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的時(shí)候，王藝弘打來電話，“霜霜，你們是不是停課了？”

    我已經(jīng)從班級微信群里接到了通知，確定是周五停課。我說：“明天就停了，怎么了？”

    王藝弘說：“本來還請你來我們家住的，但現(xiàn)在不行了，我家里有點(diǎn)事。”

    我立即道：“你忘了？我和你說過，我在岳嵩文家住的。”

    “哦，哦！”王藝弘應(yīng)著：“我想起來了。哎，霜霜，好久沒和你打電話了?！?/br>
    我說：“這不期末忙嗎，你不打是對的，打了我還不一定接呢?！?/br>
    王藝弘連說兩個(gè)那就好，之后沉默了一陣，她說：“李振華還好嗎？”

    “他？”我回：“他好得很，你別cao心他了。”每個(gè)院里差不多的女生他都認(rèn)識，這學(xué)校這么多人，他像個(gè)篩子一樣來回抖落，經(jīng)常翻出來朋友圈里他跟哪個(gè)女的互動，那個(gè)親近勁兒。

    王藝弘短短嗯了一聲，然后說：“霜霜，我好想你啊?！?/br>
    “一會兒我沒事，咱們一起去吃榴蓮班戟??？”

    “我一會兒有課的，改天吧?！?/br>
    “行，那就改天?！?/br>
    “那我先掛了?！?/br>
    “你掛吧?！?/br>
    王藝弘掛斷電話，我靠著柜子站了一會，手機(jī)又響了。我接起來，竟然又是王藝弘。

    “霜霜，我想問你一件事的，剛剛忘了。”

    “什么事？”

    “李振華是因?yàn)槟悴鸥曳质值膯幔俊?/br>
    我直起了身子，“你聽誰說的？”

    “你最近在劉強(qiáng)那賣了輛車。那車是李振華給你的吧？”

    “是他給的，你不是知道？之前找老岳救他堂哥，那車是他賄賂岳嵩文的。”

    “是這樣？”王藝弘說：“劉強(qiáng)知道我和李振華分手了，他女朋友和我說了些你的事，她說是聽他對象說的。劉強(qiáng)和李振華關(guān)系一直鐵。你知道我說的什么意思吧？”

    “王藝弘，事兒不是你想的那樣?！?/br>
    “程霜，你就告訴我，你和李振華睡過沒有？”

    “我比你先認(rèn)識李振華?！蔽抑荒苓@么說

    “那行，之前不算，我們倆好上之后呢？”

    我不說話了，都想掛斷電話，我突然撒不了謊，明明我臉皮一點(diǎn)也不薄，可就是張不開嘴。我不想糊弄她，但也沒法實(shí)話，這事說不清楚，要給我蓋棺定罪我也是認(rèn)的，可王藝弘是我朋友，說句婊的話，我也是不想讓她受傷害的那波人。

    我不說話，王藝弘說，她突然變得能說會道起來，她說：“你說到岳嵩文了，我想起來，你同學(xué)說他沒少幫著你發(fā)論文做課題，到哪都帶著你……你都有他當(dāng)男朋友了，你身邊男的也那么多，你干嘛就跟我搶李振華呢？”

    “我沒和你搶他，他那種垃圾也就你覺得寶貴?！彼捓镆呀?jīng)帶刺，要諷刺我辱罵我的意思，這種情形我也經(jīng)歷過，我是那個(gè)被劈腿的正牌女友的時(shí)候，心里只想的是滾你媽，道歉沒有用，說了不如不說。

    同時(shí)我也希望王藝弘再罵罵我，但是她沒給我這個(gè)減輕自責(zé)的機(jī)會，她太會反將一軍了，她在那頭一句臟話沒說，反而低低抽噎起來，用控訴又哀憐的口吻：“我以為咱們是好朋友，其實(shí)你和別人一樣也覺得我是傻瓜吧?！?/br>
    真是一擊擊敗了我。我沒力氣聽下去，直接按了垂下了握著手機(jī)的手，拇指碰到了掛斷鍵，聽著掛斷的提示音，我跟從胸口掏出叁百斤石塊似的。

    手機(jī)再響，我以為還是王藝弘，嚇得抖了一下，好在低頭看是班長給班里發(fā)的微信通知：這學(xué)期最后幾節(jié)課了，學(xué)習(xí)部查很嚴(yán)，要按時(shí)上課。

    看了時(shí)間是中午十二點(diǎn)，我出了門，在學(xué)院路找餐館吃了飯，背著空包去了教學(xué)樓——我的書都留在老岳家里，太多我?guī)Р蛔?，走時(shí)我就把衣服團(tuán)進(jìn)去了，在我心里課本遠(yuǎn)沒衣服重要，沒課本還能上課，沒衣服穿我連出門都不愿意。

