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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陳年烈茍(陳年烈狗)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金毛小幅度抬起頭,輕輕咬了咬陶淮南睡褲的邊。

    一人一狗在沙發(fā)上彼此陪伴著,時間好像都慢了下來,傍晚的光暈長照進來,那畫面溫馨可也孤獨。

    陶淮南在家里跟金毛說話也不會跟遲苦說話,因為遲苦不吭聲,不理他。他們好久不說話了,不是小伙伴,也不是好朋友。

    陶淮南甚至有點討厭他。

    遲苦就跟每一個他見過的小朋友一樣,沒有人愿意主動跟小瞎子說話,別人都怕他。

    哥哥不在家的晚上,陶淮南摟著自己的小毯子過來,遲苦往外讓了讓。陶淮南從床尾摸著爬上來,翻身沖著墻。

    再有幾天他們倆就要一塊上學了,陶淮南嘴上雖然從來沒說過,但心里其實還是害怕的。要去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很多陌生人,很多天見不到哥哥。

    遲苦也翻身背對著他,陶淮南聽見了。

    陶淮南臉朝枕頭上壓了壓,圓圓一雙大眼睛閉上了,上眼皮哆哆嗦嗦著顫。他把手從毯子里拿出來,手背在眼睛邊輕輕擦了擦。

    睡前冒起了很多不好的小情緒,翻身爛滾睡了一宿,醒了就全忘了。

    醒時一條腿搭在遲苦身上,腦袋離枕頭老遠,睡得沒個樣。抬手揉揉眼睛,覺得有點癢。

    遲苦也醒了,手放在那條腿上往下推了一把,壓著他雞了,疼得慌。

    陶淮南還沒醒透,被他這么一推,又想起來遲苦從來不搭理他,嘟著嘴把腿遠遠拿開了,勁兒使大了一下磕著墻了,腳丫磕出挺響的一聲,頓時眼眶都疼紅了。

    第7章

    遲苦聽見聲了側(cè)過頭看他,就見陶淮南繃著張臉嘴巴噘老高趴著倒退往床腳挪,到了床腳一出溜就滑下去了,轉(zhuǎn)過頭渾身都不高興著走了。

    遲苦坐起來,探著腦袋看,看到陶淮南光著腳去沙發(fā)邊找十爺爺,蹲在那兒湊著頭不知道嘟嘟囔囔在說些什么。

    阿姨在廚房做飯,有炒蛋的味兒飄出來,陶淮南朝那邊轉(zhuǎn)了下頭,坐在沙發(fā)上揉揉自己的腳丫。

    陶曉東回來的時候陶淮南還沒吃完飯,碗邊掉了很多飯粒,阿姨正要喂他。

    門一響,陶淮南放下勺子,驚喜道:“哥回來啦?”

    勺子在碗里,他這么一松手又撅起來半勺飯,撒得哪都是。陶曉東答應了一聲,跟阿姨說:“不喂他,讓他自己吃?!?/br>
    阿姨笑著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有時候看著著急?!?/br>
    陶曉東說“沒事兒”。

    遲苦吃過了飯坐在自己睡覺的床邊,沒出來。陶曉東洗完手站門口看了他一眼,然后過來坐在陶淮南旁邊。

    陶淮南聽見他站遲苦門口了,嘟了嘟嘴。

    陶曉東一坐下陶淮南就把一條腿搭過來,腳丫伸給哥哥看。

    磕那一下這會兒早沒痕跡了,陶曉東不知道他要干嗎,拍了他一下:“好好吃飯。”

    “疼呢。”陶淮南晃晃腳腕,把腳踝大骨頭包露出來給哥哥看。

    陶曉東聞言低頭仔細看看,手放他腳腕又揉了揉:“崴腳了?”

    陶淮南那點情緒可算找著人說了,跟哥哥告狀:“遲苦推我了?!?/br>
    “是嗎?!碧諘詵|隨口回了他一句,看起來也并不過心,推推他碗示意接著吃。

    “是?!碧栈茨嫌种貜土艘槐?,“他推我了。”

    陶曉東問他:“他推你磕著了?你倆吵架了?那要不我也去推他磕一下?”

