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的
周日上午。 按照原計劃,大巴會在社里之前訂的酒店門口停著,載他們回學(xué)校;他們昨天是打車來的,但今天社長聯(lián)系了隊里的老師,讓包下的大巴車直接開到了別墅附近。 單黎本來是要自己坐動車回去,在搜車票的時候劉翙羽湊了過來。 “嗯?怎么不一起坐大巴回去?” “有位置嗎?” “有,好多。來的時候都是空的。”劉翙羽也想的簡單,“反正你們坐動車也不給報銷,我回頭跟老師說一聲帶你上去就好了。” 于是單黎光明正大加入了蹭車的行列。 ---- 劉翙羽帶著單黎上了車,車上有幾個是認識她的,看到她一驚。 “我去,你什么時候來的?” “哇我昨天怎么沒看見你?” 旁邊有人立刻回懟:“你昨天醉成那樣你記得什么?” “也是,嘿嘿?!蹦侨藫狭藫项^。 “要坐前面嗎?”坐在最靠前位置的女生探出頭來問她。她是社團財務(wù),不參與比賽,但也跟隊來了。 “不用啦謝謝?!彼粗攧?wù)一笑,往后走去,“你暈車,還是你坐吧?!?/br> 嗚嗚嗚漂亮jiejie竟然記得她暈車。財務(wù)捂住心口,感動得一塌糊涂。 ——單黎當(dāng)然記得她暈車。上半年他們社團團建,那時還不是財務(wù)的她是全社唯一一個坐動車也吐得七葷八素的人,足以讓人印象深刻。 林笙還沒上車,估計還在里面收拾,她找個了空位坐下,戴上了耳機,靠著車窗玻璃等他來。 她半抬起眸子,看著不遠處林笙被一個女孩子拖住說話,忍不住透過唇形去猜他們說了什么,身邊突然有一道陰影落下。 周喬林。 “不好意思,有人了?!彼D(zhuǎn)過頭看他,有點后悔剛剛沒拿自己的包放在鄰座做占位標記。 “等你哥?”周喬林歪頭看她,還是坐下了。 “嗯?!彼洲D(zhuǎn)過頭去看林笙,見他應(yīng)付完了那個女生,拖著行李箱走過來。 “什么哥哥jiejie的,真惡心?!彼蝗怀鲅韵嘀S,表情有些許猙獰,眼底溢上一層薄怒,“拖著不相干的人玩情趣,有意思?”他沒控制住音量,前座的人也聽到了,轉(zhuǎn)過頭用奇怪的神情往這里看了一眼,打圓場:“干嘛呢干嘛呢,副社你注意一點?!?/br> 單黎沒太懂他在怒個什么勁兒,她看著窗外林笙把行李箱送到大巴的行李艙,拍了拍手準備上車,便站起了身:“麻煩讓讓。”既然周喬林一定要坐這里,那她換個位置好了。 周喬林卻不依,抓住了她的手腕站起身,壓低了聲音看她的眼睛:“是男女朋友就承認,裝姐弟情深膈應(yīng)誰呢?我都看到了?!?/br> 男女朋友。這四個字有些刺耳,她皺了皺眉,正想反駁,余光瞥見林笙正在向這邊走來,便跨過周喬林,想和林笙一起往旁邊的空位坐,卻拉不回自己的手腕。 “學(xué)長這樣屬實不太體面?!绷煮习欀伎此粍e人抓住,有些不快,他湊近了周喬林,聲音很輕,像蛇嘶嘶吐著信子,“她確實是我jiejie,也是我女朋友,總之,她是我的?!?/br> “哦對了,如果可以,我們的婚禮也會邀請你?!彼路鹗窍氲搅耸裁从幸馑嫉氖?,肆無忌憚的笑出了聲,把單黎從他身邊拉過,坐到了隔壁一排的位置。 瘋子。 周喬林瞠目結(jié)舌,恍惚著坐下,握緊了拳頭。 --- “你們剛剛說什么了?”剛剛他們湊得近,單黎都沒聽清楚他們說了什么,只察覺到周喬林的臉色突變,“你也太厲害了,周喬林上次打辯論賽可是把我們班一個小姑娘說哭了?!?/br> 情字害人唄。林笙沒說出口,只微微朝她一笑,“秘密?!?/br> 看她喋喋不休還要追問,他捏了捏她的臉:“你會知道的?!?/br> 說話間,人陸陸續(xù)續(xù)都上來了,領(lǐng)隊老師點了一下人數(shù),確定全部到齊,便讓司機師傅發(fā)車。 林笙拿了她的漁夫帽扣在臉上當(dāng)眼罩補覺,她靠著林笙的肩膀戴著耳機看綜藝。她以為林笙睡著了,卻不想林笙的左手尋了她的右手,十指相扣,大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酥酥麻麻。她輕輕拂了一下他的袖子,看他摘了手表,手腕上戴著她給的頭繩,她心滿意足的收回了視線,繼續(xù)看綜藝。 回程的司機開車極快,中午時分便在學(xué)校門口停下。