    在叁樓的樓梯中央，我聽到了身后一陣熟悉的腳步。信步閑庭的。

    我一直未敢回頭，直到岳嵩文趕上了我，和我并肩著走。

    “程霜?！痹泪晕慕辛宋业拿帧?/br>
    “岳老師?！?/br>
    岳嵩文微微點(diǎn)頭，又道：“你們上什么課？”

    “……”真對不起，我答不上來。

    岳嵩文看了下表：“經(jīng)濟(jì)史？”

    “大概是吧?！?/br>
    “你的書呢？”岳嵩文在四樓和五樓間的平臺上站定了，挑了眉看我。

    我把頭低下。

    “你的書都在我這里，你拿什么上課？”

    “你是在求我回去嗎？”我聲音很低很低，頭也垂著，沒敢去看老岳聽到我這句話之后的神情。

    岳嵩文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他那種凝視著我的眼神要把我從天靈蓋穿透到腳底板了。他平和的說：“程霜，這一頁還沒翻過去呢?！?/br>
    “我還沒說我要回去！”

    我抬起了頭，瞪著岳嵩文。然而岳嵩文看著我，忽然地笑了一下，也許不算笑，只是從喉嚨里吐出的一點(diǎn)氣，他說：“程霜，你好夠膽。”

    “岳老師，我上課要遲到了，我先走了。”我說著，匆匆忙忙地上著臺階。

    岳嵩文伸手拉住了我，周圍很安靜，他一定是觀察過得，要是有半個(gè)人在，他一定不會和我有任何肢體接觸，想到這些，我對他對我伸出的這手的熱度不那么心動了。

    我就距他四節(jié)臺階高，無法動彈，只聽他一步步靠近。

    他的胸膛挨著我的肩膀，他一手還握著我的手腕，另一手按住了我的肩，他低了頭，附耳對我吩咐：“下了課來我辦公室。”我尚且回味他這句話，他在我肩上拍了兩下，也松了拉我的手，抬步離開了。

    兩節(jié)經(jīng)濟(jì)史課后，我慢吞吞地拖到了最后，待走廊里都沒了人聲，我才背著包緩緩走出教室。

    經(jīng)過一間階梯教室，再經(jīng)過一間多媒體教室，就到了教研區(qū)。老岳的辦公室是左數(shù)第叁間，他之前有兩扇大開的門，我低頭經(jīng)由，看到里面晃動的人影。

    老岳的辦公室是緊閉的，我站了許久，才抬手敲了敲門。

    岳嵩文在里面說：“進(jìn)來。”

    我推開門，看到了坐在那張辦公桌旁的他。窗外婆娑樹影和疏落陽光鋪滿了他的襯衫，他一小塊下巴也在陽光下，發(fā)著亮。

    我反手關(guān)門，岳嵩文道：“鎖上?！?/br>
    我把門鎖了。

    岳嵩文招手，“過來?！?/br>
    我走過去，看到他桌子上一本封面嶄新的經(jīng)濟(jì)史課本。岳嵩文翻開扉頁，上面有我寫下的名字，這是我的書。因?yàn)轷r少翻閱，所以顯得嶄新。

    岳嵩文靠在椅背上，轉(zhuǎn)換了一個(gè)角度看我，他的整個(gè)人都浸在陽光和枝葉的陰影中了，他面上的神情也隨著窗外風(fēng)動而葉動的影子變得莫測，他從光陰交錯(cuò)里半垂了眼，眼中眸光流轉(zhuǎn)，“程霜，你講講，剛剛課上學(xué)了什么？”

    我講不出，我滿腦都是岳嵩文樓梯上在我耳邊說的那句：下課來辦公室找我。

    岳嵩文道：“講不出嗎？”他的脖頸微揚(yáng)，是個(gè)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他又抬手，手掌朝下彎了彎手指，他示意我過去，我靠近了他，并彎下了腰。

    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漸漸地使了力氣，我的腰一彎再彎，直到酸痛不已。我低著頭，眼前只看到老岳的襯衫紐扣，“老師，你放開?！蔽逸p輕說，也沒有指望老岳聽我的。

    岳嵩文果然沒有松手，他抬起了腳，腳尖輕輕觸碰了我的小腿骨，他說：“跪著?！?/br>
    我沒有跪，岳嵩文便更用力地按我的肩，他再踢了我的小腿骨，這次用了力氣，我的膝蓋打彎，跪在了地上。

    岳嵩文垂眼看我，眼睛瞇得極細(xì)，他的手緩緩從我的肩膀上移，十指插入了我的頭發(fā)，在我的頭皮上摩挲著，我懂了他的意思，卻偏過了頭。

    頭皮一痛，是岳嵩文拽著我的頭發(fā)將我的臉轉(zhuǎn)了過去，我被他按在他的小腹上，嘴唇碰到了他冰涼涼的腰帶扣子。

    岳嵩文道：“鬧一鬧也就算了，不要惹我生氣?！?/br>
    我僵直著不肯動。岳嵩文的襯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岳嵩文的手掌抬起，指尖還貼著我的頭皮，他慢慢循著我頭骨，像用刀尖雕刻我。他又仰頭靠在椅子上，口中說道：“你現(xiàn)在追著金培元有什么用呢，你還用不上他。等你用上他那天，你和我斷了關(guān)系，他未必還認(rèn)你的帳?！?/br>
    岳嵩文嘆息著說：“小程，要把眼光放長遠(yuǎn)一些啊?！?/br>
    我一字一頓告訴岳嵩文說：“我根本不想跟他！”