    “哎!”陶淮南扔了勺一把抓住他哥胳膊,趕緊說:“哥干啥呀……”

    “不推你了嗎?”陶曉東胳膊往后抽抽作勢要起身。

    陶淮南緊緊抓著他,小聲說:“我自己磕的呀,不是他推磕的……”

    陶曉東這才笑了,抬手彈了陶淮南一個腦瓜崩:“那你告什么狀。”

    陶淮南本來不是個愛告狀事多的小孩兒,這就是那點小孩子的情緒壓多了,最親近的哥哥回來了,忍不住想讓哄哄,撒個嬌,不是真的想讓他哥怎么遲苦。

    所以哥哥一說要去找遲苦他就慌了,他和遲苦再怎么不好陶淮南也不可能編他瞎話,那也太壞了。

    陶淮南被弄得又不好意思又有些心虛,本來從昨晚到現(xiàn)在的情緒都一直不好,這會兒低頭慢慢勺著飯吃,還有點兒委屈。

    遲苦一直在房間里沒出來,陶曉東洗了個澡,洗完澡出來去他床上靠了會兒。過會兒陶淮南自己過來了,身后跟著十爺爺。

    陶淮南摸索著順著哥哥小腿往上爬,爬上床去窩在哥哥旁邊不動了。十爺爺在床邊地上慢慢趴下,尾巴掃到了遲苦小腿,遲苦又往旁邊挪了挪。

    “你倆上學別打架?!碧諘詵|跟他倆說。

    陶淮南臉悶在他身上,心虛委屈勁兒還沒過,也不想說話。

    遲苦一如既往地沉默,要不是聽見過他說話,別人八成都得以為他有語言障礙。陶曉東用膝蓋碰碰他后背,遲苦回頭看他。

    陶曉東笑著問他:“能幫哥照看著小煩人精吧?他是煩人點兒,攤到咱們家了,那咋整,沒轍?!?/br>
    陶淮南瞪大了眼睛,臉朝著哥哥的方向,意外極了。

    遲苦看看陶曉東,看看陶淮南,不帶表情地朝陶曉東點了點頭。

    陶曉東身上穿著在家穿的大短褲,膝蓋就倚在遲苦后背上。他眼睛里有笑意,在他之前遲苦幾乎沒在大人的臉上看過這種表情,所有人面對他的時候除了厭惡就是可憐?,F(xiàn)在的姿勢也有點隨意的親近,遲苦繃著后背一動不動。

    到了真上學那天,陶淮南還是哭了。

    倆小孩兒都背著書包,每個人的書包里有一個小手機,陶曉東讓他們有事兒就打電話。

    學校管理得還挺嚴,不讓帶零食,不讓帶玩具。這么小的孩子要獨立住校,健全的孩子家長都撒不開手,何況這些又全都是視障兒童。挺多家庭申請走讀,每天晚上來接孩子放學,學校都拒絕了。

    盲童要比正常孩子更獨立,視力的殘疾不能成為他們生活的阻力,得趁小讓他們習慣視障,習慣在長久的黑暗中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家長都在門口的監(jiān)控室里沒走,孩子們并不知道,陶淮南跟哥哥分開之后就在無聲地流眼淚,用手背去揉眼睛。

    哭的也不只是他自己,他們這個教室里一共二十個小學生,一多半都哭了。

    都是從來沒離開過家的小孩子,要五天看不到爸媽,有些小孩兒哭得好像天都塌了。

    陶淮南坐在小板凳上不敢動,這地方太陌生了,磕磕碰碰會讓他很慌。

    他開始小聲地叫遲苦。

    教室里哭聲震天動地,吵得什么都聽不清,陶淮南兩只手放在自己膝蓋上,坐得老老實實,一邊流眼淚一邊叫遲苦。

    遲苦就坐在他后面,除了哭聲聽不見別的。他在這個環(huán)境里是那個格格不入的“異類”,陶曉東托關(guān)系遞申請,費了挺大勁才讓他能進來暫時寄讀。

    陶淮南不知道遲苦是不想理他還是不在,心慌慌的,他膽子向來小得很。

    教室里有幾個大人,都在徒勞地哄著那些哭得厲害的小朋友。斜后方有一個小女孩從大哭變成尖叫,極具穿透性的童音尖銳地刺進耳朵,陶淮南猛地一顫,縮著肩膀大喊了聲“遲苦”。

    遲苦聽見了,站起來繞到他旁邊去。陶淮南感覺到身邊有人了,伸手過去想要摸摸:“遲苦?”

