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右手拿著一個小木龍，是容真以前雕刻的。

    小木龍舉到容真眼前，麟識從后面枕著他肩膀，低聲問他這是誰。

    對方完全不知道他已經(jīng)好了，容真此前也一直在整理思緒，沒來得及說。

    “麟識。”他訥訥道。

    男人摟他腰的手漸漸用力，又幽幽問道：“那我是誰？”

    “麟識……”說著又下意識補充，“也是周庭?！?/br>
    這是男人昨夜聽了許多遍的答案，他似乎很滿意，低垂眼睫，和他十指相扣。

    容真醞釀了會兒，正開口要趁機說自己的事情，話頭還沒出來，對方再一次將那個小木龍舉起來，驀地道：“我也給真真講故事，以后天天給真真講故事……”

    容真悄悄合上了嘴巴，想聽聽。

    男人聲音磁啞幽遠：“從前有一座山，山里被囚著一條龍，就像這樣，沒有龍角，很難看……”

    容真一頓，立馬在小木龍的頭頂摸了下，反駁：“不難看?！?/br>
    男人笑了聲，在他耳廓親親，薄唇guntang，熨著偏涼的肌膚，語氣驀然就變得怨懟起來：“可所有的龍都有角，就他沒有！怎么會不難看呢？”

    容真堅持搖頭：“沒有就沒有，反正不難看?！彼肫鹱约鹤蛱炷X子還沒好時摸的兩個小角角，又道，“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角了！”

    男人安靜片刻，薄唇微啟，忽地在他耳垂輕輕咬了下：“傻真真！”

    容真一時心虛，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傻了，但又怕現(xiàn)在說了自己情況，麟識就不講了。

    麟識從未講過故事，這個故事還和麟識自己有關(guān)，他當然很想聽完。

    男人把那個小木龍慢慢放在他手心，看容真下意識摸上面沒有的龍角，表情緩和一些，繼續(xù)講那個故事：

    “那條龍從出生開始，就被囚禁在山里，離不開囚龍洞，更離不開那座山。被囚禁了一千年，但一千年里，他其實也沒有那么孤獨……”

    原書劇情里，麟識被囚了千年，這是容真一開始就知道的。

    他那時候只想著做任務(wù)，并沒有其他的感觸。

    此時此刻，聽著麟識親自說出來，胸口極悶，難受得將下意識小木龍握緊，像是不握緊，對方就會被抓走再受一遍苦楚。

    麟識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滿不在乎地抱著他輕輕晃動，給小孩子講故事一樣的口氣，問：“真真知道為什么嗎？”

    容真抓著小木龍，不說話。

    “真真不知道，是因為都忘了！”麟識在他肩頭用力磨蹭一下，就這么變得極其傷心起來，“壞真真……”

    容真聽著他的聲音，莫名地也跟著難過起來，想解釋，可眼睛不由自主先紅了，下意識癟嘴忍著。

    對方腦袋繞到前面，瞥到了，怔了怔，立時貼上他的臉，語氣著急懊悔：“真真才不壞，是他們壞！都怪他們！都是他們——”

    容真低頭不理他。

    麟識著魔一樣地哄他，哄了他沒一會兒，又追著臉親了數(shù)次，手碰到容真手上的小木龍上，才終于想起自己的故事還沒講完。

    “真真還要聽嗎？”

    容真低頭嗯了一聲。

    他卻不再講話，無聲抱著容真蕩了十來下，沒有任何預(yù)兆地摟著人忽然跳下去。站定后，牽著略微嚇到的容真往中間的囚龍柱走去。

    囚龍柱的后方，對應(yīng)的是山洞最里側(cè)的石壁，上面有一個容真曾經(jīng)看到過的人像壁畫，因為年代已久，已經(jīng)看不清壁畫人物的相貌了。

    他們一步步走到殘缺的壁畫前。

    容真打量著對面的壁畫，發(fā)現(xiàn)和之前沒什么，依舊看不清人物的臉部。

    正疑惑，身旁的人繼續(xù)講起那個故事來。

    “那條龍從出生就在等一個人，他知道要等的人總有一天會出現(xiàn)，起初并沒那么痛苦，不過等待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你猜他做了什么？”

    容真感覺有一道視線從石壁移到了自己臉上，偏頭看去，男人目光沉郁，里面似乎隱著涌動著說不盡的瘋狂，不待他問，便幽聲說：“他將等待的那個人畫在了石壁上，一開始，只是每天看著，可看得多了，也會有弊端……會不甘，會怨恨怎么還見不到他？！久而久之，讓人發(fā)瘋，可那條龍真的不想瘋，怕最后等到了人，對方會害怕討厭自己……沒辦法，他就將壁畫當成真正的人，每天想那人時，就在上面蹭蹭親親，甚至和他說話……這樣果然好多了，只是蹭久了親久了，畫像就會壞……”

    容真僵住，失了魂魄。

    “可壞了又怎樣？重新畫就好了，再壞了再畫！”男人無聲地笑了笑，“幸好啊真真，這一副剛壞，他等的人就來了……”

    “……”容真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相貌模糊的壁畫。

    “真真，今天的故事講完了。”麟識嗓音幽幻，語氣已經(jīng)有些不正常了，動作卻很輕地摸了摸石壁上的畫，摸了兩下又立馬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看向容真。

    洞內(nèi)的光線很柔，籠著少年的半張臉，輪廓干凈，眉眼靈動，在明光下像是隔了一層霧，明明就在眼前，卻又像是離得很遠。

    麟識看他就這么靜靜站著，不知是不是嚇到了，還是沒聽懂，臉上只剩呆滯，不動也不說話，如果不是眼眸深處映出了自己，簡直就像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