    岳嵩文低沉沉地笑了笑，帶著些慈愛情緒，他雙手抱著我的腦袋，捧住了我的臉，“別死不認(rèn)錯(cuò)，該受的你，逃不了。”

    他說到最后一句，都有了狠辣的意味，我不禁一顫，他又摸了摸我的頭發(fā)，將我按在他的下.身。

    我猶豫了一下，哆嗦著解開皮帶，拉下拉鏈，拿出了他的東西放進(jìn)了嘴里。

    究竟進(jìn)行了多久？我的口舌酸累，漸漸放緩了動作，然而岳嵩文狠狠按了我的頭，一下子進(jìn)行到很深，我窒息，我疼痛，我堅(jiān)持不下，岳嵩文的手始終按在我的腦后，不讓我逃離。

    最后一瞬，他還沒有松開我，我聽到了他兩個(gè)字：“含著?！?/br>
    我沒有咽下也沒有吐出，聽了他的命令。

    岳嵩文抽了一張紙，很快清理了自己，也整理好了衣物。他沒有看我，打開了桌子上那本經(jīng)濟(jì)史。

    “你這節(jié)課沒有聽懂，我給你講明白?！?/br>
    他喝了一口桌子上水杯里的水，樹影柔和地落在他身上，他取出眼鏡盒里的鏡片戴上，開始將第一個(gè)重點(diǎn)。

    我跪在地上，嘴里含著他給的東西。

    岳嵩文的語調(diào)很緩，從從容容地引經(jīng)據(jù)典。很久之后，他才講完，才看向我，彎下腰來，抬手揩去了我眼角的淚水。

    “下次不要頂嘴，也不要有下次?！痹泪晕臏厝岬卣f，他抽了一張紙給我，“吐出來吧。”

    我霍地站起，狠狠推了他一把，站起來跑了。

    在樓層里的盥洗室，我將水龍頭開到最大，水花跳到了眼睛里，睫毛膏粘在眼瞼下，我伸手胡亂地揉，揉了滿手的黑。

    干脆洗個(gè)臉好了，把妝洗掉又怎樣呢，我這一張臉皮，要它何用呢。

    我捧著水?dāng)S向臉龐，水聲嘩嘩，像哭聲——我是不會哭的，我不哭了，我的眼淚不值錢，只讓我變得更脆弱。

    “霜霜？”

    有人在我背后叫我，我只把臉埋進(jìn)雙手里。

    “你在這干嘛呢？”李振華從身后扶著我的肩膀，讓我面對他，四目相對，他驚訝地半張了嘴，“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我哪里哭了？我甩開他的手，說：“我洗了個(gè)臉。”

    “別騙我。”李振華再次抓住了我，“出什么事了？”

    我抬眼，看著眼前的李振華，他低著頭，滿臉焦心的神情，眉頭糾結(jié)在一起，像正面對碎掉的航模束手無策的小孩。我想說話，卻講不出一個(gè)字來。

    他現(xiàn)在顯然是第一面的了。

    我說：“我真的沒事?！?/br>
    李振華還要說話，忽然盥洗室的門被敲響了，門是開著的，岳嵩文站在門旁，靜靜看著我們，敲門的手還未放下。

    李振華慢慢放開了我，岳嵩文把我的狼狽一覽無遺。

    岳嵩文神色平淡，他先是對李振華點(diǎn)了頭，隨便寒暄了問：“下課了？”李振華應(yīng)了一聲，岳嵩文又多問了句上的什么課，一會還有課沒有，李振華看了我一眼，如實(shí)回答了岳嵩文，然后岳嵩文才看向我，無波無瀾地道：“程霜，你的包落在辦公室了，別忘了拿?！?/br>
    他說完這句，眼在李振華處點(diǎn)了一下，便轉(zhuǎn)身走了。我低著頭，飛快用袖子抹了一把臉。

    李振華隔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他看我許久，最后說了一句：“霜霜，我勸過你的。”

    他勸過我什么呢？不要招惹岳嵩文，不要和岳嵩文當(dāng)真，不要陷進(jìn)去，不要送出自己的真心。他說岳嵩文看不起我的真心，說我一定落得不好的下場。

    李振華也走了。

    我邁開腿，先是機(jī)械地向老岳的辦公室走去，門是半開的，漏著一片光，投在地磚上，好長好長，似乎光明，似乎溫暖。

    我走出去叁步，忽然轉(zhuǎn)了身，直接奔向樓梯，逃離了教學(xué)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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