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程姑娘太好看了。”潘盼兒搖著頭，“走吧，馬車就在山下。”

    “嗯。”程音音牽住了潘盼兒衣袖，“走吧。”

    程音音疑心自己不能順利的下山，于是牽住了潘盼兒，潘盼兒雖然不解其意，還是沒有掙脫。兩人一前一后，順著山路就下了山。

    想象中的電閃雷鳴，七彩光環(huán)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就像平時沒有區(qū)別，順利就下山。

    山下果然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是個大約四十來歲的婦人，膀大腰圓力氣十足，對著潘盼兒領下來一個人看都不看。

    馬車就是最普通的青蓬馬車，掛著粗布的車簾，上車后車輪緩緩滾動，朝著五里之外進發(fā)。

    “那個鎮(zhèn)子叫香鎮(zhèn)，平時本來就是制香師和商人聚集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很大的高臺，空地也能容納一千來多人，是附近最大的。”潘盼兒帶著幾分驕傲說著，因為當初這鎮(zhèn)子的建設，她爺爺也有份參加。

    鎮(zhèn)子既然叫香鎮(zhèn)，那么各個都會調香人人都愛香，姑娘們都喜歡用自己的調制的香粉，撒在自己身上。

    長街上更有許多小攤販們在售賣自己調制的香粉，各種味道湊到一起，反而讓人覺得味道雜亂，十分悶人。

    “潘姑娘你的箱奩呢？”

    “在這里！”潘盼兒一拍座位下面，她早就帶上了，里頭各色的香粉都整整齊齊，出門前檢查了三遍。

    說話的功夫已經到斗香會賽場，潘母在門口翹首以盼，潘盼兒終于到了。

    “快進去吧，位置已經安排好了?！迸四缚匆娕畠簳r放下心來，有心叮囑兩句又害怕影響孩子的心態(tài)，最后點點頭，“盡力而為吧?！?/br>
    潘盼兒進門之后，便帶著腰牌去找管事的抽簽，這次參賽二十家香鋪的需要抽簽來決定各自的位置。

    她手氣還不錯，抽到一個是九號，不前不后。環(huán)繞院子一圈擺了二十張長案幾，可以擺放各自的工具，而后面也有兩張凳子，可以讓親友們久坐。

    潘盼兒放置好東西，讓母親和程音音先過來就坐，而她需要去找斗香會的會長確認消息。

    程音音坐好之后，張望四周，所有的參賽者背后都有親友就坐，似乎大家都不意外。

    “伯母，初次見面也沒什么好東西，只能送您香水，希望您不嫌棄?！背桃粢糁熬吐犝f過潘盼兒的家人構成，所以提前準備了一瓶迪奧真我香水，還費勁的去除掉上面的標志。

    潘母接過瓶子，笑的很是真心，“讓程姑娘破費了，不介意我拆開瞧瞧吧？”

    “不介意。”

    潘母性格直接，雖然禮物都講究背后拆開，她心癢難耐還是忍不住先打開，一個水晶瓶里裝著淡黃色的液體，瓶蓋上有一圈金色的標志，她湊到縫隙上一聞，一股難以形容的香氣飄蕩在鼻端。

    智慧，優(yōu)雅，女人，這是她全部的感受，潘母覺得，這香水比市面上所有的香粉都要好聞，而且更適合她這樣成熟的婦人。畢竟做香粉的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很少考慮到成□□人的喜好，喜歡用花果香等等清淡味，而再成熟一些的香粉就是檀香沉香等佛香了。

    潘母對香水愛不釋手，接下自己的玉佩，“你叫我一聲伯母，我就認了這個侄女，這玉佩就是見面禮?！?/br>
    “謝過伯母?！?/br>
    兩人交談愉快，潘盼兒已經回來了，笑著打趣：“好啊娘不一會兒的功夫你就被程姑娘籠絡了去，讓我可怎么辦??？”

    潘母很淡定的說，“我已經被你籠絡了十幾年，被程姑娘籠絡一小會兒又怎么了？”

    兩母女拌嘴逗趣，程音音只能岔開話題，“潘姑娘，為什么斗香會還會允許親友坐的這么近？”近的說話都能聽到，豈不是方便提示嗎？

    “因為斗香會允許提示?！迸伺蝺汉苤苯拥恼f，“制香需要靈感，而靈感也不是隨時可來的，所以每次大會都允許三位親友坐在后方，也就是相當于助手吧。”

