辭了律師，做好隨時被帶走的準(zhǔn)備。

    可臨走前，他還想看一眼何辭。

    他沒日沒夜的搜，就是妄想能最后看眼何辭，他捧在手上將近二十年的明珠，終究蒙塵了，黎言之偏頭，低聲說：“何書記，對不起。”

    “你不用……”

    “這聲對不起，我是說給何辭的，您代她收下吧?！崩柩灾異灴嚷?，說：“在飛機(jī)上，我把降落傘遞給她，她沒說話，我以為她同意了，是我放松警惕，反被她……”

    何蘇元眼眶灼熱，通紅，布滿血絲，他哽咽：“是她愿意的?！?/br>
    “小辭特別怕坐飛機(jī)?！焙翁K元回憶起何辭，臉上有溫和的笑，苦澀又痛，他說：“我有次和她出國，回來遇到氣流，她在飛機(jī)上一直不停的哭，下來后說遺言都寫好了，她以后再也不坐飛機(jī)了?！?/br>
    “因?yàn)檫@事，我笑話她很久，她還說我笑話她，她就要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br>
    沒想，一語成讖。

    “后來她陪祁蔓去開研討會，你們飛機(jī)出事，你知道她和我說什么嗎？”

    黎言之并不知道，那時候她和何辭，還不是很熟。

    何蘇元目光深深，聲音忽遠(yuǎn)忽近：“她說飛機(jī)出事那時祁蔓抱著她，舍不得她受傷害，就像她mama一樣，她對我說，那時候想，如果飛機(jī)真的出事，她愿意擋在祁蔓前面?！?/br>
    “你知道我有多驚訝嗎？”

    “何辭啊，從小到大沒什么夢想，我縱容慣了，她一直得過且過，遇到祁蔓，她才有想做的事情，才有想保護(hù)的人，才懂感恩。”

    “怪我，如果我當(dāng)年站出來，指認(rèn)唐韻，你們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小辭也不會……”他搖頭：“怪我，都怪我?！?/br>
    他話音落，緊閉的手術(shù)室終于打開了，黎言之看過去，護(hù)士推祁蔓出來，仿佛一個世紀(jì)那么長，她重新看到祁蔓。

    何蘇元也看過去，他很想仔細(xì)打量祁蔓，這個她女兒用生命守護(hù)的jiejie，可淚水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