饑腸轆轆的眾人下了車便直奔食堂,林笙和單黎是最后下來的,邊走邊商量去哪里吃飯。 “火鍋?——啊會不會味道太大?牛排?烤rou?”她拿著手機搜了一圈點評,“就在學(xué)校附近行不?今晚有個公司法相關(guān)的講座我想聽?!?/br> “我以為你今晚想做。”他故作憂傷嘆了口氣,“到底我還是比不上學(xué)習(xí)?!?/br> 她倒是較了真:“今晚的主講人是業(yè)內(nèi)大牛,去了血賺,不聽血虧。”她切了軟件調(diào)出主講人信息,“這個,喬教授。”圖片上的女人一頭棕黑色長卷發(fā),穿著職業(yè)套裝,抱著胳膊微笑,涂著玫紅色唇彩,干練精明。她的學(xué)歷和工作履歷也同樣漂亮,但林笙只看了一眼便馬虎的點了頭,“要陪你聽嗎?” “嘿嘿,好?!彼肿煨?,快步跑上他前頭,轉(zhuǎn)過身把手伸出,彎著胳膊給他比了個大愛心,“愛你?!?/br> “嗯?!彼粗谌诵械郎献髶u右晃,眼底終是沾了點笑意,上前圈住她的腰,“jiejie,當(dāng)我女朋友好不好?” “???這……”她有些不知所措的遲疑,卻直接被他半蹲下扛起,托到肩上,只能垂下手拍拍他的背,“你讓我想一想?!?/br> “你慢慢想?!彼床坏剿谋砬?,只聽到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帶點初冬的寒意,“不急。” “那你先放我下來?!彼奈副豁?shù)秒y受,血液倒流,覺得自己腦袋有些昏沉。 “想清楚了就放你下來?!彼耐{氣定神閑。 “你不放我下來我腦袋不清醒?!?/br> “你只有兩種選擇。”他扛著人走路倒沒有太費力,大喘氣也無,“一種是同意,另一種是說好?!?/br> “第叁種第叁種?!彼逼鹕习肷砦⑽暝?,“你給我一天,我想清楚了明天告訴你?!?/br> “……行?!彼阉畔拢钠綒夂蜖苛怂氖?,“那就吃烤rou吧?!?/br> --- 烤rou店也沒有多遠,穿過一條人少車多的路,再走個兩叁分鐘就到了,一路上單黎無數(shù)次的偷瞄林笙臉色,終于把人看毛了,干脆讓她坐在行李箱上,按著她的腦袋,拉著行李箱扶手推著她往前,讓她消停點。 進了店點單的時候她還是時不時扭頭看他,服務(wù)員剛接過菜單離開,林笙臉一沉,裝兇:“再看我生氣了。” “原來你之前沒生氣?”她吐了吐舌頭,“晚上講座大概九點結(jié)束,我明天有課就直接回宿舍啦?!?/br> “好。”他應(yīng),又伸手,“課表發(fā)我一份,帶時間和教室的那種?!?/br> 她照做,他把課表存了,又把自己的手機扔給她:“密碼是六個七,自己錄個面容解鎖。” “嚯,不怕我翻你聊天記錄?”她開了設(shè)置去存儲,嘴上還要多說幾句。 “你翻?!彼故菬o所謂,根本不覺得她能翻出什么花來。 她錄完了面容解鎖,店里的服務(wù)員大叔夾著滾熱的木炭過來了,rou還沒上齊,她當(dāng)真開了他的微信看。 她的手指在聯(lián)系人列表滑動,翻過了a和b開頭的人,“誒,你是沒給你爸媽備注嗎?”——她看了,并沒有備注是爸爸的人。 “嗯?!彼酚衅涫碌狞c頭,“萬一哪天手機被人撿了,這樣我爸媽收不到詐騙信息。” 她不信邪,搜了聊天記錄,發(fā)現(xiàn)輸入“爸”,一條也沒有。 “滴水不漏?!彼宸呐牧伺乃募绨颍苯觿澋搅送ㄓ嶄涀畹锥?。 318位聯(lián)系人。 “這就是你的微信列表滿了?要刪個人才能加我?”單黎支著下巴看他,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我怎么記得幾千才是人數(shù)上限呢?” 林笙倒是應(yīng)對自如:“情勢所逼,我甚至可以沒有微信號?!本拖袼芙^今天早上那個想搭訕的女生一樣,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自己不用微信,不玩微博,沒有QQ。 “那看來我逼的不太緊?!彼馕恫幻鞯膽?yīng)。他倒是笑了,“挺緊?!?/br> ???她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這是個不正經(jīng)的顏色笑話,在桌下踩了他一腳。 “啊——”他悲嚎,表情夸張,“我兩萬刀的限量球鞋——” 我信你個鬼。 她朝他做了個奇丑無比的鬼臉。 ---- 吃完了烤rou也不過兩點半,離六點開始的講座還有挺長時間,兩人找了個咖啡館泡著,單黎借了他的電腦寫作業(yè),他趴著用手機看視頻。 兩人的喜好不同,單黎喜歡的多是帶點搞笑或競技成分的綜藝,林笙更喜歡紀錄片一些。 他其實注意力并不在視頻上,有些犯困,倒是她敲完了一大段,喝了口奶蓋茶又湊過來,“在看什么呀?” “國外一個事件??偨Y(jié)一下就是有情人終成兄妹的故事。”他懶洋洋的應(yīng),用紙擦去她嘴角殘留星點的奶蓋,親了親。而真實的事件遠沒有他所說的輕描淡寫,已經(jīng)成婚的兩人無意間被發(fā)現(xiàn)是親兄妹,雙方痛苦萬分,最后以悲劇收場。 “噢?!彼龥]什么感慨,又轉(zhuǎn)回身去敲鍵盤,想了半天,又冒出一句,“不告不理?!?/br> “什么?” “民事訴訟的一個原則。” 林笙:? “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彼龖械媒忉專瑩Q了個角度,撐著頭看了眼自己寫了洋洋灑灑小幾千字的文檔,咖啡館放著輕音樂,她的語調(diào)也慵懶了起來,“本質(zhì)上不讓有近親血緣的人結(jié)婚是因為生出來的小孩會有殘疾,那如果不生小孩,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唄。” “可能是他們道德感重吧?!彼睬楦胁皇翘珡?,強行把自己代入又想了想,“反正法律作為最后一道防線,并不是非黑即白,還是有很多灰色地帶的。雖然倡導(dǎo)公序良俗,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舉個難聽的例子,出軌。男女朋友的普通劈腿,最多也就是從道德上去譴責(zé)了——就算去告,也不會有人理會的?!?/br> 她極少將這么一長串話,林笙靜靜聽完,也沒有別的想法,啪啪啪給她鼓掌,隨口一問:“那你會出軌嗎?”有法律兜底,看起來她的道德感好像確實不強。 她倒是另辟蹊徑:“我要是不和你確立關(guān)系,就沒有機會出軌?!?/br> “嗯。”他又趴回了桌子上,“要是我明天聽到的答案還是這個,腿都給你打折?!?/br> 她打開了網(wǎng)頁,誦讀的抑揚頓挫:“刑法第二百叁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人重傷的,處叁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br> 他也拿腔拿調(diào):“你失去的是你的腿,我失去的可是我的愛情啊。” “可我覺得這樣挺好?!彼P(guān)了網(wǎng)頁,把下巴抵在他肩上,“為什么一定要是你的女朋友呢?” “不然呢?”他伸出左手去觸她的唇,恨她為什么不能從嘴里吐出點好聽的話,“連個名分都沒有,你圖什么?圖我年齡???” “女朋友才不是什么名分呢?!彼龘u頭,說出了那個經(jīng)典問題,“如果我是你女朋友,我和你媽掉水里,你還是必須先救你媽,除非你不會游泳?!?/br> 她連理由都給了:“因為在法律上,你對你媽有家庭成員之間的救助義務(wù)?!?/br> “喔。”他懂了,甚至還舉一反叁,“所以我想要先救你,你得先是我的家庭成員?!?/br> “對?!彼c頭。 他又問:“那如果我姐和我媽都掉水里了呢?” “隨便,不分先后,你盡力救就好了。”她突然來了興致,“我當(dāng)你jiejie好不好?” “不好?!彼查g冷了臉,像只炸毛的貓,“叫你幾聲jiejie你還當(dāng)上癮了?”他伸手去扼她的下巴,語氣極重,“你想都不要想?!?/br> 她表情微怔,氣氛凝重起來。正值換歌的空檔,咖啡館里安靜得有些詭異,林笙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嚇到他了,她癟了癟嘴,軟糯糯的開了口撒嬌:“你好兇哦。” “對不起?!彼刂谱∏榫w,抿了抿唇呼了口氣,半垂下眼皮,松開了手,“五點了,走吧?!?/br>