    合著這還是一場開卷考試，她這么一形容，程音音立刻就懂了。不過還空缺了一位，程音音也沒有問什么原因。

    水漏顯示時間到了上午十點，斗香會正式開始，一個白胡子老頭站在高臺上，嘰里咕嚕說了一通話，大意就是斗香會是五年一次的盛會，希望大家互相交流互相進步，從中悟出經驗，不以比賽結果為重。

    說完之后，就讓參賽的制香師先呈上自己的作品。

    潘盼兒呈上去的就是她精心挑選后的安神香，這也是她取的名字。

    二十種香料分別評選，選一種就需要一刻鐘散去味道，特別的耗費時間。眼看著日上中天，那群白胡子評委還在聞香。

    “斗香會就是這樣嗎？”程音音等著有些不耐煩，成品香有什么好比對的？難道不是直接制香嗎？

    潘盼兒小聲回答，“這是第一步，先比成品，然后現(xiàn)場制香，綜合評分?！彼齑讲粍?，面上還是冷冷的。

    評委們在經過一陣爭執(zhí)后，好像對前三有了決定，于是剛才講話的老先生又站了起來宣布，“這是本次斗香會的前三?！?/br>
    “第一名，潘家香鋪的安神香！”

    “第二名，李氏香方的百花香！”

    “第三名，陳氏香行的沉水香！”

    潘盼兒在聽到潘字時先是心提到嗓子，等耳朵清清楚楚接受到潘家香鋪四個字時，捂住了嘴不敢相信，等聽明白是安神香時驚訝的差點跳起來，是她，真的是她！

    她得了第一！

    對面一陣喧嘩，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出來，“我不服！憑什么她得第一？！”

    第34章

    每次斗香會必然會出現(xiàn)服與不服的爭論, 畢竟香味是很私人的享受每個人的感覺也不同。

    評委們很淡定的對著那男人問，“為什么不服？”言下讓那人說出個一二三來。

    潘盼兒也豎起了耳朵，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么能拿第一。

    “我的百花香, 并不是十種或者二十種花香構成的?！焙霸挼哪腥烁纱嗟恼驹谥虚g，讓所有人都能聽到他說話，“普通的百花香不過是采集十來種花，我走遍大江南北采足了一百種花香，再完美融合在一起，剛點燃的一刻鐘是三十三中花香, 兩刻鐘后是另外三十三中, 三刻鐘后是三十四種，等香灰燃盡, 一百種味道相輔相成, 才是最完美的百花香。”他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質疑評委到底有沒有聞過他的香。

    “難怪?。　痹u委里一群先生, 看起來沒那么老的一位摸著胡子, “難道我聞著這百花香....”他話鋒一轉，“味道這么沖！”

    評委嘩然，斗香會會長也就是最早發(fā)話的白頭發(fā)老先生一扯他的袖子, “瞎說什么大實話！”

    說我瞎說也沒見你嗓門低多少?。?/br>
    會長說：“他的香的確有過人之處，拿第二不冤枉。”

    “我也沒說他第二拿的不對啊, ”反駁的馮老先生翻個白眼，“人家自己覺得冤枉, 我們不給說法，怕是要鬧起來。”然后馮老先生徑直站了起來，“你的百花香的確很厲害，精心挑選了一百種花香, 然而有些香味湊到一起不是香的，而是臭的，你沒注意到嗎？”

    臭的他差點窒息了。

    李家香方的老板自然不服氣，他試驗過很多次，怎么會是臭的！看他不服氣，評委自己請他自己上臺上親自問。他自己檢查過香丸沒被人動手腳，點燃之后，的確有一股隱隱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臭氣。

    李家香方的老板不得不下臺來，垂下了腦袋。

    雖然沒明白為什么，總歸是他輸了。

    “你知道為什么百花香從來不用更多的花嗎？太多的氣味人不僅會聞不到，還會因為鼻子接收到太多的氣味，演變成了臭味?！瘪T老先生淡淡的說。

    “而為什么這潘家的安神香能得第一？它點燃之后能利用香味讓人身心皆放松，消除疲憊，味道好聞不說，已經觸摸到藥香的門檻。”馮老先生沒說的是，它不得第一誰得第一？

    李家香方，ko。

    他不再鬧騰后，即刻開始第二輪，請制香師制作最拿手的香方。

    潘盼兒還在思考用香水還是香丸時，突然看到場上的驚呼：“你們看！快看！”

