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遠(yuǎn)微微點了點頭，便讓墨硯引著進(jìn)了門。

    開門的小廝年歲看起來比天元還小，虎頭虎腦的，看著倒有一把力氣的樣子。旁邊一位老者，須發(fā)皆白，卻精神矍鑠，捋著胡子瞇眼笑著。

    見到墨硯，老者立刻彎腰行禮，打著招呼：“小爺好，這位爺是？”

    小廝也跟著行禮，卻未說話。

    墨硯道：“這位是慕爺，以后便是這屋子的主人。若是慕爺留你們，以后聽慕爺差遣便是?！?/br>
    老者的腰更彎了下來，恭聲道：“見過慕爺。”

    慕遠(yuǎn)忙虛扶了一下，溫和道：“老人家不必多禮?！?/br>
    墨硯立在一旁道：“慕爺，之前幾年這爺孫倆便是在這兒看院子的。老余頭年紀(jì)雖長，手腳還利落，打理院子頗有一手，加之在京中待的年頭久了，頗有一番見識；虎子年紀(jì)雖小，看著也憨，倒是有一把子力氣，一人能頂倆。慕遠(yuǎn)要是用著順手，可把他們留下。老余頭早年是逃荒來到京師的，出了這里，也沒別出去?！?/br>
    墨硯這話里暗示得很明顯，慕遠(yuǎn)又本是寬厚之人，自然沒有拒絕之理：“既是做慣了的，便繼續(xù)留下吧。以后還要煩請老人家多多照料?！?/br>
    “不敢不敢，慕爺折煞了。但請吩咐?！崩嫌囝^忙拉著虎子行了大禮，心頭暗暗松了口氣。

    前些日子這屋子被舊主賣了之后，老余頭便提起了心。不知這新主品性如何，又是否會留用他們爺孫？十多年前老余頭的家鄉(xiāng)遭了災(zāi)，兒子媳婦都在災(zāi)變中沒了，只留下了還在襁褓中的虎子。老余頭帶著虎子掙扎著來到京師，很是吃了一番苦頭把虎子拉扯大，又極幸運地尋到了這門差事，舊主一年有半年多不在京中，很是輕省。乍然換了屋主，難免忐忑。擔(dān)憂了月余，如今瞧著新主倒是比舊主更加溫厚寬仁，一顆心便放了下來。

    慕遠(yuǎn)已經(jīng)跟著墨硯往里走。

    這是一座二進(jìn)的小院落，面積不大，布置得倒頗為雅致。主廂房就設(shè)在第二進(jìn)的園子里，推開窗便可看見屋前種著的兩棵梅花。如今尚是夏末，花還未開；等到深冬花開之時，想必是另一番景象。不僅花色著人眼，還有那花香撲鼻，沁人心肺。到得那時，最適宜便莫過于就著花色花香品茗論枰。

    主廂房被一扇屏風(fēng)隔成了兩段。外邊設(shè)有書架案桌，案上擺著收拾好的棋盤棋子，架上除了一些史書野記之外，大多是各種棋譜。慕遠(yuǎn)隨手翻了幾本，不由會心一笑。屏風(fēng)里頭擺放的是一些寢具，看起來美觀大方且低調(diào)不張揚，慕遠(yuǎn)于此項不甚熟稔，也能感覺到都是些好東西。

    屋外的園子除了窗前的兩樹梅花，還錯落地植著一些花草，看得出來，花了一些功夫和心思。墨硯所說，老余頭打理院子有一手，所言非虛。

    墨硯引著二人四處參觀了一番后，對慕遠(yuǎn)道：“爺說慕爺初到京里，一切都還不熟，先尋一鬧中取靜之處住著；等來日熟悉了各處，想要在哪兒置一座宅子時，再做計較。這里臨著西市大街，京師里最繁華熱鬧的所在。這院子的后頭連著的蓮蓉閣，是咱們京里鼎鼎有名的酒樓之一，每日里客似云來，熱鬧得很。院門又開在這小口巷里，清清靜靜的，最是鬧中取靜之所。不知慕爺可還滿意？”

    慕遠(yuǎn)點頭道：“王爺多費心了。這里很好?！?/br>
    墨硯一路介紹了許久，每一處心思都說清道明，終于等到慕遠(yuǎn)一聲好，總算松了一口。只有慕爺滿意，才算是做到了爺?shù)慕淮?。心底的氣松了，臉上的笑意便更深?/br>
    “慕爺一路舟車勞頓，爺交代了要慕爺先好好休息，小的便先告退，不打撈了?！?/br>
    慕遠(yuǎn)忙道：“墨硯辛苦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天元，送送你墨硯哥哥?！?/br>
    “誒?！碧煸獨g快地應(yīng)了一聲，待墨硯給慕遠(yuǎn)行過禮后，便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單獨與天元一塊，便是一向沉穩(wěn)似大人的墨硯也活潑了一些。慕遠(yuǎn)一邊目送著二人歡躍的背影，一邊輕輕地笑了笑。

    第63章 夜談

    確是一路勞頓, 待天元送客歸來，便燒了些熱水來，師徒二人稍稍洗漱一番, 便很快歇息了。

    一覺醒來，已是日暮時分。

    方凈手洗面完, 老余頭便領(lǐng)著虎子端了個食盤進(jìn)來。

    老余頭笑呵呵地道：“小老兒聽墨小爺說公子從南邊來, 也不知吃不吃得慣這京中的飲食。眼下天色已晚, 小老兒弄了點兒清粥小菜，公子要是不嫌棄的話, 先將就用著。若是公子吃不慣, 咱們這院子后頭便連著蓮蓉閣的后門，叫上一桌宴席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公子您看呢？”

    慕遠(yuǎn)示意天元接過食盤，笑道：“眼下還有些暑氣，我們一路車馬顛簸吃的也湊合，驟然吃多了油水恐腸胃受罪，用些清粥小菜正好。老人家的好意云直省得，多謝了?！?/br>
    老余頭笑得瞇起眼，捋了捋胡子道：“那公子慢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們爺倆?！?/br>
    食盤上一小甕白粥，煮得稠稀相宜，已經(jīng)晾溫了；兩碟醬菜，一盤鹵水豆腐，還有一小份涼拌雞rou絲，撒了點兒蔥花，看得人口齒生津。

    四下無人，食物也夠，慕遠(yuǎn)便招呼天元坐下來一起用餐。

    填飽了肚子, 又歇了個好覺，精神甚是飽滿。收拾一番后，慕遠(yuǎn)便在書架上找了本棋譜，在案桌前打起了譜。

    期間天元進(jìn)來添過一次茶便再無打擾，獨留慕遠(yuǎn)一人沉浸在圍棋的世界里，不知時光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