    沒表情的小孩兒沒懂他的意思,猶豫著伸出了手,陶淮南摸到他的手,一把抓住。

    “你是不是遲苦哇?”陶淮南哭的聲音大了點,捏著手問,“你咋不說話呀?”

    遲苦被捏著手,站在一旁顯得還有些無措。

    陶淮南抽噎著一邊問他為什么不說話,一邊用另一只手抹眼淚,握著的手完全不敢松。遲苦看著他,說:“別哭了?!?/br>
    陶淮南一聽見他聲心里終于有底了,本來都是淺淺地抽搭,這會兒反倒還真的哭起來了,邊哭邊說:“我好害怕呀,我想哥……我想回家了?!?/br>
    遲苦蹲下了,也說不出什么別的,就又重復了一次:“你別哭了?!?/br>
    他聲音里也沒啥感情,說話又土,帶著口音“別”字壓著四聲調(diào),顯得兇巴巴的。

    陶淮南抓著他手啪嗒一下又是兩行眼淚,大聲回道:“那我害怕呀……”

    本來他倆都誰也不和誰說話的,陶淮南討厭他呢,可這會兒他是陶淮南唯一熟悉的人,又嫌他不說話討厭又不敢放開他。

    好難受的滋味,陶淮南哭得一雙大眼睛通紅。

    陶淮南雖然不是哭得最厲害那幾個,但他也是最難哄的幾個之一。有老師過來輕聲細語地跟他說話,陶淮南太害怕陌生人了,只要有人過來他就扯著遲苦的胳膊想讓他擋擋,他自己不停往后縮。

    一個躲一個擋,老師說什么陶淮南根本聽不進去,害怕得縮起來,完全無法溝通的狀態(tài)。

    一屋子小瞎子,生生哭了一天。

    到了下午有兩個實在哭得厲害的,學校通知家長過來給接走了,怕真哭壞了。

    陶曉東在監(jiān)控室看了一整天,他壓根沒走,看著這一群小瞎子上午在教室哭,中午在宿舍躺著哭,下午回教室接著哭。

    陶淮南還不錯,上午哭的時間長,下午只哭了兩氣兒。他就是不能松開遲苦,老師怎么說都沒用,后來到底把他倆桌椅并一塊兒了。

    剛來還什么都沒學會的小朋友們有很多甚至還沒發(fā)獨立行走,大部分小朋友捋著墻邊的扶桿排著隊走,剩下幾個實在不行的就只能老師牽著。

    不會吃飯的也要有人喂,刷牙洗臉干什么都得人幫著。

    陶淮南在這里面算獨立性很高的,他都能自己完成,他的不獨立僅僅是因為膽子小。老師不敢過來多跟他說話,他一聽見旁邊的陌生人說話就緊張。他就像個小鴨子,緊緊跟在遲苦后面。

    陶曉東在監(jiān)控室站到天黑,直到小朋友們都被帶到宿舍準備睡了才走。

    這個弟弟在出生之前陶曉東完全不知情,他爸媽曾經(jīng)說過對不起他,這個弟弟會拖累他,是個很大的負擔。

    陶曉東倒沒這么想過,命里就該他有個弟弟。陶曉東疼他,想把好東西都給他。

    可牽掛揪心也都是真的。

    他終究和正常孩子不一樣,時時刻刻都牽心。

    陶淮南并不知道哥哥在監(jiān)控室看了他一天,坐在宿舍的小床上,想家想哥哥。

    低年級的宿舍都會配個奶奶,幫他們換衣服洗漱鋪被子,回了宿舍就都歸奶奶管。陶淮南換完睡衣盤腿坐在自己床上,他和遲苦床頭對著床頭,中間隔著兩片床頭欄桿。

    奶奶不允許兩個小孩一起睡,怕經(jīng)管不住夜里掉下來。

    對面的另外兩個小朋友需要哄,奶奶一直在哄著睡。陶淮南小聲開口叫“遲苦”。

    遲苦被他抓了一天,睡覺了才放開。片刻之后遲苦把手從欄桿里伸了過來。

    陶淮南聽見了聲,一把攥住了遲苦的手。

    第8章

    都在家圈養(yǎng)慣了,突然離開了家到集體生活,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適應期。眼睛是人跟外界交流和反饋的第一窗口,這個聯(lián)系一旦切斷了,其他的所有都會變得更加艱難起來。

    晚上睡前要哄,早上醒了又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