    她抬起頭，原來是陳氏香行的案幾上，陸陸續(xù)續(xù)飛來了好幾只蝴蝶，不遠處還有更多的蝴蝶，似乎聞到什么味道，正在陸陸續(xù)續(xù)的飛過來。

    “連蝴蝶都吸引了！”

    “這是什么香?。?！”

    “太神奇了，我想買！”

    “真美啊！”

    各種稱贊不絕于口，蝴蝶因為絢麗的顏色和翩然的姿態(tài)，成了浪漫和愛情的代名詞。所以能吸引到蝴蝶的香丸，必定會讓陳家香方的名聲大噪。

    陳家香行的老板暗中得意，他不急不躁，就等著壓軸的香方能夠力挫群雄，所以忍耐了五年，就為了今日一鳴驚人。

    隨著蝴蝶的飛舞，場上的局勢逐漸朝著陳家傾倒。

    “雕蟲小技！”程音音看了這么久，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站起來對著潘盼兒耳語：“想贏嗎？”

    “我，我沒有吸引到蝴蝶的本事....”潘盼兒心里一慌，差點把香精打翻。

    “別急，他們能吸引到蝴蝶也是有原因的.....”程音音知道，能夠吸引蝴蝶的除了花香，還有一種特殊的鹽，陳氏的香方必定是加了這種鹽。而外人不知道啊，只會以為他們引來了蝴蝶，帶上了幾層神秘色彩，這種場外的輔助很容易讓圍觀群眾覺得，陳家香行最厲害。

    “你這里有這種菊花的精粹嗎？”程音音小聲說。

    “有，只有一點點?！敝挥脕碚{味的話，她收集了指頭大小的分量。

    “全加進去，菊花能驅蟲?！背桃粢粽f完，再次退了出來。

    菊花味道能驅蟲嗎？潘盼兒來不及思考，篤定程音音不會害她，于是干脆做了一款四君子香，梅蘭竹菊。

    幸好箱奩里各種精粹都有，潘盼兒迅速的加上精粹并加以配合，融合劑酒精，開始混合。

    花朵精粹提取方便，顯然更適合現(xiàn)場比試，她已經在試香，別人還在混合香粉。

    干凈的玻璃瓶中灌滿了淡綠色的液體，潘盼兒一連按了三管，花朵的味道飄了出來。

    先是優(yōu)雅的梅香，然后是高雅的蘭，接著是秀雅的最后，最后是凌霜的菊。潘盼兒本身基礎就夠扎實，哪怕是倉猝之間，也能配出極端的香方。

    她噴了三管之后，就停手不做。評委席上對她的速度很滿意，不住的點頭。

    陳家香行的老板冷哼，小丫頭，速度快算什么，東西好才是最重要的。他費勁心思拿到的鹽可不是白費的。

    他更努力的搖晃著手里的香丸，企圖招來更多的蝴蝶，可是，那些蝴蝶不再受吸引，慢慢飛高，還離開了會場。

    “蝴蝶怎么走了？”

    “它們不喜歡嗎？”

    陳家香行背后冒出冷汗，他為了吸引蝴蝶加的鹽分量很重，拋開鹽分，這香方什么都不是，如果沒引到蝴蝶，他該怎么辦？

    怎么辦？

    他狠了狠心又加了一把鹽，還是不起作用，那些蝴蝶好像再也聞不到鹽的味道，遠遠的避開這里。

    完了，完了，缺了鹽這個噱頭，他再拿什么取勝？陳家香行的制香師一急，跟鹽能搭配的香料的確還有好幾種，不過他已經制成了香丸，只能拿成品香丸在外面一滾，企圖多沾上些味道。這樣好歹不是單純的鹽味。

    他也算是絞盡腦汁了。

    制香的規(guī)定時間已經過去了，成品香需要被收上來。潘盼兒把香水瓶放了上去，心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不管名次如何，她已經盡了自己全部的努力，得之她幸吧。

    潘盼兒已經做好準備。

    程音音一直盯著臺上的評委，別看她剛才說的果斷，事后還有點后怕。

    能想到利用蝴蝶，說明那陳家香方也是有備而來，勢要拿到第一。她想到以菊花對抗，是因為殺蟲劑的最大奇效成分就是氯菊酯，就是從菊花的成分中提取而來。不過沒有經過提純的菊花精粹有沒有這個效果，還是未知。

    直到那些蝴蝶都被驅走。

    程音音安下心來，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原來兩只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已經捏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